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帝王家：素雅风华

    事情的进展远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墨被成功擒获，这让潜逃在外的晋王时刻都把脑袋提在手上，墨相信他绝对不会放任这个妹妹不管，为了救她，短期之内一定会现身，只要他现身，结局便是万劫不复。
    这样的结局，墨并不觉得有多痛快。身在帝王家，所谓的兄弟亲情本就浅薄的不值一提，如今势如水火，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偏偏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有时候倒真希望生在普通百姓家，父母相敬如宾，兄弟彼此关怀，没有争权夺势尔虞我诈，一辈子相安无事，平平淡淡。
    可殊不知，你在羡慕别人的同时，他也在羡慕着你。
    “人生就是这么操蛋！”
    这话是楚炀说的，蹲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他嘴角衔着根稻草，悲哀地盯着牢门，照他的话说，那是分分钟想撞死的节奏。
    庆幸的是，绿医仙当晚就被请到了东宫，她本来是拒绝的，但听说她的小徒弟被太子给绑了，立刻放下手里的药草，亟亟奔来。
    绿色短衫素白罗裙，当传说中的绿医仙出现在面前时，她看上去真的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那张脸不能说丑，但也说不上好看，总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再加上她还是个哑巴，走到哪儿估计也没人注意到她。
    卫承料想，这样的女子见到容貌俊美又位高权重的太子爷，总会诚惶诚恐，甚至心生爱慕。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个周姑娘不但见了太子不下跪，甚至敢不动声色直视太子爷的脸，只字未吐已然体现出高蹈出尘，不卑不亢。
    王后听说神医到访，也特意赶了过去，她可不想宝贝儿子再出点什么差错。
    “周姑娘，既然来了，为何还不为我的儿诊断？莫非你想先谈价钱？这个好说。”王后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一瞥一笑都彰显着她身为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
    周若娟朝她微微颔首，随即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
    王后试着解读她的意思：“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周若娟把右手放在左胸，另一只手画了个圈，在场的众人目不转睛看着，跟猜哑谜似的，最后还是墨看懂了，随即下令：“去把楚炀那小子带过来。”
    这话一出，周若娟立刻朝他面露微笑，她一笑，墨愕然发现右手腕上的佛珠闪过一抹绿光，他心中猜测，想必她和这麒麟珠有着莫大的渊源。
    果然，她的右手腕上也戴着一串佛珠，看上去居然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难道麒麟珠不止一串？
    没过多久，楚炀就被两名侍卫押了过来，临到近前，又被一脚踹跪了下来，嗷嗷大叫：“哥们儿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吗？哎哟我的腿……”
    叫到一半突然发现身边有个绿衫女子，顿时欣喜若狂，上前就抱住她的大腿，哇哇大哭：“师父……师父你可来了……再不来你徒弟我就死翘翘了……呜呜……”
    周若娟被他抱得面容尴尬，最后不得已只好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随即把他甩到了一边，愠怒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闯祸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这个师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楚炀抹了把泪，想再上前抱大腿时，双手已经被两名侍卫押住了，只能在那儿憋屈地舔着鼻涕。
    如此，周若娟也不好再耽搁，随即拎着药箱来到床畔，众人纷纷让到一侧，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把脉。
    因为王后在，所以秋素雅只好站在最后面，踮着脚也只能看到一抹绿色身影，心里忐忑不安。
    周若娟很快把完了脉，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她居然掀了被子直接扒开墨的上衣。
    “大胆！”靳严和卫承几乎异口同声。
    那厢，楚炀却“噗”地一声笑喷了：“喂！我师父是医生，不扒开衣服怎么查看他的伤势啊？你们古代人就是迂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王后发话：“谁也不许多嘴！神医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楚炀嘿嘿一笑：“尊敬的王后娘娘，您太给力了！”
    王后懒得理这失心疯，目不转睛盯着周若娟。
    墨僵直着身子，只能任她在受伤的胸口摸来按去，还好这个过程并不长，周若娟很快把手收了回去，随即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卷排列整齐的银针，妙手飞舞，数十根银针插在他胸口不同的穴位上，又快速地取了下来，动作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一瞬间，墨感觉身体内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但不是很强，原以为周若娟还要继续给他扎针，没想到她却开始收拾药箱，一脸的凝重。
    王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周姑娘，我儿的病……”
    周若娟回头对她莞尔一笑，把药箱放在一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对楚炀使了个眼色。
    楚炀立刻心领神会，解释道：“我师父说，太子的心脏已经损坏，不能用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心脏不能用了？这叫什么话？
    楚炀继续说：“意思就是说，他得换颗心脏才能继续存活！在我们那儿叫做心脏移植手术！放心！只要找到合适的心脏，以我师父的能力绝对换得妥妥贴贴！”
    换心脏？这简直不敢置信。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秋素雅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疑问：“那这心脏……该换谁的合适？”
    楚炀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太子妃姐姐！这个简单！他不是太子爷吗？兄弟肯定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让他们通通过来接受我师父检验，总有一个符合的！”
    闻听此言，众人又是一惊。
    周若娟却沉着脸，摇摇头。
    她是医者，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去杀另一个人。
    楚炀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顾虑，心想也是，那样真是太残忍了。虽然这是古代，伤者又是位高权重的太子爷，也不能随意杀自己的兄弟吧？
    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之际，廷尉府派人来报，半个时辰前，晋王带领一群高手夜闯廷尉大牢意图劫狱，不幸落入太子设计的圈套，已全数落网。
    晋王？秋素雅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想不到，又是一个不眠夜。
    手上的伤换了几次药，已经不那么钻心的疼，可秋素雅还是觉得疼得难受，躺在卧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也许，那种疼不是来源于这双手，而是怀里这颗惴惴不安的心。
    如果要找一颗和墨完全匹配的心脏，晋王墨珏似乎再合适不过，他们的母亲本就是姐妹，彼此又是亲兄弟。如今墨珏锒铛入狱，以他的罪名绝对是死路一条，不过是额外挖颗心，岂不理所当然吗？
    可秋素雅的心里就是不舒服，仿佛换上了这颗心，他就成了晋王，再也不是她的夫君墨了。
    当然，换心这种事，内心纠结的远不止秋素雅一人。
    不过，当周若娟听说了晋王的事后，反倒释怀一笑，她虽然不想杀生，但晋王不同，那是祸国殃民的大罪，人人得而诛之。挖他的心救太子殿下，那就相当于救国。
    她义不容辞，第二天一早便前往廷尉大牢检验他的身体，只要符合，晋王的死期便到了。
    没想到的是，这件事顺利的让人咋舌，周若娟当晚便急匆匆地赶回了东宫，并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真的完全符合？”楚炀惊愕地瞪大眼，不敢置信，“这他妈也太巧了！晋王的妹妹前脚伤了太子爷，后脚再用晋王的心去挽救，这完全能拍成一部脑残韩剧啊！”
    即使是和他相处了三个月的周若娟，也完全听不懂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太巧了，好像老天爷刻意安排似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墨面色煞白，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一旁的王后也是唏嘘不已：“想不到……”
    用楚炀的话说，那是猜到了开头，却完全没猜到结局啊！
    “那个……王后娘娘，您是患者家属，你得快点做决定啊！要是拖得久了，神仙也救不了太子殿下！”其实他比王后还急，不管怎么说，这太子爷长得和他哥哥一模一样，他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死的。
    “那……”王后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铁了心应了，“那就照周姑娘的意思办吧！只要能救我的儿，别说是晋王的心，就算要挖本宫的心都不在话下。”
    周若娟看着王后，目光肃然起敬。
    岂料，墨断然拒绝：“不行！我宁愿死也不会换晋王那颗心！那是一颗意图谋反篡位的野心！”
    楚炀却格格笑了：“我说太子殿下，这个时候装什么清高呀？一颗心而已，在我那个时代，那就是人体的一个器官，做心脏移植的多了去了，只要各方面匹配，管它主人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跳，那都是好心！”
    墨虽然没怎么听懂，但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一时激愤，只觉气都提不上来，只好闭上眼，稳定心神。
    楚炀话茬一开，根本停不下来：“再说了，你能死而复生那是麒麟珠聚灵的神效，在关键时刻护住了你的心脉，可它治标不治本啊，要想恢复到从前那样活蹦乱跳，只有换心这条路，我不坑你，真的！哎哟……”
    周若娟拧了拧他的耳朵，这才让他闭了嘴。
    墨还是无法接受，一开口，竟然是逐客令：“二位请回吧，本宫不治了。”
    此话一出，二人均愣住了。
    王后听了更是心急不已，皱着眉苦苦哀求：“儿，就当母后求你了，不就是一颗心吗？既然晋王的心最适合你，那就换吧，反正他也是必死无疑，也算是给他那母亲积德了。”
    楚炀嬉笑着搭腔：“对呀对呀！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子哥你就换了吧！”
    从“太子爷”一下子转变成“太子哥”，墨听着很是郁闷。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靳严来报：“王后娘娘，太子妃求见。”
    王后脸一沉，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她不在她的寝殿待着，又跑来作甚？让她回去！此事由不得她指手画脚！”
    谁知靳严刚转身，秋素雅已经推门闯了进来，一到王后近前，扑通跪下，神情哀婉：“母后，您让儿臣和太子单独谈谈，儿臣会说服他的！”
    王后将信将疑：“你想怎么说服他？是换？还是不换？”
    “当然是换！”秋素雅回答得相当笃定。
    王后听了，慢慢和颜悦色，毕竟这丫头在儿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由她出面说服，似乎再合适不过。
    “那好吧！不过本宫只能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可得好好把握！”
    “是。”
    众人相继退了出去，很快，寝殿里只剩下他们彼此深情相对。
    “雅儿……”
    还未等他说完，秋素雅已经迫不及待劝道：“太子哥哥，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这颗心你必须得换！”
    墨又重新闭上眼，万分无奈：“那是晋王的心，我怎么能换他的心？”
    “为何不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不换晋王的，就得从你那些兄弟里面挑选，他们又没有犯下滔天大罪，凭什么挖他们的心？再者说，太子哥哥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难道你真的想死吗？那我怎么办？”秋素雅说完，喟然一叹。
    墨沉默了良久，睁开眼望着她，神情从无奈转变成自嘲，摇头失笑：“雅儿，你就不怕我换了这颗心，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宠着你吗？”
    秋素雅微微一笑，掩去眸中哀伤：“和太子哥哥的性命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我不相信你换了这颗心就从此变了，那不可能。”
    照楚炀的话说，那不科学。
    墨长叹，幽幽道：“雅儿，可是我怕。我怕一旦换上了这颗心，从此就要被它操控着，变成像晋王那样的人。如果是那样，那我宁愿死。”
    “不！太子哥哥！”秋素雅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哽咽道，“不会的！你不会变成那样的，楚炀不是说了吗？我都听到了，只是一颗心，太子哥哥会恢复到原来那样，还会是最爱我的夫君，永远不会变！”
    墨苦笑。
    言尽于此，他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