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空谜行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星璇正坐在一辆停靠在马路边上的轿车里，窗外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司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在阴暗的光线中看不清他的五官，他正在目不转睛地对着那瀑布般雨水冲刷着的挡风玻璃，仰望着眼前那栋古典主义风格的大楼，大理石的外墙上闪烁着“天阶大厦”四个字。
    “乘客，您的目的地到了。”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说话的过程中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星璇拉开车门，双脚踏在地面的一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
    大厦玻璃门倒映出她此刻的样子，那是二十岁的李星璇。一身清雅的浅色连衣裙，腰间用丝带束起，更显得纤瘦的腰肢不盈一握。
    而那张精致的脸孔未施粉黛，一双含笑的双眸透出几许天真，一如孩童时的她，仿若最纯净的黑曜石般闪烁着光芒。
    她不禁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虽然真实，但此刻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处在梦境之中，也只能感叹了一句：“梦里真好。”
    眼前这座天阶大厦，乍一看上去像是纽约帝国大厦的浓缩版，如匕首劈开两条主干道交汇的路口，是K市地标性的建筑。
    大厦首层是大型购物商场，几个女孩拎着购物袋，正从玻璃旋转门走出，一律穿着短裙高跟鞋，风情万种。
    星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灯光照亮细细密密的雨点。总之先进入大厦里，再做打算吧。
    穿过玻璃旋转门，大厅里人来人往，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和外面雷雨天的阴霾似乎是两个世界。
    她对这里唯一的印象是同X先生去十三楼影院看电影那次，当时看的是《海上钢琴师》。于是，她径直走进了电梯，按亮了通往十三楼的按钮。
    观光电梯迅速上升，透过窗户还可以欣赏大厦楼下的风景。夜幕正缓缓降下，她想象着不久后即将会看到的那个灯火辉煌的世界。
    突然，她听到了一记刺耳的撞击声。
    眼前的玻璃上，多了一小滩鲜艳的血迹，还有几片黑色羽毛，转眼被风吹雨打去。瀑布般的雨水，很快稀释冲刷点了鲜血。
    那一声尖锐的碰撞声，如一根针扎入心底，令她浑身一颤，脑海中不由得想象出刚才的场景：一只大概是麻雀那样的小鸟，在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的傍晚，突然猛烈地撞击到正在上升的大厦观光电梯的外玻璃上！
    电梯的楼层指示灯正在逐步接近十三楼，一朵阴云笼罩在她心头，那是不安的感觉。
    电梯微微晃动了一下，她的心头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电梯扶手。不到两秒钟时间，电梯又晃了第二下，里面的其他乘客终于尖叫起来。
    电梯灯光急促闪烁，整座商场也一明一暗。就在这时，电梯飞速下降，惯性使得里面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失重状态。
    虽然星璇此时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还是因为身体感觉到的失重感而惊慌起来。电梯下落了不知多少层，甚至给她的感觉似乎不止十三层那么高，然而依旧在下落。
    耳边充斥着尖叫和哀嚎声，星璇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难道这是通向地狱的电梯？
    随着身体的不适感消失，四周恢复一片寂静，星璇再次睁开了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有几处细小的裂纹，这里是…？她心中猛地一惊，发现了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韩冬至的公寓，梦就这样结束了！
    “白老师！”星璇环顾四周，屋子里不见白小寒和鹿景梵的身影，就连陷入昏睡的韩冬至和X先生也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在她进入梦境的时候，这里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他们都去了哪里？莫非已经从梦里得到了线索，去了现实中对应的地方——天阶大厦！
    顾不得多想，星璇飞速地跑出了公寓，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天阶大厦！”
    窗外是黑夜，无边的黑夜，看不见月亮，甚至连星星的身影都被隐去，阴云中传来几声闷雷，就快要下雨了。
    星璇从身上摸出手机，一遍遍地拨打X先生的号码，却始终未能接通，心底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乘客，您的目的地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出租车上的语音提示响起，司机却沉默着一言未发。
    星璇迅速拉开车门，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雨水落在她身上，凉意似乎能穿透皮肤，渗入骨髓一般。
    目光在玻璃旋转门上停留了一瞬，映在上面的还是那个矮小的身影。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进入电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并没有出现梦境中的那一幕，电梯平稳上升，停在了十三楼。影厅里好像正在放映着什么恐怖的片子，观众的尖叫声隐隐从里面传出来。
    门口却连个检票员都没有。星璇狐疑地走进影厅。
    荧幕上，新月如钩，挂在黄沙阵阵的天空，月光照亮一颗孤独的仙人掌，还有座废弃的木头顶教堂。紧闭的门窗里看不见半点灯光，四周一片荒凉，唯有狼嚎的声音。
    一头灿烂金发的女主推开了教堂的大门，黑暗中的大厅充满血腥味，脚底令人恶心的湿滑。不知哪里亮起一线微光，恰好照出一排古老的绿色楼梯。
    女主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楼梯发出随时要断裂坠落的声响。光线扫过白色墙壁，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那不是一滩血迹，而是几乎铺满整个墙壁的红色，渐渐流淌布满整个楼梯。
    影厅里，五六对年轻男女时不时会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没有同伴，唯有爆米花和汽水相伴。
    “韩冬至！”星璇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却看见那人立即触电一般从座位上弹起，飞速地向着另一边的安全出口跑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悠闲地看电影？又为什么逃命一样地躲开她？无数疑问在星璇的脑海中盘旋，她追着眼前那道身影，奔跑起来。
    韩冬至的身影消失在十三楼的电梯门口，仰头看向上升的观光电梯，似乎正在接近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