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如刀

亲亲碰了他一下杯子，说：“何谓夸奖？又讥讽什么？”苏阳说：“说你心里的话，客套话苏哥不想听。”亲亲叹了一口气说：“苏哥还是当初的苏哥，没有被李大笑爬到你头上打倒，也没有被如兰离开你伤倒。”苏阳说：“你只说了前半句，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亲亲又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你这个人，应了当初如兰所说：比大多数男人细腻，比不上女人敏感。”苏阳眼睛跳了一下：“你见过她？”亲亲说：“一个月前，上海偶遇。”苏阳说：“她……还好吧？”亲亲说：“混得不错，在一家外资公司做南京代理。不枉你还念着她，她也问起过你。”
  苏阳垂下眼光，避开她：“随便问问。”喝了一口酒，又补了一句，“六七年，我虽不是个东西，但也不能说忘就忘。”如兰当年初到苏州，站在虎丘高处，冲苏州大喊大叫：苏州我爱你，我要在你的怀里安家！时隔五年，世事变化，轮转无常，她毅然舍下在苏州的辛苦营造，悄走南京，与其说是食言，不如说是对他的心灰意冷，对他还呆在这个地方的逃避。苏州五年，她付出了她的青春、爱情、汗水和心血，却无法收获苏阳的婚姻。苏阳知道如兰那天绝对没有向亲亲问起他，亲亲不过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
  撒谎有时候让所有的人都心情愉快。
  亲亲说：“你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比大多数男人都坦白。来，为你的坦白干一杯！”苏阳爽快地干了一杯：“那你也坦白一下吧。”亲亲眼波流转，假装不懂：“坦白什么？”苏阳在她那摄魂的眼神中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兴奋的颤栗，说：“比如，在哪里高就啦？混得怎样啦？”亲亲又举起杯子说：“就是混得不如意，才回来向苏哥请教一二。”苏阳说：“林荫大道都开上了，还说混得不如意？按你的标准，那混得如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开个宝马回来让苏哥哥眼红眼红？”亲亲用杯子碰了碰苏阳的杯子，杯子清脆的一响，亲亲用比那一响更清脆的声音说：“那车是你的！”
  苏阳哈哈大笑，一口喝干：“我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我许愿说希望来年生日的时候能开上一辆林荫大道！”亲亲说：“那一次我就站在你旁边，听得最清楚。”苏阳说：“你就拿那事来寻我开心？”亲亲说：“苏哥，我什么时候有本事拿一辆林荫大道来寻你的开心？”苏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亲亲说：“那你也不能拿放大镜放大一万倍来刮目相看。”苏阳说：“没有放大到变形吧。”亲亲妩媚地说：“有，都放大成一个无聊到要找帅哥寻开心的富婆了。”苏阳忍不住笑说：“你知道男人都是怎么死的吗？”亲亲说：“像你一样，泡美女泡死的！”苏阳说：“不，是乐死的！”亲亲碰他了一杯：“解释一下。”苏阳说：“有你这样极具杀伤的富婆成天无聊着开林荫大道去寻男人们开心，男人们不乐死才怪！”
  亲亲拿眼光淹了苏阳一回，说：“这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好歹也是夸我漂亮。”苏阳说：“你还稀罕这种糖衣炮弹？你只需眼睛一瞟，还不装满你的林荫大道？”亲亲说：“可我送了一个糖衣炮弹给某人，人家还不买帐呢？”苏阳说：“那个家伙是哪根木头，太不解风情……”忽然发现亲亲正盯着他吃吃地笑，笑得春光灿烂，笑得不怀好意，猛然省悟，“你的糖衣炮弹呢？”亲亲说：“林荫大道。”
  2
  苏阳重新审视亲亲，想从她嫣然如花的脸上发现点什么。亲亲在他的直视下忽然有些慌乱，眼光闪烁着落在苏阳的鼻子与他面前的酒杯间来回不定：“你不要这样色色的瞅我，我会心跳的哦。”苏阳叹了口气，说：“亲亲，你不是一个好演员。你什么时候才能切入正题？我等到花儿都快谢了。”
  亲亲垂下眼睑说：“是你从前没教好。你只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出色的销售人员，如何替公司卖更多的产品，但我却回来向你卖嘴皮子！我自己都觉得难已切入状态，无法扮演这个角色。”苏阳说：“你当我不存在吧。”亲亲说：“那你闭上眼睛，不，转过身去，我才能做。”苏阳说：“那就不要做。”亲亲坚定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做。”
  苏阳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两排长长翘翘的睫毛，那上面悬挂着无数男人龌龊的心思，他也在那睫毛尖上挂了一颗不安份的心：“做了怎样，不做又怎样？”亲亲低头说：“做了，于公，我就不辱使命，于私，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苏阳说：“说客的角色！”转身背对亲亲，“对你而言，只是此行成功与失败的差别。”
  亲亲说：“我没叫你，你就不许回头。”苏阳点头嗯了一声，听到拉键拉开的的声音，她显然在从包里取什么东西，他就开始猜测她取出了什么东西，一张支票、一捆钞票、一套房子的钥匙、一辆林荫大道的提车单、金色皇宫的贵宾卡、……他越来越天马行空，最后竟无聊到猜了一个避孕套。一直到他猜到再没有可猜之物，亲亲还是没有说话，他有点耐不住了，弄出点声音来：“美女，我又等到花儿都谢了！”
  没有人回答。
  苏阳猛地转身，位置上空空如也，亲亲不知去向，他的桌前静静的躺着一个文件袋，他招手叫过一个服务生：“这位小姐呢？”服务生彬彬有礼地答：“先生，她已经出去了。”苏阳感到一股怒火上蹿：“你怎么不……”忽然觉得不应对他发泄，压住嗓子，“结帐！”服务生回答：“先生，那位小姐已经结过帐了。”
  苏阳抓起桌上的文件袋冲出了老地方，谢天谢地，那辆诱人的林荫大道还静静的停在车位上，他几步就跨过去，车门紧闭，但空无一人。他打她电话，电话响着，但无人接听，他的心沉了下去，她显然又玩了一次不辞而别。
  她是不是不辞而别玩得上瘾了？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声，信息是亲亲来的，信息只有六个字：文件袋，原谅我。苏阳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骂了什么骂了谁。
  他回到车上，几乎是用一种臆想中粗鲁地撕裂亲亲衣服的动作撕破文件袋。文件袋中有一串钥匙，用屁眼猜都猜得到那就是林荫大道的钥匙；有一本劳资合同，封面上的资方是宝兰公司，劳方空白，苏阳翻到最后一页，资方处已经签上总经理的大名，唐悦然，英文名是Tomas.ton，只要苏阳愿意，签个字就立即生效。
  亲亲现在在宝兰！
  苏阳想到这个问题连看一眼那份劳资合同的欲望都没有，他像古代帝王将惹他不高兴的妃子打入冷宫一样将那份合同塞到储物袋，然后拨通了东门的电话：“你找个兄弟到老地方来，门前有一辆林荫大道，开回去，借你的车库放一段时间，车钥匙在车头对着的那个花盆里。”东门连连惊呼：“你小子是不是抢银行了，哪里弄来的林荫大道？”苏阳说：“少废话，快点过来，别真让贼子给开走了！”
  3
  车子开到莫邪路，苏阳忽然想起宝儿那天说过今天珠珠从上海过苏州来，于是打电话给宝儿，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苏阳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那无情的盲音像一根尖针一样在他神经末梢上扎了一下，只一下，但很深很痛。很奇怪，他对宝儿如此在意起来，一个挂断的电话就让他这般情绪低落。
  两分钟后，宝儿电话打回来：“苏哥，不好意思，我刚才正在上课，没敢接。”苏阳长吐了口气，心情转睛，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伤心的呢！你上什么课？”宝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闲得无聊，在上夜大，每周六晚。”苏阳高兴地说：“真是乖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及全国妇联向你致敬！”宝儿咯咯地乐开了：“苏哥你又来了！”苏阳说：“今天不是说珠珠会过来吗？”宝儿说：“我要上课，你又没空，她改下周过来。”苏阳说：“哦，那她过来时你得通知我。对了，你什么时候下课？”宝儿说：“九点。”苏阳看了一下表：“现有八点半，我过来接你回家吧。”宝儿说：“好呀，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去吃羊肉串吧！”苏阳笑骂：“羊肉串羊肉串，就不怕吃到都带一股羊骚味了！”宝儿咯咯笑说：“正好，薰死你！”
  宝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轻烟袅袅的烧烤摊上飞来飞去，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品头论足：“第二家的羊肉串最好吃，没有半点臊腥，只有羊肉的鲜香，第五家的里里外外都有味，最地道，第九家的最奇特，你能从一串上尝出好几种不同的口味来。”
  苏阳泼她冷水：“对于馋猫来讲，这一条街上的东西都是精品。”宝儿往他嘴里塞了一串，同时也塞住了他的嘴，然后说：“不对，真正的馋猫同时也是美食家，具有无比挑剔的口味，这条街上当然很多家都是粗制滥造的，比如第一家的吃过后有点臊味，不能吃，第三家的孜然味道不入肉，闻起来香吃起来淡，第七家的辣椒总有一股糊焦味。”苏阳说：“哟，还一套一套的。”
  宝儿得意地说：“当然，我正在写一篇好吃一条街的美味指南，贴到网上肯定能火。”苏阳切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一串说：“美你的吧，法螺吹得嘟嘟的，连被人用猪肉串骗了都没尝出来。”宝儿白了她一眼：“知道你不吃羊肉串，专门给你叫的猪肉串，一点都不领人家的情！”
  苏阳讪讪地嘀咕：“属羊的还猛吃羊肉串，也不怕犯了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