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是个极好的天气,可对于此时正被锁仙链团团束缚住并困于法阵中央的玉衡来说,却着实是没什么好心情的。
今天早上,她不过才和阿罹分开了一小会儿,竟就在散步的林子里遇上了许久不见的武德星君。正自诧异间,却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被武德星君手中的锁仙链捆了个结实。
无论她怎样的挣扎呵斥,对面的武德星君都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既不过来,也不开口解释。
直到手下的一个小兵将过来回禀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他这才微微点头上前,对着玉衡抱拳道:“玉衡仙子得罪了,然此乃天君旨意,末将不敢违抗,还望仙子恕罪!来人,带走!”
于是接着,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这里,丢尽一个庞大的法阵之中。
待她终于从一片晕头转向之中理清了头绪,这才发现她所处在的,竟是杀阵“诛邪”之内,这个发现令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阵乃是当年慕隐闲来无事,根据上古遗留下来的各种残阵所新创出的大型杀伐之阵,除了神仙以外的任何其他种族进入其中,都会为其牢牢禁缚住元神,噬魂灭魄,非死即伤。就连最脆弱的人也不例外,而对于妖魔则犹胜,是以得名“诛邪”。
此阵初初创出之时,她尚且还难得的开过玩笑,笑话说慕隐实在是闲得厉害了,弄出这等威力强大的杀阵,未免有失天家仁厚。
后来因着此阵威力过于强大,经过天君的授意,慕隐便将此阵的阵法图交由紫薇大帝藏于“朝圣阁”中,几万年来除了偶尔遇到罪大恶极又难以捉拿的大妖或者是狂魔时,才使用开启过一两次。
如今武德星君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天君”的旨意,想来必是不会错的了,他们居然想用她作为人质,利用“诛邪”之阵来镇压阿罹!
怎么可以这样?
她当初明明和天君说过,若是当真能够成功点化这只天妖,令它一心向道,便请求天君放他一条生路莫要赶尽杀绝,天君当时分明一口答应的,可是如今,为什么?
难道……
玉衡猛地抬起头来,她明白了!其实天君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她能点化得了这只天妖,当初会答应她的请旨,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天上几乎所有的神仙都拿阿罹这法力无边的天妖没辙,所以才死马当活马医的准了她的请求。而这十年间她的一切举动,毫无疑问定都在天君的眼皮子底下,如今眼见时机成熟……
呵,呵呵……真是太可笑了,妄她当初还在心里默赞天君仁慈,天君他仁慈个鬼!
现下她该怎么办呢?阿罹想必很快就会找来,一旦跨进法阵之中,纵使他再法力高强恐怕也是支撑不住的。
虽然她在天界奉职的时间也实在算不得长,不过区区几万年罢了,但却也亲眼见识过一次“诛邪”之阵的开启。而那只在当时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妖魔一入阵中,便再也未曾有机会出来过,后来偶然间听玉枢提起,那只妖魔从阵中被拖出镇压入锁妖塔的时候,早已经奄奄一息不知生死。
可如今莫说是这“诛邪”杀阵,她首先连身上的锁仙链都挣脱不开。
可惜世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无论她在心里祈祷多少遍“阿罹你千万不要来,要来也先别急着进来救我”,他终究还是来了。
她被困在阵中不是太清楚外头的情况,可当看见阿罹的身影出现在阵中时,她已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她倒是有些小看了阿罹,他闯入阵中将她救起后,便带着她左冲右突的在其中横冲直撞,虽被强大的法阵之力反噬得呕血重伤,但到底是强撑着将她带了出去。
一出法阵,阿罹就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玉衡吓得赶紧蹲在他身边伸手就要去探他的元神,看看他究竟伤得有多重。却不想刚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触到他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抓住,那一刻,玉衡不知为何心里没来由的一惊。
她勉强稳下心神,柔声道:“阿罹,你怎么样了?松手,让我替你看看可好?”
“咳咳……”
阿罹低低地垂着脑袋咳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扯着嘴角对她笑道:“你没事,真好……”虽然惨白着一张脸,却笑得孩子气十足。
玉衡闻言顿时一呆,下一刻,眼眶中已迅速蓄满了酸涩的泪意。
“我……”
她握紧他的手,满腔胸臆中早已堵满了许许多多急欲说出口的话语,可一时情急之下,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是这么久以来,一直未曾真正对他说出口的情意。
谁知一语未尽,头顶就想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妖孽,还不赶紧放开玉衡仙子,速速束手就擒!”
随着怒喝声一起到来的,是一道雷霆万钧的金色闪电,阿罹本就受了重伤,此时哪里还躲得掉?被那道闪电正正击中后心,整个人被迫往地面扑去。
“阿罹!!!”玉衡惊叫一声,连忙伸手要去相扶,不想却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她惊怒交加地侧过头去:“武德星君!纵使你奉的是天君旨意,可现如今几次三番冒犯于我,与我为难,可是当真不将我玉衡放在眼里?!!”
若论位份,她同洗如一样,皆是天界一众女仙中的最高品阶“仙姬”。而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星君,虽然司的是武职,可这位分始终是要比她低上许多的。
“末将不敢,仙子生性仁慈,然此妖实不该是仙子怜悯的对象。再者,仙子当年尊天君旨意下凡助天界擒妖,现今功德圆满却不得不提防此妖怀恨在心藉机伤害仙子,故而末将不敢怠慢。”武德星君恭敬地低首回道,可那只拦着玉衡的手却始终不曾收回。
然而这边正对峙着的两人,殊不知方才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语听在对面的阿罹耳中,已是另一番意思。
“你,骗我?”他神色有些涣散地看着玉衡,突然一字一字缓缓道。
玉衡一听见他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只见阿罹此时正被几个天兵架着,浑身上下用龙筋捆得几乎看不见身上衣料。
“我……”
“你说你不是来捉我的。”未等玉衡回答,他又道。
她明知道自己是该否认的,可不知为何那一句“不是”却始终卡在喉咙中,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阿罹带走都没能够说出口。多年掌管天界礼度法典的因由让她总觉得若是否认了,就好像是在公然背叛天界一般。
她永远也忘不了阿罹离去前最后望她的那一眼,伤心、失望、痛楚、不可置信,那眼中刻骨森寒的冷意令她铭心刻骨。
阿罹的感情世界素来简单,不是纯粹的爱,那就是纯粹的恨,此情此景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她在骗他,那就是不可原谅。
玉衡望着他的背影苦笑摇头,罢了,他既然要恨就先让他恨着吧。毕竟她还能理智的记得,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和他解释那些连她自己都还未理清的纷乱感情,而是要考虑回到天界后如何替他向天君求情。
不过幸好,至少她还有时间,当时的她这样想。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自从回到天界一直到她独闯锁妖塔救人,都再没能见到天君一面。每一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天君身边的司墨小仙侍还传过话说,天君命她回去好生闭门思过,莫要再徒惹是非。
自此,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天君真不愧为天君,那些连她自己都尚未理清楚的心思,他竟早已看破。
可是要她就此罢手,可能吗?不可能的……她想救阿罹出来。
这个想法从形成再到实施,她不曾告诉过包括玉枢在内的任何人,那是她一个人的罪孽,自然由她一人来担。不过她想,玉枢该是有些察觉的吧?纵使她回到天界后,一直表现的与下凡前一般无二,可他二人毕竟是相处了几万年的亲姐弟。只是她平日里留给大家的印象实在是太好,好到连察觉异样的玉枢都给予全然的信任,没有多问过一句。
正因如此,她才会一举得手,让那天妖在众仙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逃出了南天门,自此再也无迹可寻。
当玉衡在“天诛阵”中左支右绌勉力支撑之时,望着远方那道渐渐消失在天际的仓皇身影,不禁在心里微微苦笑,她到底还是胆怯了啊……
方才她趁锁妖塔守卫换班之际,一口气闯到七七四十九层锁妖塔最底端,凝了毕生的修为替已经法力大损的阿罹将封印之阵打开一个口子助他逃离,却没有想到天君竟然是将他阵在镇塔之阵“天诛”的主位上。
若要让阿罹顺利地逃出塔去,她就必须留在塔中替他暂时抑制住阵法的启用,否则他们两个一个都别想出去了。
然而看着阿罹逃出视线外没多久,她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竟连最后叫他一声都不曾,她怕自己一开口,那个傻孩子就会执意回转过头来救她。今日所做的一切本就都是躲在暗处避着阿罹的视线完成的,所以他恐怕连究竟是谁救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还有好多该说的、想说的话都未来得及说给他听。那些都是早该告诉他的,可她一直觉得时机未到,告诉自己再等等吧,日后有的是机会说给他听。
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恩,很喜欢很喜欢。
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否就是那些凡人所说的“爱”,但眼下怕是再没有机会去证实了。他们二人到底是错过了,她想这大抵就叫做“有缘无分”吧?
真的很不甘心啊,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边的阿罹逃离了天界后就想尽办法躲起来疗伤,他虽然天生法力无边,但天界那帮子神仙到底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着实是伤得不轻。可令他不明白的是,心脏的那个位置不知为何总是比身上更痛,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
他花了一千年的时间让自己恢复如初,他接替了人界一个叫做“朝华宫”的修仙门派做了他们的宫主,他在修仙界中学会了曾经那些善良淳朴的村民没有教给过他的尔虞我诈,他改了名字叫做公冶罹。
初初改这个名字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诫自己随时不要忘记报复天界那帮混账神仙,还有那个骗了他的,却让他既想忘记又不能忘记的女子。
然后有一天他遇到了魔界新主,他说他叫玉枢,他说他原本是天上的神君。他说,他要报复天界替姐姐报仇……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这千年来想报复的究竟是谁,所谓的祸患天下、扰乱人间其实都是次要的。他真正想看到的,不过是她痛苦的样子罢了,因为他知道她素来最是心善,最见不得生灵涂炭,可她骗了他,那他就要她付出代价。
但是现下,他发觉自己一直以来所筹谋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那个他最想报复的人已经不在,不仅不在,甚至连一片魂魄都没能留在这世间。
于是怎么办呢?停手吗?那怎么行呢!
可既然玉衡不会喜欢他这样,那吓一吓他们也是好的,反正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虽然天界那帮子家伙老是喜欢打着“天道”的名义说三道四,可这世间最看不透的,恰恰是他们自己。这世间本就无所谓善恶,善恶双生,没有恶哪里来的善?一旦少了与之相对的东西,所谓的善未必就不是另一种恶。而你,正是那个应天命所生的必然,所以你不能死,不过换句话说,就算你想死,也死不掉。莫要以为慕隐今日代了你是种巧合,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皆有注定。你不过是成全了他们的劫,而他们也应了你的天命,仅此而已。你若不信,大可以再去死死看,看你是不是死得掉,说不定还会跳出第二个、第三个‘慕隐’来替你挡掉那些死劫。”
这些是那位自称“无妄崖之主”的男子告诉他的话。
他忽然觉得很无奈,原来死亡有时候真的是一种恩赐,这一刻,他终于懂了。
后来那个男子说,他可以帮他。他说无妄崖下可以通往一个叫做“虚无之境”的地方,去到那里,便可以不生也不死。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可他看到他的眼中,有一种几乎与天地同生同死的静默。于是他想,那“虚无之境”也许真的是个好地方。
跳下山崖的那一刻,耳边呼啸而过的却并不是凛冽的风声,而是如流云般翻卷而过的无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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