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策:王的烙印

75、一步一错


    萧祯从来不藏什么东西,因为在他的府邸里,没有人敢手脚不干净。
    那这是哪里的钥匙?墨谣把钥匙藏进腰带里,躺回榻上。
    踢踏的脚步声响起,小婢子跪在门口,放上一双木屐,伺候着萧祯脱去长靴。萧祯摆手,示意小婢子把木屐拿走。那东西踩在地面上,会有“嗒嗒”的声响,他不想吵醒墨谣睡觉。
    墨谣的眼睑微微抖动,却不曾睁开。萧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截银钩,去逗笼子里的狐狸。小狐狸被他惹得“吱吱”乱叫。
    墨谣翻个身,揉着眼睛说:“吵死了。”
    萧祯把她拉起来,拿过梳子细细地梳理她的头发:“今天好些了没有?”
    想起那天昏倒的原因,墨谣越发羞恼,抢过梳子丢出去:“好不了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萧祯倒是格外有耐心,也不生气,只是握住她的手:“别闹脾气了,过了今天,你就这府邸里的女主人。到时候就算你要拆了这里,也都随你。”
    墨谣总觉得萧祯话中有话,却又不敢多问,惹他怀疑,斜靠在软垫上,懒懒地说:“你有事就去做事,我累得很,要休息。”
    萧祯哧地一笑:“谁会那么不开眼,知道我今天成婚,还拿闲事来招惹我。”他随手摆弄着桌上的胭脂,想了想又说:“时间还早,要不然我把事情拿到这里来做?免得你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墨谣正巴不得他如此,可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哼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随便你,反正我要休息。”
    换上一身浅色长衫,又用白玉簪束住头发,脱去一身戾气的萧祯,竟然也显出几分士子风度来。连年征战,并没耗损他一丝一毫的俊逸面容,只在那张本已经难忘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棕色。贴着眉骨处,一条若有若无的印记,把他饱满的额头轮廓勾勒出来。那是玄鸟面具留下的印痕。
    墨谣本不想看他,她只是想转过来,拿一杯水喝。挺拔修长的身影,就那么闯进她的视野。
    “小谣……”
    分不清是谁在叫她,恍惚间记忆一角似乎被打碎了。
    “小谣,”萧祯笑着坐到床榻边,“是不是觉得夫君很英俊,自己赚到了?”
    墨谣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水也不喝了,气呼呼地倒回去:“不许出声,我要睡觉!”
    萧祯果然一点声音都不出,那种无声寂静,更加令人呼吸不畅,墨谣拼命压住胸口,才能让心跳声不要溢出来。她掀起幔帐一角,向外看去。萧祯正等在外面,好像知道她会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她。
    他手腕上缠绕着一只白毛狐狸做成的围脖,就像一只真狐狸趴在手臂上。对面的桌案上,铺着一张画,画上消瘦的女子斜卧在长凳上,风卷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细弱的足腕。
    是上次没有画完的那幅画,被他一怒之下扯碎了,又一片片重新粘好。
    “小谣,”萧祯把那条狐狸围脖盘在她手臂上,“所有好的事情,我都想永远记得,不好的事情,就彻底忘记。好不好?”
    墨谣捏着柔软的狐狸尾巴,一声不吭。
    “小谣,也许你忘了,可我永远都记得,见你的第一面。”他把墨谣拥进怀里,“那时候你一无所有,可是你很快乐,快乐到我看了都嫉妒。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永远留住那一天的你……”
    低沉喑哑的男声,在她头顶打着转。墨谣隐约觉得听懂了,又好像听不懂。她一直想着那枚钥匙的事,不想惹怒萧祯,只是靠在他胸前,听他说话。
    萧祯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几张画着地图的羊皮,放进盒子里,再用钥匙锁好。“小谣,我去看看前面准备得怎么样了,等会叫人拿东西给你吃。晚上的仪式很长,你要吃饱。”他在墨谣头顶摸一摸,抬步走出去。
    看他离开,墨谣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用自己藏起来的那枚钥匙,去试盒子上的锁。“咔哒”一声,盒盖敞开,几张羊皮卷整齐地码放在里面。
    果然是这里的钥匙!
    墨谣随手翻了翻,挑出秦国都城的布防图和秦军的旗语令,胡乱卷起来贴身收好。刚躺回床榻上,就有小婢子端着饭菜进来。
    香气四溢,墨谣挥手叫婢女出去,自己坐到桌边吃饭。如果今天那个美貌少年,是韩冲派来的,那么韩冲除了让她盗取地图之外,一定还会想办法带她走的。今晚武阳侯府里会有很多宾客来贺喜,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墨谣几天没好好吃饭,嘴里干涩,什么也吃不下去,可她还是尽量挑清淡的菜肴,多吃一点。只有吃饱了,逃跑的时候才有力气。
    忐忑中等到傍晚,萧祯都没再出现。有几个侍女来给墨谣梳头上妆,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萧祯呢?”
    侍女掩着嘴笑:“侯爷也要更衣梳洗,姑娘不要急,等礼成之后就天天见面了。”
    墨谣没再说话,看着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镜子里的人,也显出几分新妇的样子来。一切收拾妥当,侍女跪下去整理她的裙角,两个梳着丫髻的小婢子进来:“请姑娘移步前厅。”
    侍女们嬉笑着互相开玩笑,伸手来搀扶墨谣。刚一站起,墨谣就觉出不大对劲,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想要推开身边的小婢子,那小丫头年纪不大、身量也不高,可墨谣竟然推不动她。
    “姑娘慢点,别磕着了。”小婢子看她不动,只当她害羞紧张,笑吟吟地拉着她往外走。
    墨谣脚步虚浮,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那小婢子拉着出去。
    四下里一片嘈杂,墨谣紧张得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能麻木地随着喜娘的动作,叫她走就走,叫她拜就拜。
    一整套繁琐的仪式下来,墨谣只觉得越发的累,喜娘拉着她的手,就要交到萧祯手里。
    指尖刚被递过去,门口传来一阵清晰的兵戈相交声。
    “小谣!”韩冲的声音,穿过嘈杂熙攘的人语声,传进墨谣的耳廓。
    她抬头看过去,韩冲被人扭住手臂,压在地上。他也一向是个颇为自负的人,此时捆绑他的人,似乎在有意折辱他,让他半边身子都贴在地上。
    墨谣转头看向萧祯,一身喜服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毫无意外神色:“押下去,不要跟其他人关在一起。”
    吩咐完毕,萧祯继续转回头来拉墨谣的手。墨谣想甩开,可是手臂根本不受控制,喜娘的手一松,她就差点栽倒在地上。萧祯把她抱住,对宾客虚虚一抱拳:“内子恐怕累坏了,也吓坏了,诸位请尽兴,萧祯先告辞了。”
    他打横抱起墨谣,大步走回内室。
    墨谣不能动弹,只能恨恨地看他。看见韩冲衣袍上的血迹时,墨谣就完全明白了,连这场婚宴,都是个骗局。下午送来的饭菜里放了迷药,让她不能去找韩冲留下的线索记号,这么一来,韩冲就被引到正厅,再被萧祯精心训练的金鹰卫抓住。
    她只是个诱饵而已,而韩冲,是萧祯故意打在她脸上的一个耳光。萧祯要让她清楚看见,是用她才引了韩冲过来,也让韩冲看见,墨谣已经嫁给萧祯为妻。
    萧祯解开她头上的发饰,用手指理着她的长发:“小谣,我很开心,我终于娶到你了。”
    开心?墨谣冷笑,嗓音还有点发哑:“你当然应该开心了,捉到韩冲,更没有人敢跟你为敌了吧?”
    “小谣,这是我们的新婚夜,别说那个好么?”萧祯的声音顿了顿,可再开口时,依旧温柔。
    “新婚夜?”墨谣推开他的手,“我还以为,我只是个道具,用完就该扔掉了。要不要把我也关起来?我也是从桐城来的,我还是苏倾的发妻。”
    萧祯揉揉额头,强压住火气:“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如果你不去动那些地图,我今天就会放韩冲走。可是你……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墨谣像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的笑了一声,“原来那钥匙也是你用来试探我的。我告诉你,萧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什么夫君,我的夫君只有一个人,他早已经死了。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天上地下,早就长相厮守了!”
    萧祯的脸色阴郁得可怕,一步步向床榻边走过来:“你当不当我是夫君,都没关系,反正我要你,今天要定了!”
    “我把你当宝贝一样捧着,总想顺着你的心意,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他整个人压下来,一只手剪住墨谣的双手,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裳,“可你是怎么做的?你除了一次次让我失望之外,还会什么?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我不想等了,我今天就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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