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与衾

    开机宴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明婵公主，坐在离主桌最近的一桌。
    的确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但是眼尾带着媚意，叫人看了挪不开眼去。我心知肚明，只跟吴桐说演好自己的戏，旁的事情一概不管。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已尽兴八分。肖一童已经娇怯怯地坐到最大投资人的旁边，脸色酡红，欲语还休，别有风情。冯总冷着脸坐在主位，倒是强撑着装作视而不见。
    “老冯够意思了，这砸了快四亿才塞进来一个女三。”最近搞清楚事情始末的黄岐山对我说。
    我回以一个心照不宣地微笑：“理解。”
    其实这种事情不该传开，至少不应该对着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八卦，我和黄岐山也不是很熟。我心里盘算着，想来是奉命过来敲打我的，更是敲打我带来的吴桐。
    “嘿，这个小妹可是个厉害角色，许林看着和她父亲一般。”该传递的意思传递到，我和黄岐山一下子因为这种心照不宣而添了分亲近，“许林最近可宝贝她了。也是看许林实在疼她，老冯也不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四个亿的面子。”我笑一声。许林是林风影业的老总，身家也大小趁个百亿吧，他是冯总的忠实粉丝，基本冯总分每部电影他都会参与投资。投到现在能往冯总的电影里塞人了，这终于是资本的胜利。
    黄岐山摇摇头：“冯总那是真正搞艺术的，委实瞧不上那些铜臭气。但往往艺术还是要向资本低头。”黄岐山自己说的轻巧，自己还不是巴巴地替许林过来当传话的小黄门。我只是不说破罢了。
    不说破，是因为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宋承红起来之后，我才发现，在名气面前原来真的会产生一种钱不值钱的感觉。随着跟宋承去的应酬场所愈发高端，我常常想着当年商纣王的酒池肉林也无过于此。但这和我们经纪人其实没什么关系，至少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机会进去体验一番。
    说起来，经纪人大概就是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酒池附近，捞人带路拿小费的那一位吧。乱象是他们的，奢靡也是他们的，我只是一个小角色。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矣。
    回到酒店，吴桐来我的房间。我先把肖一童的事同他说了：“你可远着些，别白白惹了一身臊。”
    “啧，我就觉得那女的怪怪的。”他托着腮，语气倒像是好奇似的。
    “别给我搞有的没的，你个新人就夹着尾巴做人吧。”我疾言厉色。他才乖顺应了。吴桐这个性格真的难伺候，我最近实在很是发愁。偏偏他这《谋权》的资源相当不错，公司简直看着他就像明日摇钱树，自然吩咐我在小树成长的道路上注意所有该注意的细节。
    “为了上位什么都可以卖啊。”他托着下巴轻喃，言语间很是轻蔑。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要去评判太多。”我说，“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当什么烂好人，以后你就知道人性本凉。”
    他看着我淡淡的脸：“老姐你就挺凉的。”
    他嘲我凉薄我其实没什么所谓：“为了生活，自保为上嘛，我对你们心热就好了。把你的剧本拿过来，我陪你对对词。”
    至少目前吴桐还是听话的，他可能确实天生吃这碗饭，作为第一次演电影的荧幕新人，他的表现已经很有张力。虽然此处并无镜头灯光，他也未着服上妆。
    “老姐，我和宋承比如何？”少年人总有奇怪的攀比心吗。我说：“就目前来说，不如，但来日方长。宋承算是我见过的在演戏上最有天赋的演员，他从处女作就可以精准把握住自己的角色，并且赋予他独特的个人风格。使其拥有觉得的不可替代性。包括和对手演员的互动，剧情的节奏，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他还是非科班出身，这种人的戏路一般就比较野一点，但是处理得好就是狂放的迷人。你呢，你是正正经经的科班弟子，你就老老实实读你的书，演你的戏。宋承如今的境界你也有一天会达到的。”
    “等我达到宋承如今，人家早就爬上另一个山头了。老姐你是这个意思吧？”吴桐问。
    我没好气地用剧本卷成卷打他：“做好你的事，不要想太多。要是你天天只坐在这里想着如何超越宋承，那你一这辈子都超越不了。”
    不知道我这句话是刺激到他了还是怎么，吴桐的表情严肃起来：“好，我们再对一次剧本。”
    我却没时间奉陪，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我和周浙南约定的电话时间。他情绪不稳定，可容不得我无故缺席：“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先回房了。对了，我不在的时候，肖一童过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让她进来，对剧本也不行。不要惹上麻烦。”
    吴桐不甘心地在床上打滚，然后郁闷地把我放走了。
    我正想着回房，就看着肖一童迎面走来，我心里暗叫不好，她不会要去找吴桐吧。她看到我倒是热情洋溢：“衾衾姐，我正想找你呢。”
    “一童啊，找我什么事？”这倒是让我有点惊讶，她居然是来找我的。
    肖一童微微一笑，倒是清纯，微微抬头，水汪汪的眼睛凝着我，确实我见犹怜。也难怪机会好了。我和她一样高，但她就是有办法做出一副仰望我的姿态，这我倒是不得不佩服她了。这样的好演技，放到电影中大概也会行云流水吧。
    “衾衾姐，”好恶心的称呼，我心里想着我们很熟吗？面上却得笑着点头应下，“我有一些演技上的问题，想和宋承前辈请教一下？”
    哦，原来是打着宋承的主意，我就说我这样一个三线经纪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驻足的。看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我自我解嘲。
    我回一个亲切的笑：“真不好意思，我只有宋承的工作号，而且在我换公司之后清了手机，没有保存呢。”才怪，宋承上礼拜还打电话约我去吃烧烤。
    “啊？不会，那衾衾姐你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联系到他吗？”她的笑容显然有些僵硬了，但还是没死心。
    “没有呀，今时不同往日，宋承现在名气大啦。我只不过是以前的同事而已啦，宋承他哪里还记得我这种小角色。”我让嘴角微微垮掉，脸色看起来尴尬，“不过许总一定有办法的吧，你和他关系不错，兴许他会帮你呢？”
    肖一童脸色更僵：“这样啊，那我先走了。”再见也没说，浑然没有刚刚的一副亲近又尊崇的模样。娱乐圈，千人千面。
    我没什么兴趣，看她走了我也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寂静的走廊里肖一童的手机响起，然后她娇滴滴地说：“讨厌，人家就来了。”
    这里的谁是真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