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第13章


  她叹口气,也要学着陈总告辞:“阿兰,你先剪着吧,初剪完了我再来看看。”非常不放心的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恐吓:“悠着点儿!剪坏了我灭了你!”
  许阿兰嘟着小嘴开始倒带子。
  马达突然蹭的老高:“姬秀!甭走!我还有一重要事儿正要跟你说呢!”
  机场大厅里,姬秀跟马达和许阿兰保持一定的距离,咱不能丢人丢到台湾来。
  马达的片子得了台湾一牛逼奖的俩提名,最佳编剧和最佳女主角。姬秀就是那女主角,吸毒到死还剃光头的那个。
  本来马达跟姬秀这么一说,姬秀特别不想来,不为别的,就是为那颁奖礼必须穿晚礼服这事儿都不能来!现在陈总还没跟她结账呢,她房租还欠着呢,哪来的钱买衣裳?再说了,就她这面黄肌瘦的熊样,再加几个如花似玉的女演员给她一比,她丢不丢人啊!她还不如不出席,保持一点点神秘,给群众留一点想象空间。
  “群众是很忙碌的!谁他妈的有空想象你啊?”许阿兰说,“亏你还要称霸中国电影呢,颁奖晚宴上有多少老总和投资人哪,你不为你下一步拍戏铺铺路子?你不要投资啦?”
  有道理!这年头你不得不承认获俩奖是个不错的事儿,捞得到奖金不说,还能认识几个比较牛逼的人!为了这个,也得去!再说了,瞎虚荣什么呀,她姬秀已经顶着这恐怖造型丢人现眼好几个月了,还怕这一小会儿吗?去吧!没钱买衣裳她也得租一套去。
  姬秀跟旁边的编剧正贫的热火朝天。
  编剧姓贝,长得特别符合大众对一男编剧的想象——金丝眼镜,单眼皮,个不高,穿衬衫和西裤。这编剧特别受马达的吹捧,马达说:“人家是某名牌大学心理学毕业,后来学的剧作。在对观众心理学把握的恰到好处的基础上,对戏剧节奏处理还特别有一套。擅长按黄金分割比例来处理单线叙事……”
  马达吹了半天无非是那百用不厌的一字儿总结:牛!
  马达叫姬秀趁着贝哥现在还没有很多人挖掘赶紧先抢了,省得以后人家热门了咱们还得预约。姬秀答应着,这不就来拉关系了嘛。
  刚搭了两句话,贝哥就对姬秀在戏里的表演赞口不绝。
  姬秀就看出来了——这贝哥也是受过马达洗脑的人,在贝哥面前,她姬秀也被马达吹过了。
  顺便说一句,人家贝哥姓贝名哥,您尊重人家要叫贝哥,您讨厌人家还得叫贝哥。这名字,特别艺术。
  “姬秀,你上那辆黑的。许阿兰!你甭跟着,滚回来!”
  台北的秋天很暖和,水气大。
  姬秀刚钻进车里,还没看清楚状况,嘴唇就被人堵上了。
  这么销魂的舌头不是李修文那孙子还能是谁?
  许阿兰打开后面的车门又立马关上,做了坏事似的一溜烟儿跑走了,马达的骂声传来:“叫你甭跟着,你非跟着!傻了吧?”
  缠绵总是有个尽头的,眼前的男的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姬秀已经不行了。她哼了两声,李修文放开她。
  “好久不见。”他声音这么温柔又低沉,叫姬秀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怕自己公鸭一样的嗓子破坏这气氛。
  变样了,头发剪短了,栗色的及肩长发变成了精神的黑色短发,比板寸长一些,用发蜡磋上去,倍儿精神。
  “新专辑的造型。”他解释。
  “好看,比原来好看。”姬秀特诚恳地说。
  “谢谢。”
  “甭客气。”
  “我是说,谢谢你接受我。”
  “……我说过吗?”
  他笑着说:“马先生昨天还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甩了你。”
  “……”
  他勾过她的头,抱紧,“前一段时间和经纪人闹了点矛盾,回来处理问题。不知道你那么快就接受了我,太惊喜了。”
  姬秀这人比较没情趣,这种情况下她一面想的是李修文现在抱她的这个POSE一定非常有造型感,一面又想着能不能管他借件晚礼服穿穿。
  李修文也觉得老是自个儿老表达感情也不大好,就放开了她,开动车子:“待会儿送你一个礼物。”
  “晚上我要参加一个典礼……”
  “我知道。”他笑。
  他当然知道,他是特别嘉宾,演唱开幕歌曲。
  走红地毯是电影节的必备的节目,各个光芒四射的明星们在这个秀场上争奇斗艳。不过,像姬秀这种暗沉的人,就只能凿壁借光。跟在李修文屁股后头走,叫这个瓦数比较大的灯泡稍微的波及一下自己就够了。
  李修文这个人,真是好的没话说。被改造过的姬秀虽然不太舒服,但是还是很感激——一条小裙子刚刚过膝,您可以说这条裙子比波西米亚还波西米亚,也可以说它比乞丐还乞丐,脸上的除了俩烟熏成熊猫眼的眼睛之外基本上没什么装容。接了头发,汤成大花,扎成一砣。整个造型是李修文的姐姐李修宁的杰作。李修宁是服装界知名的设计师,人家大师说了,这种松垮的衣服就适合姬秀这干瘪身材,别人穿还不好看呢。
  后来姬妈妈看了电视还打来电话质问:这是哪个没安好心的把她家闺女整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还偏偏跟李修文走一起,对比之下更显得人家男的更高大挺拔,显得的她家闺女更瘦骨嶙峋。像一个王子领了一难民。
  姬秀没法跟她妈解释这叫前卫。再说了,她已经很努力的长胖了,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良好。她要是不跟李修文一起走,难道要她跟马达一起走?她才不干呢,叫许阿兰陪他去吧。
  似乎广大观众们的欣赏水平跟姬妈妈不相上下,大家都反映这是一对王子配难民的组合。姬秀叹气,毕竟前卫和时尚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理会的,包括她自己。
  红毯上的李修文黑色的休闲西装,白色衬衫,领带松垮的一挂,风流倜傥。本来是很细心的牵着姬秀的,怕她不习惯,最后根本不用牵,姬秀的手丫子死拽着李修文不放。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还真不紧张,就是这高跟鞋实在是高啊!高到已经超出她姬秀所能控制的范围。姬秀一拽李修文,李修文就很自然的搂上了她的腰。惊起口哨声一片,女粉丝们的不满声此起彼落。
  姬秀自责,觉得这样不大好,真是不大好。
  晚会的开篇就是李修文的歌。这首歌是今年一大片的主题曲,风靡大江南北。因为太风靡了,所以姬秀走一条马路就能听好几遍。现在又听,真是有点腻了。
  歌曲结束,李修文站在台子上没动。
  “我还想唱一首。”他不要脸的说。
  底下做的都是前辈和朋友,大家很宽容的微笑着给他鼓掌,最后面还有一群歌迷给他吹口哨。
  “这首歌唱给一个女人听。送给她的礼物,还没有发行的新歌——《木兰调》。”他鞠躬。
  一片口哨与喝彩中,胡琴的声音起,苍凉而千回百转。李修文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幽幽的追光地下,露出他英挺的侧影。
  温润的男中音,低吟,然后高昂。把流行元素加入古曲,带着英姿飒爽的木兰来到现场:
  “红颜不贴花黄,青丝不挽玉碧
  步撵如花止于马,纤手似玉已作土。
  双兔奔走即傍地,何苦辨我雄雌?
  ……
  千军出塞,铁骑踏北疆。
  十年征战,胡虏尸遍地。
  巾帼,可曾有人怜香?”
  歌词很短,反反复复,嘶哑拉长,悲凉的胡琴又加上清润的笛子。李修文的唱腔无可挑剔,从最高落到最低,远兜远转,在大漠戈壁间里叹息那个叫木兰的女子。
  木兰的战马驰骋匈奴,风沙憔悴了的内心里,渴望的是男人的体怜?
  唱给一个女人听?
  台下许阿兰兴奋得拉着姬秀的裙子:“这小子真纯情啊!”
  姬秀拽回裙子:“不结实,别拉烂了!”
  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话:“这曲子写的好!配胡琴和笛子最绝!修文这小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旁边的人附和:“搞不懂啊搞不懂。”
  姬秀和许阿兰异口同声:“邱老?!!”
  后面坐的可不就是邱老嘛,纯白的头发,国子脸带了老花镜,小拐棍儿搁在旁边。“搞不懂啊搞不懂”的, 这经典的口头禅说的时候必然是先闭眼再叹气,然后360度全方位摇头。
  邱老盯着造型诡异的姬秀大半天才认出来:“呀,你们俩丫头怎么来了?搞不懂。”
  “嘿嘿,”许阿兰说,“报告老师,姬秀不务正业混了一提名。”
  “嘿嘿,”姬秀傻笑:“邱老师,您怎么来了?”
  “嘿嘿,”邱老学她们笑:“我什么也没干也混了一提名。真是搞不懂啊。”
  仨人一起傻笑,马达拎着几杯可乐回来,“邱老师?!”
  “呀,马达,你这混小子怎么跑到人家电影节上来祸害了?”
  “不是托姬秀的福嘛!您喝水!”马达殷勤的把水让给邱老和他旁边老头。估计俩老头是朋友。
  “阿兰,我听老蔡说你去跟他学剪辑啦?搞不懂。”
  “是啊,邱老师。”
  邱老把头转足了720度:“搞不懂啊搞不懂,你们这帮小孩啊。几年不见干什么的都有了,你看看:小春去搞房地产了,王文乐去做音乐制作人了,韩思羽开发IT了,大元居然去酒店干厨师了……以后跟教育局说说吧,别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系别了,统一都来学导演,咱们导演系实行的还是万能教育,四年学完了出去啥都能干,行行都有咱们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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