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弦

第52章


“会所来了个做素菜一流的厨师,要不我陪你去试试——”如离弦的箭在三秒内飚出十几米远的宝蓝跑车霍然刹住,占南弦对绑在安全带里被惊了一跳的薄一心歉然道,“对不起。”
  眸光却盯着后视镜里在路的尽头树荫掩映下的车影。
  “怎么了?”薄一心讶问。
  他不答,把车子向后倒回去,一直倒到他能从后视镜中清晰看见那张车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正是温暖的车子。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他即刻推门下车,放眼四处皆不见她的人影,想了想,他低下头对薄一心道,“你等我一下。”
  三步并两步走回楼内,搭乘电梯上去。
  习惯性想掏手机,手掌插进口袋里才意识到已经没电。
  到达十六层,楼道里空无一人,他在家门口站了站,凝神顷刻,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从客厅缓慢地走遍每一间房,专注审视的眸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所有东西都归在原位,没任何一点曾有人到访过的迹象。
  眸光黯了黯,他在自己从前的房内床沿静坐片刻,然后才起身出去。
  锁好门,走过去按下电梯,不经意间侧首,视线停在楼梯入口处紧掩的门上,心头掠过一丝什么,下意识抬腿走过去,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的瞬间不知为何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微微恐慌,这种恐慌从大脑疾传到手臂,手掌下意识握起,缓了缓才再张开。
  他把门轻轻推开,楼梯口空空如也,再推,十五级阶梯连同上下转角全收眼底,依然空空如也。
  轻吁口气,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放下了担心还是微微失落,收回手臂,自动闭合的门在眼前迅速合起,他转身——倏地手肘一横挡住已关成一线的门再用力推开。
  在楼梯转角处扶梯旁边的地面,躺着一串不起眼的暗铜色钥匙。
  他拾起,看了看楼上,再看了看楼下,空寂中先前那种恐慌的情绪再度漫上心头,薄唇抿了起来,他拉开门冲向电梯,对着明明已亮红的下示键连连急按。
  一楼骑楼外,坐在车里的薄一心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在眸光掠过她身后不远处已空荡的车位时脸色微变,那样情绪莫测心如磐石的男子,从她认识他至今,整整十年,由始至终他的心只为一个人而异动。
  “她走了。”她淡声道,“你刚上去不久她就出来了。”占南弦坐进驾驶座,“我送你回去。”她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会所来了新厨师?我想去试试。”“好。”他神色不变,跑车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在路上疾驰,“你先陪我回去拿块手机电池。”
  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空闲的手肘搁在车窗外,他专注地望着前方路面,浓密长睫下的眸光因心潮起伏而不断幻过暗色,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神思而忘了旁边还有人存在,一直微微抿着的唇角显得异样疏离。
  薄一心按下车载CD。
  他侧头看了看,收回手把车窗升起,无人说话的寂静车厢内环绕起沙哑低沉的歌声,是布莱恩-亚当斯的Please forgive me。
  first time our eyes met,same feeling i get.only feels much stronger,wanna love you longer.you still turn the fire on.so if you"re feeling lonely, don"t,you"re the only one i ever want.i only wanna make it good,so if i love you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please forgive me, i know not what i do,please forgive me, i can"t stop loving you.don"t deny me, this pain i"m going through.please forgive me if i need you like i do.babe, believe me every word i say is true.一路飚回到浅宇附楼,占南弦上去取了电池,换上开机重新接收卫星讯息,全部阅读过后他发出新的指令,然后拨通高访的电话。
  “最近那边有没有动静?”“暂时还没有,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恩,麻烦你了。”说话中手机震动,他读取新下传的资料。
  看完把手机放进口袋,默无声色地望向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影子,插在口袋里的手并没有抽出,而是仍然握着手机,象是随意把玩,又象是蠢蠢欲动想拨通某个快捷键。
  十年,十年来他也只在不久前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那一夜,再忍不住深沉的思念,他把她叫去了藤末会所。
  又一夜,在网球馆内不期而遇,即使隔着那样远,他仍一眼看到了她就坐在对面。
  太长的年月使某些东西凝成了隔阂和不想碰触的禁忌,此刻不是不敢去打破,而是事到如今,骤然发生计划外的变故,出乎意料之下一时间让他产生犹豫,不知该如何、又是否适合跨出那一步。
  太长的岁月,他早已习惯了不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下得楼来,略为踌躇之后,他还是陪薄一心去了私人会所。
  森林路,雅筑园,温暖家里。
  把行李箱合上的时候她想,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理由?收拾好所有证件放进随身携带的包内,她摘下颈项上即使生病那时也还一直戴着的铂金链子,把那枚已是精美链坠的田黄石印放进了抽屉里。
  拖起行李箱出去,轻轻拉上门,在该刹那,她决定嫁给朱临路。
  人世间的很多决定,往往就在转瞬的一念之间。
  原本她只想出去散散心,如今终于醒觉,其实人生中种种,很多时候不过是庸人自扰,很多时候,本毋需十二万分慎重,毋需思前想后,毋需反反复复,毋需恨己恨人。
  放下,原来可以毫无来由。
  一年又一年,身边人来人往,时光流去无声,思念在异域的风霜中开开谢谢,而她曾经费尽心思追寻的幸福,却原来不知何时已飘到了陌路边缘,属于她与初恋情人的缘分,兜兜转转十年之后还是无法如花绽放。
  最终,还是消谢殆尽。
  从今以后,她只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爱与恨,那些沧海桑田的故事,再与她无关。
  
  
                  第十八章 止步,结婚(1)
  薄一心看向对面几乎没动过筷子的占南弦。
  “你怎么胃口比我还差。”整晚只是对着手机看个不停,难得一见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夹起一箸鹿角菜,漫不经心地道,“打个电话真的那么难吗?要不要我帮你?”他轻吁口气,“你慢慢吃,我去抽支烟。”“手机留下来,要打就当着我的面打,别背着我时忍不住。”薄一心淡淡地笑,“我好不容易恶毒地留下你,要是什么都听不到,那多没意思?”占南弦弯了弯唇,依言把手机留下,只人走了出去。
  没有去吸烟区,他迈步走出会所,踱到一枝桂树下。
  夜空中挂着一轮初升的月,月色如水,隐约可见圆盘当中的半边暗影,小时候书里说那是吴刚的月桂,他每日执着斧无休无止地砍伐,可是月桂总是随砍随合,斧头落下时劈得裂缝见骨,斧刃一起便了无伤痕。
  如果人的心也有这种神仙般的自疗该多好?那么两个相爱的人,不管对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管伤心还是悲痛,心头也只会泛起短暂的波澜,眨眼消逝无踪,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恢复到相恋之初。
  双手习惯性插进裤子口袋,右手落空摸不到手机的一刹心里掠过难以言喻的一丝情绪,而左手隔着烟盒触到了金属的冰凉,是那串被他拣到的钥匙。
  缩回指尖,顺手捞出烟盒,叶影婆娑的桂树下燃起一抹蓝色火点。
  曾经也是这样的月夜,多少次在他家和她家的楼下,两个人额抵着额,他舍不得送她回去,她舍不得看他离开,荡漾在心口的情愫缠绵入骨,只恨不能把对方融进体内与自己合二为一,从此再不会有分离的一刻。
  那几年的经历太美好,美好得他完全无法适应生命中再没有她的日子,就如同即使已咬着牙独自活过来十年,也依然无法排解直到如今仍锁在内心深渊的空虚寂寥。
  还有……强烈思念。
  恨她吗?为她做了那么多,把浅宇发展成今日的规模,把其他公司制于股掌,全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生意,不是为几个亿,不是为了任何其他,通通都不是,而仅仅只为了想让她回到他的怀抱。
  几乎早生华发,为等她归来,费尽百般心思,为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只是恨吗?曾那样毁灭过,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该如何重新建立。
  只知道曾经的痛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在她上来六十六楼之初,每日里见到她的容颜都不自觉害怕,怕下一瞬她忽然已转身走掉,怕第二天她忽然已消失不见,那么怕,怕到只要她有一丝风吹草动,他整个人会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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