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策:王的烙印

74、何日许嫁


    萧祯拱手回禀:“王上,现在并不是攻打寿春的好时机。”从备战的角度来讲,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楚人毕竟还是有血性的,必定拼死也要守卫都城寿春。
    “为什么?难道武阳侯不想早日攻破寿春,迎回王姐?”赢轩侧着头,话语里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无数眼睛紧盯着萧祯,无论他怎么说,都是错。他的出身、他的成就,都已经把他在秦国朝堂上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人。他只能忍住冲到口边的话,改口说:“回禀王上,大军需要粮草军需,请容我准备。”
    ……
    墨谣伸着手指,逗弄笼子里的小狐狸。一人一畜,都不说话。跟人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喜欢这些小动物,至少它们不会巧言令色,也不会争夺什么王位天下。给它一把吃的,它就能高兴得摇尾巴。
    “闪开!她能进去,为什么我不能进去?”刺耳的喧哗声从门外传来。
    墨谣微微皱起眉头,她最不喜欢听女人喧哗争吵。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腰腹又酸又痛,手脚都直发冷,吵闹声让她越发心烦。
    身穿艳色的长衣的女人,趾高气昂地走进来,停在墨谣身前,不屑地打量她:“原来就是你进了侯爷的卧室?”
    墨谣四下看看,原来这间屋子是萧祯自己的卧室,难怪这么奢华。不过她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也不在意。
    “我还当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原来瘦得像一把干柴。”那女人显然毫不知趣,还在言语挖苦。
    “瑶姬夫人,侯爷吩咐过,谁也不能进来,您还是快出去吧。”小婢子在门口阻拦不住,追进来继续哀求。叫她一生夫人,已经大大抬举了她的身份,其实瑶姬只不过是个侍妾而已。
    萧祯从来不准任何人进他的卧室,墨谣是第一个例外。瑶姬冷笑着看她:“你叫小谣是吧?名字起的倒是挺巧的,今天就改了,免得我听着心烦。”瑶姬原本是个歌伎,因为献唱时被萧祯夸了一句好名字,赢诗就买来送到他府里。
    墨谣不想说话,连看都懒得看她,只是嫌她太吵,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
    “你……”瑶姬气得脸色发青,转眼看见那只小狐狸,眼珠一转,笑呵呵地拿过来,“好白好顺的皮毛,等侯爷回来,让他做个围脖给我。”她看见过萧祯拿着一条狐狸围脖,看上去就跟一只真狐狸一模一样,狐狸的尖嘴咬着尾巴。大着胆子开口要了一次,却被萧祯喝骂着赶出去。
    墨谣忍无可忍,站起来伸手去夺那笼子。她突然站起来,动作又快,瑶姬全没防备,竟然被她把笼子夺了回去,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叉着腰还要抢回来。
    墨谣玩心大起,故意绕着木几躲闪,她只穿了一件贴身中衣,自然动作灵巧。瑶姬可就不一样了,她的裙裾太长,没几下就被绊倒在地,桌子上的茶壶哗啦啦掉下来,隔夜的冷茶洒了她满头满脸。墨谣勾着嘴角无声发笑,把装小狐狸的笼子捧在胸前,似乎要让小狐狸也看看热闹。
    “好你个小贱人!”瑶姬恼羞成怒,顾不得钗环散乱,抬手就向墨谣脸上打来。
    黑色朝服从门外闪进来,墨谣被人紧紧搂住,瑶姬的手被人攥住,停在半空没法落下来。
    “侯……侯爷!”瑶姬惊恐万状,紧接着立刻挤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指着墨谣说,“是她推倒了奴家。”府邸侍妾侍婢多如牛毛,这种小把戏,对瑶姬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她还抱有一丝念想,平时萧祯对她不错,借着这可怜相,也许还能多博得他几分关注。
    “只要她高兴,杀了你又能怎么样?”萧祯其实早就到了,看见墨谣嘴角噙着促狭的坏笑,便没进来,由着她玩个够。难得她高兴,一个侍妾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名字里刚好有个“瑶”字,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
    瑶姬大惊失色,她懂得看人脸色,此时收敛了嚣张气焰,跪下去求饶:“妾知错了,请侯爷息怒。”
    “滚出去!”萧祯淡漠地吩咐,“以后不准叫她瑶姬,谁再让我听见,就割了她的舌头。”小婢子早就吓得面无血色,哆嗦着磕头离去。
    “你府上真吵。”墨谣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拎着笼子走回床榻边。
    萧祯无端升起一股羞恼,好像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一样,急着向她解释:“要让秦人相信,我没有二心,自然要多多蓄养姬妾、不断扩建府邸,我……”
    “说这些,与我何干?”墨谣留给他一个无所谓的浅笑,躺倒在床榻上。用被面遮住脸,也遮住急切凌乱的呼吸。她知道那种凌迟一样的滋味,最伤人心的,不是暴怒,而是轻视。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没办法不生气。萧祯扯开帐幔,把墨谣硬拉起来:“你宁愿天天逗一只不会说话的扁毛畜生,也不愿正眼看我一眼,是吧?”
    “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墨谣头上冒出冷汗,“我不舒服,想睡了……放过我吧……”
    萧祯冷笑着把她拖拽下来:“又是这样,你有没有点新鲜的?”看她低着头,萧祯怒火更盛:“好,你不说话,我说。这个月你就嫁给我,婚礼完成,我就带兵去攻寿春。”
    墨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疯狂的话来,竟然想不出一句话来驳斥,愣了片刻才说:“你休想!”
    萧祯捏起她的下颔,狭长的凤眼里满是邪气:“忘记告诉你了,上次回来,把苏绣也带回来了,真是名门闺秀,比你温顺多了。你不嫁我,那就让她嫁我。秦国的风俗,你大概不清楚,这种战俘女奴,即使婚嫁了,也改变不了奴隶的身份。要是我带她去秦王宫赴宴,任何一个王宫贵族,都可以随意招她伺候……”
    墨谣的手冷得直发抖,全身血液都凝住了,她自己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怕,所以才由着萧祯把她带回来,一路上没有动过逃走的念头。可是苏绣不一样,那是苏倾拜托她照顾的最后一个人。
    她咬着唇:“你忘了?我嫁过人了?”
    “嫁过人有什么关系?”萧祯冷笑,“别说你嫁的是个死人,就是个活人,也无所谓。”
    无数星星在眼前飞舞,墨谣几乎就要昏厥过去,可是她不能,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浅浅一笑,她靠近萧祯,柔声说:“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他那么温存体贴呢?恐怕你不晓得,他就算在床帏之间,也照样端庄飘逸、风骨不俗。”
    得意地看着萧祯眼中泛起怒意,墨谣手上一松,整个人软倒在地上。笼子“咣”一声掉落在地上,惊得里面的小狐狸四下乱窜。
    萧祯抱起墨谣,心急火燎地探她的脉象,服用过黑萤石,按理说旧伤不会再复发了,怎么又会昏厥?他把墨谣放在榻上,看她闭着眼,呼吸平稳。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能收起那些扎人的刺,像个普通女孩儿一样,靠在他身上睡着。
    脉象也很平稳,萧祯忽然觉得有些慌乱,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得不连夜传召医官。诊断的结果却让他有点苦笑不得,医官在啰唆了一大堆“寒气入体、血脉不畅”之类的废话后,终于壮着胆子说出了“葵水”两个字。
    府邸里有那么多侍妾婢女,可他从来没关心过谁,对这些女孩儿家的问题,毫无知觉,竟然傻愣愣地问,要怎么治。医官抹了抹冷汗,只能窥视着他的神情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忌生忌凉,等到成亲生了孩子,自然就好了。”
    嗯……还有这种治法,萧祯很满意,又觉得有点好笑,随口叫医官下去领赏。
    他摸着墨谣细弱的手腕,那上面没有多少肉,有点硌手,无奈又疼惜地说:“你就撒个娇、服个软、说句好话,不会么?”
    婚礼准备得很仓促,甚至连宾客都没宴请,只是在武阳侯府里,挂满了大红灯盏。在秦国人眼里,萧祯迟早是要迎娶赢诗的,这些年萧祯权势通天、炙手可热,却没有人敢把女儿、妹妹送给他,就是因为怕了那个从小就懂得挟持幼弟、要挟父王的公主。
    在谁也没想到的时候,萧祯突然要迎娶正室了,偏偏这位正室夫人,还是个从战场上俘虏回来的女奴。
    墨谣原本万事不理,像个木偶一样,任由萧祯摆弄。直到婚礼当日,她才发现,府邸里好像多了一些面貌姣好的少年,帮着挪动、打扫。其中一个少年,经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把手里捧着的细口瓶,不小心摔在地上。
    墨谣的心怦怦直跳,她清楚记得,桐城里有好些这样的少年郎,韩冲尤其喜欢挑选这样面貌姣好的,带在身边充作近卫。她还曾经嘲笑过韩冲,说他好男风,被韩冲在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那人一走,墨谣俯下身去,在地上一摸,果然在木几下面发现了一样东西。她捏在手里,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展开看,一枚钥匙静静地卧在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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