傻子警官

但她并没有这么明里点破，而是说，汪主任，见到您如此热情投缘，我的事就有希望了。我这个表弟说话向来没有两句正经的，是一个调皮捣蛋惯了的角色。我怕他让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冒充您来搪塞我，因此我上次想到您家里去，正好遇见了您女儿，发生了一些误会，不知我表弟跟您讲清了没有？
  她的语言不重，但这种话已让董杰、汪再生听起来都十分刺耳。他们当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
  汪再生虽然已经松了曹娟的手，但他心中却在回味着她的手感的细腻。一听到曹娟说是否拿个假汪主任来蒙她，又说上次准备到自己家里去，便说，小董这个人做事懵懂，把本来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化了。
  董杰马上说，表姐，你也太过分了吧，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怎么连汪主任也怀疑呢？难道要汪主任拿身份证给你看不成？
  汪再生看了董杰大声说，小董，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今天看来，我在你表姐面前不拿个证明出来，我也和你一样是个假家伙了，真是岂有此理！
  曹娟马上说，汪主任您别生气，我表弟本来就是个骗子，不关您的事！
  汪再生这才笑了，他高兴地说，小董，你的名声如此，连我这个做岳父的也沾了光啊！
  曹娟听了汪主任的话又打了个冷颤。她看了董杰一眼，他原来是你的岳父，你是他的女婿，你这个骗子！她真恨不得把这个骗局给他搅黄了。但她一看汪再生并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她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决定还是静下心来继续演下去。
  汪再生显得很热情，他说，既然来了，饭还是要吃的，事情不要急，就在这里吃晚饭吧。他带头大方地走进了情缘餐厅。
  服务员把他们三人带到了8号居仙阁小包厢。汪再生点了菜，这时董杰的手机响了，是汪丽娜打来了，问他下班这么久了，人又死到什么地方去了。董杰也有些火气，大声说，和你老子在一起，接待油水县里来的一位同志。
  汪再生接过了董杰递过来的电话说，是娜娜吧，这次小董是和我在一起，接待油水县来的一位同志，要吃了饭才回来。
  董杰说，我还是先回去算了。他又对曹娟说，表姐，你总是认为我坏，没有出息，连你弟媳妇也总是和我闹矛盾要离婚下台，我今天必须得回去，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汪主任说就是了。
  汪再生说，吃饭吃饭，吃了饭再走。可是董杰已经起身走出了居仙阁。
  曹娟从他们的谈话中已经听出了一些门道，汪再生是“陈兴旺”的岳父，也就是说汪的女儿是“陈兴旺”老婆。而这个“陈兴旺”叫小董，他真的只是一个在感情上利用和欺骗了自己的坏人。他是个骗子，可眼前的这一位呢？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多少骗局？还有多少虚假的东西？自己在此充当着一个什么角色？她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汪再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了，只好对曹娟笑了笑。曹娟的脸色十分红润，显然有些拘束，她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两人世界的沉静。
  这时汪再生看着她先开了口，他柔声说，小曹，我们吃饭吧。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晚会和一个初相识的美人单独在这样一种氛围里吃饭。他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董杰给自己下的一个局，设的一个圈套呢？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斟了两杯酒，自己端了一杯，慢慢地品了一口，这是王朝葡萄干红酒，需要勾兑才好喝。他看了对面的曹娟一眼，她在细口扒饭，样子像受伤的小猫。他想，难道眼前这个美人会把我吃了吗？
  曹娟此时纵有千万的怀疑，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她也只得主动说话了。她说，汪主任，我来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喝酒，您也吃饭吧。
  汪再生说，你吃饭没关系，慢慢吃，多吃点菜。他也是有疑虑的，两人心怀鬼胎，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交往。
  汪再生在这种环境里有了安全感，他给曹娟夹了一只鸡腿，再次看着她微笑着说，小曹，你真的找我有事吗？
  曹娟此时的心情也安静了，她慢慢地咽净口中的饭菜，微笑着看了看汪说，汪主任，我这一辈子没有机会结识一个有权有势的领导，自己在乡下教书二十年，也不曾想过什么，前年丈夫去世，我想换个环境生存，只可惜没有人能够帮助我。前一段时间，我突然想起表弟不是有一个当官的岳父吗？就找到了您。从亲戚关系上来讲您毕竟是我的亲爷，想来总不至于让我的希望变成失望吧。
  汪再生说，你很有水平嘛，什么学校毕业的？学什么专业，今年多大了？
  曹娟认真地说，我是一九八二年东源师范学校毕业的中专生，今年三十九岁。
  汪再生再怎么看她也不像快四十岁的人，于是认真地说，你不像快四十岁的人，真的，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大的年纪。
  曹娟叹了一口气，说道，岁月不饶人，自己也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完了。
  汪再生此时很有同感，一个五十岁的人，怎么也不甘心青春年华的流失。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说，人生实在太短暂了，只有好好珍惜现在的光阴才行。
  曹娟说，看得出来汪主任是个乐观豁达的人。
  汪再生说，我今年也快五十岁了，你看我像吗？
  曹娟说，你的身体保养得很好，你的气色和四十岁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汪再生又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说，你这是恭维我的。
  曹娟说，真的，你确实很有男人味，有那种成熟男人，事业男人的气质。可以说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是一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
  汪再生笑了笑有些兴奋起来，他说，咱们边吃饭边聊聊你的情况。
  曹娟说，我有什么好聊的呢？
  汪再生说，怎么没有谈的呢？比方说在什么地方工作，有些什么困难，怎么想起要改变现在的生活环境等等。
  曹娟会心地笑了，她谈起了自己的情况。
  两人越谈越有了谈不完的话题。毕竟他们是两个有人生经历的中年人，没有代沟，沟通起来相当容易。加上相互都认为与对方的相识实在太奇妙了，有了那种很想了解对方的心理需求。
  他们便通过谈话对对方都有了相当的认识。汪再生说，如今教师要改行进行政机关很难，我又没有其他路子。要是你的年纪还轻一点，调进公安机关来我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其他部门我看很难，一时半会儿我真的帮不了你，我不能打包票欺骗你。我这样说你可能很失望，但这是真心话。
  曹娟一听，知道他是愿意帮自己的，只是当前的形势很艰难。何况他面对的这个人是不是个真的老师还值得怀疑。于是她把自己带在身边的证件，教学成果，论文放在了桌上，对汪再生说，亲爷，我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这些年我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的。她把工作证，获奖证书往汪再生面前推了过去。
  汪再生不论怎么和眼前的这个女人谈得投机，但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此人不是个假家伙，不是董杰下的圈套。他知道了董杰那么多的情况，董绝对想要抓自己的把柄。可眼前的曹娟他又无法把她往那个方面去联想，这么多情善感的女人，这么一个差不多是老女人的女人，她会心甘情愿做董杰的炮弹？就是真的表姐弟也不可能任人摆布吧，他一见到这些证件，缓缓地一件一件认真地拿在手中看，有了种欣赏的味道。
  这是一道很美味可口的精神大菜，使他原本有些疑虑的心终于平和安定了下来，他口里不停地赞扬道，小曹，你真的很不简单。
  这时的曹娟不说话了，她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汪再生看了一眼证书上那个年青漂亮的女人，又看了看对面坐位上这位成熟的女人，心中涌起了一份爱怜。他说，小曹，我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能够帮上你的忙，我不能骗你，但我会为你尽心尽力想办法的。
  曹娟说，亲爷，我没有别的办法，当然只能指望您。让我在此先表示一声谢谢您的关照吧。她起身向他鞠了一躬。
  汪再生说，别这么生分，我们既然是亲戚，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了，应该的。来我们喝一杯酒吧，今生有缘，让我在此结识了你。
  曹娟什么也不说，抓了桌上的酒和汪再生的杯子碰了，一口喝了下去。
  汪再生也喝了，他又给自己和她加了酒，然后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承认自己今夜对你的印象太奇特了。我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我们交个真心朋友吧，朋友的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曹娟只说了一声谢谢，又顺从地抓起了酒杯。虽是初相识，今夜情最真。她显得很纯真，很妩媚，和他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长者风度，都是真诚的，实在是全然没有“陈兴旺”的虚假。自己为什么要信任他，不知道，这也许是来自他是一名公安人员所带来的安全感吧。
  “陈兴旺”不是说他是一名腐败分子吗？这样有情有意有分寸的腐败分子真的有吸引力。他是不是一名假的公安局领导对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不知为什么竟然在这种游戏中自己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份情感的慰籍，这就是今夜的收获了，其他的不能奢求太多。
  酒便在这种美妙的两人氛围中喝开来了。曹娟是不喝酒的，可今天这个红葡萄酒喝上去却是那么的醇厚，那么的悠香，清心洗肺的滋味让她有了一种上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