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你,温暖我

46 第 46 章 也许猩猩也许快乐


随她进屋,冬日黄昏,屋里已十足地暗,灯未点,暖炉犹有余温,屋里还算暖和,玳玳坐回床上,歪在叠好的被子上:“你老公呢?”
    “不晓得游荡到什么地方去了。”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我拉她:“起来,咱们弄上几条鲜鱼,自己烤了吃,多有意思呀。”
    “你就惦记着吃,能不能有点儿追求?”两眼一斜,十足鄙视。
    郁闷,竟然教训起我来了,在床边坐下:“那你说什么有追求,我也跟着有格调一把。”
    “去找你老公玩罢,不要烦我。”说着说着眼眶一红,这妞又哭上了:“……就让我痛痛快快哭一场不行吗?”
    我承认我有时挺不知趣挺讨厌的:“哎,还是为和猩猩的事举棋不定?”
    玳玳别过头:“什么呀,风马牛不相及,不是因为他啦,为他有什么好哭的,我想成亲就成,不想就不成,多大的事。”
    也是,话说玳玳女王何曾将男人放在心上,每每相亲不是抱怨那个丑就是那个木头要不就是一看不是好货色,整座皇宫里的侍卫哥哥就没一个合她意的,最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其实也不是中意,就只不讨厌而已,该人姓泰名山,因为手脚比别人略长些,被我们残忍地称之为猩猩。
    居然不是为了成亲与否流泪,那为了什么?我不解:“其实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秦域?这几天总见你魂不守舍。”
    “你真看得起自己老公啊,既然看得起就自己留着吧。”她嗤笑。
    “到底是不是?”
    “如果是,你就分我一块?”
    我断然道:“当然不。”
    “以前也曾有点儿动心啦,刚进宫的时候。”玳玳支起头,浅浅地笑:“在宫里长大,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男人,高璟是第一个,可惜他根本就不是寻常男子,心机太重,我怕他。秦域是第二个,还行吧,没什么可恶的地方,脸蛋算是一流,就是有点讨厌,再说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有时挺没骨气的。千珏……是第三个,第一次看见他,觉得他很可怜,明明所有伤心之处都暴露出来了,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喜欢他,也许因为没有真正接触,看不见不想看见的,也许,因为同情,我总是不知不觉同情弱者,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委实刺激,重大新闻一个接一个的爆料,应接不暇:“原来一直以来你暗恋的是他!”
    “他病重了……”玳玳黯然。
    原来是为了这个痛哭,拍她肩膀:“别多想了,唯有他自求多福。”
    她拿掉我的手,苦笑:“别乱安慰,也不是因为他。”沉默许久,忽而长叹一声:“是啊,不是因为他,又因为谁呢?我在伤心什么?有什么人值得我伤心?没有,一个也没有。对,就是伤心这个,因为我没有真正爱过谁,没有付出也没有收获!因为我太爱自己,分不出精力为别人奉献!因为我明明想爱又不知道怎么去爱,说到底这辈子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有!说到底我根本没被人爱,也没爱过人!这算什么呀,这就是一辈子?”
    说得我想自杀,简直无法开口规劝,因为自己也迷惑了。
    “你总劝我不要沉迷,爱与自身要分开,不然容易上当,也容易受伤,可是我知道,我根本不会沉迷,一开始我就了解自己,也预感到自己终究会空白下去。”情绪宣泄完毕,她也平静了,几次深呼吸:“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去做千珏的姬妾吗?永远不。看来也只能和不爱的男人成亲,是不是?这样总比孤独一生好,也许还会生几个孩子?也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些偏激了,也许猩猩是好男人,和他在一起能够快乐。”
    “也许吧,如果他不亏待我,我也会回报他,也许就像这炉子,炭火烧完尚有温度,不至于全然冰冷。”
    与玳玳一席话真是心底里透出寒意来,果然世人皆爱美丽的谎言胜过真实的残酷,想当年自己又何尝不是,有那么大的勇气逃避,也无法面对冰冷的现实。
    外头一阵脚步声,隔着窗户看去,是贴身的几名宫女,正往这儿走来:“估计他回来了,见我不在就派人来找。”
    果然是秦域找我,回去时只见他甚至焦虑的样子。
    “太后说她立场不变,而且她知道你当年的……那些事。”潜移默化的还是受了点儿那番话的影响,觉得还是不要掺和国事为好,真的不是那块材料:“怎么知道的倒没问,只怕她也不会说。”
    他不语,坐下出神。
    原以为他会因太后的知悉而惊诧,没想到说完简直石沉大海:“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
    摇头,过一会儿他忽而问:“你去看望千珏时,他病情严重吗?”
    “跟之前太医说的一样,没见什么异常。”秦域的神色倒是很异常,不禁道:“怎么了?”
    “下午太医禀报,说他已弥留。我去时,他醒了,精神也不错,看起来倒像回光返照。不对,这些事一件也不对,叫人根本没法儿去想,不知从何开始,或者根本没有开始,突然病危。”他喃喃:“病因也不知道,突然病危……”
    可是太医都是秦域心腹,这里头总不会有猫腻,可怜的小伙子,莫名其妙搞成了这样:“太后知道么?”
    “估计还在哭,劝都劝不住。”
    “别想了,先吃饭,肚子空了脑袋也会空。”
    御膳摆上,美味佳肴自是没了胃口,空对着,山珍海味素三鲜,终不忘,烦恼一波又一波。秦域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让我慢慢吃,叹,他食欲欠佳我又怎会有心情狼吞虎咽,亲自为了盛了碗汤,好说歹说劝他多喝一点。
    “都说只有家里的老婆劝人喝汤,外头的女人只劝人喝酒。”
    “你最近有想到外头的女人了?”找死,居然在老娘伤口结痂之际谈及外头的女人,当下阴森森地:“你保证的连想都不想别的女人,难道是逗我玩?”
    他怔怔地,半晌咽了口吐沫:“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冷哼,定定地瞧着他:“打什么比方不好,好好的怎么会想起这个?”
    “就是……信手拈来,真的没往别的地方想。”他可怜巴巴地:“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乖。”
    乖乖的喝汤,喝完,他心有余悸似的偷看我一眼,低声道:“真怀念以前的时光,那时的你多乖啊,还没怎么动你呢,就疼疼地叫起来,哪像现在,都晓得在我上头了。”
    一阵恶寒,我弱弱地:“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好不好。”
    “食色性也,就是吃完东西然后□□地谈论性。”不但毫不脸红地说着,手上还比划起来:“绝对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一点不差。”
    “咚”,是我的头倒在桌子上的声音。
    再怎么玩笑,他的情绪仍是不高,吃完饭没一会儿就去千珏寝宫,我也同去,太后已经被人劝去用膳了,屋内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出奇的静,床上的千珏再度陷入昏迷,只有微弱的呼吸显示存活的征兆。烛光将他的脸印得忽明忽暗,真是张风华正茂的面孔,虽然处于弥留,眉角的飞扬之气依旧逼人,想到他将不久于人世,心中不是不酸楚的。
    “他恨了我这么多年,也想尽办法为难我这么多年,如今眼见他这等模样,却一点快意也无。”秦域轻叹:“毕竟是我大哥的骨肉,大哥……一直照顾他不得势的弟弟,宫女所生的弟弟。”
    握着他的手,发现冰凉,往面上瞧去,只见什么透明的东西从脸上缓缓滑下。男人哭泣想必不太乐意被女人欣赏全过程,遂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人下毒?”握紧他的手摇了摇。
    他低声:“试过,没有。”
    那没办法了,穷我之智力,想不出事件的前前后后究竟有什么玄机,又站了一会儿,千珏仍的眼皮突然一动,逐渐动得频繁,像是要睁开,我唤太医,秦域忙上前:“觉得怎样。”
    须臾,病人哑着嗓子道:“皇上。”
    “别叫皇上,小时候在一起玩儿,都是直呼其名,大了反而你掐我斗起来。”见他始终张着嘴,像要说话,秦域轻声:“歇会儿,不急这一时,身子养好了咱们再像从前一样,同席而卧,说上一宿。”
    太医来了,诊脉,回过身来给了我们一个“不行了”的表情,心中大凉,只怕秦域此时心情更是沉重,从不阻止千珏说话就能看出,或许预感到可以说的话已经不多了吧:“有什么愿望,跟我说,必定为你完成。”
    “父皇……为何不传位于我……”千珏看着秦域,先是低诉,接着大叫一声:“为什么——”喉咙里发出咯噔一声,像什么东西落在空盒子里,又像脆性的东西忽而折断,眼神迅速涣散,最后变成彻底的死灰,头一歪,再没一点生息。
    死时尚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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