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

手术室门口，“手术中”的红灯已经亮了好几个小时——远远超过了事前医生预计的时间。门外的人都明显有些焦急不安，却又强压着不敢将这种情绪流露得太明显。
    惟有颜暖神色如常。她坐在手术室外，挎包搁在腿上，背靠着雪白的墙壁，抱着双臂，双眼目不斜视盯着对面的墙，还不时颠一颠腿。那模样，像是在候车室里等车的旅客，虽然火车晚点让人有些心急，但也并没有心慌意乱，因为旅客知道，火车总会到站的。
    张默在她身边坐下。她以为此刻手术已经结束所以特意赶过来，谁知道这一拖又是一个多小时，迟迟不见手术室熄灯开门。
    “暖暖，别担心，估计差不多该出来了……”张默小声安慰道。
    一旁站着的沈佳琦扭头看着她，在走廊另一头的徐放像铁笼里的狼一样来回踱着步。
    但颜暖并没有露出任何紧张的表情。她微微笑一下，站起身来，挎上包。
    “我到下面走一圈。”
    说完，也不待别人再说什么，便离开了手术室外的走廊。
    天气大好，微风和煦。春寒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气候才像开始进入真正的春天。
    颜暖在住院部的花园里溜达着，在上一次他们呆过的石椅旁站定。草坪上冒出一层茸茸的绿色，老树发出了鲜亮的嫩芽。天空蔚蓝，鸟声啁啾，微风送来医院外马路上汽车喇叭的吵闹声。此时此季刮的，该是南风了吧。
    她不由想起了那首“蜗牛爬过荆棘”的小诗，便在石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他那本手抄诗集——他要她替他收着，等他“出来”再还给他——颜暖微微一笑。又一阵翻找，拿出她自己那本——是他抄了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你是刮在黑暗中又消失了的风，你是去了不再回来的风。
    你爱过希望过，但没有结果。
    你追求过而且几乎抓住，但世界比你更快。
    现在，你终于能见到你的幻影了，
    一切是多么古老，不可补救，而又空虚。
    荒废的时光，未被征服的顶峰，以及突然出现的卑劣。
    眼泪，眼泪。
    但是，我们后来才哭，在光天化日之下，决不恰在那个时候。
    忽然从高处传来一声唤。她扭身抬头，看到沈佳琦正从住院楼的某扇窗户探出头来喊她。师姐脸上的表情焦灼而又急切，距离太远她有些看不清。
    她笑一笑，冲楼上的师姐挥了挥手，将手里的两本诗集塞回包里，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电闪雷鸣。谨慎起见，她不敢开电视开电脑，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守着她的行李，一边发着短信玩。
    然后她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她跳起来，一下拉开门——
    他就站在门外，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然后，是一阵闷雷，轰轰隆隆地滚落下来。
    想着，她不由微笑。
    一阵南风拂过，吹动发梢，轻吻面颊，落入了眼中……暖暖的。
    《南风暖暖》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