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则天

第10章


  “臣以为国家的兴旺,应该引用贤臣。”韩瑗说着侧眼看了看李义府,“如果皇上要的是奴才而不是是忠贞之士,微臣深恐小人的势力猖狂,而使忠贞之士淹没。<诗经>上说,‘赫赫宗周,褒姒灭之。’臣不愿看到唐室衰亡。”
  竟把朕比作亡国之君,李治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满腔的怒气,“你下去吧!”
  谁能违抗一个皇帝的命令,韩瑗只得回府,也许现在该知道为什么太尉会闭门修史了。
  武后当天从侍诏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就是韩瑗口中的“褒姒”。一道圣旨,当天发出,贬褚遂良为桂州都督,一个更加远离天子的地方。韩瑗的请愿反而加重了老友的苦难,自此在朝再没有了奏议。武后不会因为你不说话就会放过昔日的政敌。
  许敬宗,不久就在朝堂上提出一个大胆的奏议。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贬臣褚遂良暗通书信,潜谋不轨。高宗即位以来,从没有这样坚决的作一件事,贬,贬,贬。韩瑗,来济,连同王皇后的舅父,还有忤逆君王的褚遂良,再次遭到贬黜。他们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个地方了,老臣们霎时由大唐的中枢面对帝国最边远的景象。来济面对的,是突厥人的帐篷,一天,看到突厥的骑兵扬起的飞尘,起身上马,冲入敌阵,成就了大唐的英烈。比起贬所中忧愤而死的其他老臣们,来济是幸运的。更幸运的人是武后的侍诏,成了新的侍中,那时韩瑗还没来得及走到他遥远的贬所。
  “何患无词。”太尉只能给老友们这样的安慰,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喝闷酒的生活里,他的书编完了,《武德贞观二朝史》还有他的《大唐新礼》。太尉恭恭敬敬的呈给了自己的外甥。
  “舅父给了朕两本他编的书,媚娘你看。”李治拿着太尉的书给武后看,“先帝也曾给过我一本《帝范》的书,现在也不知道放在哪了。”
  “皇帝是你自己当出来的,哪有那么多规范要守呢。皇上你说呢?”武后随手拿起《大唐新礼》翻着。
  李治微笑了一下,现在这个女人让他越来越捉摸不定了,但他确实回想不起那本书了。“皇上你看,这明明是对你不敬,皇帝还在世,他就说这些,丧葬仪式。”武后把书拿给丈夫看。“哦,”李治没有看明白,但看媚娘的热心劲说,“你要是不喜欢就删了吧。”
  “也难为太尉了,皇后还是封赏吧,不然又让人说咱们不体恤老臣了。”武后娇声的说。“好好,朕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以前不是恨的牙痒痒的吗还?”李治随即下旨,赏太尉绸两千匹。
  一个小太监报道,“侍中许敬宗求见。”
  “看,你忠诚的侍诏来了。”李治开玩笑的说,“他还是皇上的侍中啊。”“不知他今天是朕的侍中,还是你的侍诏。”
  “臣参见皇上,皇后。”
  “许侍中,你来有什么事要奏明朕……”看了看,坐着的媚娘,“还是皇后呢?”许敬宗听皇上风趣问话,心里不知何意,“臣为皇上皇后办事,无不尽力。”“好好,呵呵。”李治笑着说,“有什么要奏的,说吧!”
  “臣最近接到告发,太子洗马韦季方与监察御史李巢私结朋党之事。”“哦,”没等侍中说完就说,“这件事,就由你处理吧,我就任命你为大理寺丞,下去吧。”许敬宗看出这个皇上不喜欢臣下说过多的话,起身告退了。
  太尉站在院子里,看着堆满院子的两千匹绸缎,陪他一起看的还有一个人,韦季方。太尉府现在很少有人来访,都知道太尉在著书,求官问路的都跑到了,中书令李义府的府上了。
  “皇上待太尉不薄。”韦季方对头发花白的太尉说。
  “他们一个一个都走了,该轮到我了。”长孙无忌无奈的说,“皇后喜欢给待杀的猎物一点希望。”
  “可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太尉是国舅啊!”
  “这些是皇上的赏赐。”他转过来看着京城中难得还来看他的友人,“你被皇上看上了,最近一年里踏进我门里的人都追随先帝而去了。”
  韦季方有些不寒而栗,在他的记忆里,太尉的话言出必行。
  大理寺的制服,出现在院里堆积如山的富贵前。韦季方目瞪口呆。长孙无忌目送,最后的这个友人从自己的院子里走上了囚车。
  “太尉一向可好。”许敬宗凑过来,咧着嘴角。
  “何患无词!”国舅对天长叹。
  许敬宗得到这样一句莫名的话,没趣的走出,顺手拉了拉耀眼的绸缎。山一般的富贵,轰然倒塌,散落在太尉石砌的院子里。
  韦季方忍受住了大理寺的刑法,但他不能承受审讯官写好的供词,太尉与燕王忠谋反。韦季方夺过狱卒的刀,反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皇后的侍诏求见皇上。
  “韦季方暗中与太尉勾结,准备谋反,现在畏罪自杀。”侍诏将当年编史用的招数使了出来。
  皇上大吃一惊,“是吗?舅父现在被小人包围离间,可能会对朕生有嫌疑,但还不至于谋反吧?”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按照律法来审讯的,臣已经反复核查过了,太尉谋反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许敬宗编史的功夫一向圆润。
  君臣间出现了少有的静默,皇上不知道这件事如何来处理,他转头看看内殿,内殿里没有他要找的人,皇后最近正考量天下族姓。
  良久,高宗眼泪簌簌而下,“真是家门不幸,往年是姐姐谋反,现在是舅舅,使朕愧对臣民。”他擦了擦泪水,直盯着许敬宗:“这件事如果属实,朕该怎么办呢?”
  许敬宗心里雪亮,顺着皇上的话说:“公主不过一介女流,没什么可怕。可是太尉与先帝一起开创基业,为相三十年,如果谋反,皇上让谁去对付呢。幸亏祖上有灵,奸谋得以败露,皇上当尽快拿定主意,如若太尉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高宗摆一摆手,“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再审理一次,再作定夺。”
  许敬宗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朝再次面圣。
  “昨夜审讯,韦季方同党供认不讳,请皇上早下决断。”
  李治非常痛苦,“舅父果然如此,朕实在下不了这个手,天下人将怎样说我呢?”“太尉不顾两朝恩宠,仍行此不义之事,皇上应当当机立断,不然反受其害。”许敬宗已经有些焦虑了。
  诏书只待玉玺一下,“长孙无忌免去太尉一职,削去赵国公爵位,贬为扬州都督。前往黔州驻地,沿途兵士护卫,按一品官待遇供给饮食。”“皇上。”许敬宗站在旁边,有些急躁忍不住催促。
  刚到驻地,长孙无忌就收到了高宗的馈赠,和两千匹绸缎比这次只有三尺。来人是袁公瑜,一位新提拔上来的大理正。这位特使,还带来了皇后的特礼,《大唐新礼》。长孙无忌,翻开了自己的书,这是自己编的吗?面目全非,大唐已经不需要我知道的礼法了。
  他缓缓的拿起了白绫。
  太尉的保护伞已经消失了,接连而下的诏书,先朝老臣们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许敬宗编纂的燕王忠谋反案,瓜蔓触及到先朝几乎所有的功臣将佐,凌烟阁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主角燕王被判终身监禁,高宗的长子莫名的被选为太子又被莫名的废,现在糊里糊涂由亲王成了囚徒。
  又是一年春风,沐浴着严寒刚过的长安。仪凤宫中夹墙登炉烧着炭,屋内,温暖如春。从窗口望向苑中,她忽然想到生命的蜕化与季节的关系,一年又过去了,植物的生命,经过冬雪的覆盖护育,春天来时,便以新的姿态出现。
  高宗满意于现在和媚娘的生活,武后又为他添一子,他们的第四个儿子,旦。仪凤宫是高宗温暖而快乐的天堂,他把奏章拿到宫里批阅,武后就在一旁看着他。有时他发现,她的意见和他惊人的相识,甚至是最好的。他开始佩服她的皇后,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她沉着冷静、深谋远虑、机敏果断、精力旺盛,有时他已承受不起她那丰腴而柔软的身子,不能使他心爱的女人满足,让他感到有些愧疚。于是他和她一起分享着权力的乐趣,大多时间成了他们共同的乐趣,她成了他不可或缺的私人助理。时而在朝堂之上,他需要向后看一看,那个紫色的纱帐后面会给他清晰的决断,李治不知不觉地越来越依赖这个姐姐似的女人。
  武后的荣耀,让她想起童年的家园。
  新年来临,朝堂上再也看不到那些烦人的说教了,他也想看看自己的疆土百姓生活。这一年,在武后的动议下,开始了他们漫长的游历。他们到了东都洛阳,和长安沉闷的政治相比,洛阳让年轻的夫妇感到畅快。武后的脚步不停,她想到自己的家乡去看看。并州是李唐王朝的发家之地,在这里武后,祭扫了父亲的坟墓。皇帝下诏封这位没见过面的岳父为司徒,赐爵周国公。清明谷雨,桃花盛开,他们怡然自得地游览了并州的名胜和风景美丽的山川。武后举行了盛大的酒宴,招待故乡的亲戚和故旧邻里,并且大行赏赐,显示皇后殊荣。然而,那些世家大族并不理睬,这个暴发户的皇后,他们甚至连皇族也有些轻视,皇族的血液里有一部分北方胡人的血流淌。
  长安朝廷中的新贵们,得到皇帝和皇后的宠幸。不幸的是这些新贵出身卑微,拜相入阁后,飞黄腾达让他们迅速的腐败,腐败很快的飞扬过市。李义府的巧取豪夺,尤为远近闻名。他母亲死后,出丧时送殡的行列竟达数里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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