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缺月的目光依然沉静,不待他做出反应,突然抬手向铁阁主的脸上按去——铁阁主在瞬间做出反应偏头,下手——在手中锋利的剑刃割破缺月肌肤的同时,一把白色粉末扑向他的脸。缺月为了将伤害减到最小,用力偏过身体,那把剑没能割破她的喉咙,却在肩窝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缺月视若无睹拔下头上银钗,那钗头尖锐如锋透着幽幽的蓝色,一把扎进铁阁主的手臂!
反射性的闭息之后,铁阁主知道,自己上当了!那粉末或许有毒,但非危险,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银钗至上——微痛而沉重的麻木瞬间从手臂扩散,半个身体动弹不得——她和新月在一起这么多天,新月怎么可能放着她毫无防身之力。
“织锦!!”阿笛飞奔而来,迅速点穴止血,紧紧压住缺月的伤口。
他迅速瞥了一眼仍旧被众人制住的君御清,他应该立刻杀了他,亲手。但是,缺月的情况更为紧急,伤口就在颈窝,鲜血喷涌,就算点穴并且压紧,也缓和得有限。
他一把抱起缺月,对沧冥门人道:“把他交给新月!”便迅速飞跃离去。
如果可以选择,也许由他亲手杀了君御清是最好的。
但是他现在既然没有杀,那么过后,恐怕更下不了手。就只能交给新月,无论君御清将来如何,与他无干。不听,不问。
他也只是个自私的人,宽和,善良,温柔……那些东西,只有缺月安稳地在他身边,他才能够悠然地一一展现。
找到铁阁主的房间踢开房门,他将缺月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拿出止血伤药潵在伤口,迅速包扎。即使知道只要处理及时,这样的伤口并不会致命。然而撕开的衣服之下,交错的旧伤累着这血淋淋的新伤,让人万分揪心。如果那伤口再偏一些,便会割断了她的喉咙。
他守在床边,把外面的乱摊子丢给其他人去处理,自己专心照顾缺月。
缺月一直坚持着没有昏迷,但是她失血过多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的靠在床上,看着一支在照顾他的阿笛,勉强打起精神问:“情况怎么样了?”
阿笛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局面已经完全控制了,有衣馆主出面主持,其他人都在帮忙,或许还需要整顿两天。”
她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安心睡去。
门很轻地被推开,新月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阿笛转头递了一个“多谢”的笑容,接过碗放在一边,不想现在就叫醒刚刚睡去的缺月。新月伸头看了看床上的缺月,也怕吵着她,又轻手轻脚地猫了出去。
站在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都结束了吧。今后,缺月和阿笛之间再没有什么阻碍。
——冷二,你这个笨蛋,竟然不能多活几天,看到现在的情景……
你喜欢的“段锦”,现在得到了幸福——不是你给的。你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缺月现在也得到了幸福——也不是你给的。不过你该欣慰了。
用力地拍了拍脸颊,重新振作精神——现在,该她去好好考虑要怎么整治那个生不出儿子的东西!
缺月的伤好得很慢。
暗阁的事务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能够收用的,就收归清尊楼,不能收的便直接除掉。衣莫染做着这一切,雷厉风行毫不留情。这让他明白,即使在秦楼当了十年衣莫染,他依然无法摆脱自己身上从暗阁带出来的东西。那些东西,早已经深入骨髓。可是,他却可以不必再介意——连暗阁都已经不存在,他还有什么必要纠结于此。
在这一切的顺利之中,唯一让人挂心的,便是缺月的伤。
虽然武功已失,但过去因习武而锻炼出的良好体质不曾失去,正是这一点曾经让阿笛治疗起她的伤来事半功倍。只是如今,却意外地治愈缓慢,时好时坏。
新月对此未曾表态,一径地沉默装傻。阿笛自身医术高超,自然不会看不出——郁结于心,症结却在心中。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却不见欢喜。
阿笛一句话也没有问,也许,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默默地照顾着缺月,如常地温柔微笑。
“阿笛,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再慢慢养伤?”缺月看着他和煦的笑脸问道,阿笛笑着摇摇头,“伤势未愈,还是不宜搬动。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只是怕……你和衣馆主会在这里住得不自在。”
“别想那么多,我们……都已经放下了。”我们放下了,那么你呢,几时才能[放下]?阿笛微微收敛心思,面上若无其事,“今天阳光很好,我抱你出去透透气。总闷在屋里也不好的。”
在院中摆好软榻,他将缺月安置好,和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缺月忍不住一笑,“我只想吃新月做的水果羹。”意思就是阿笛的手艺还是省省吧。
“喂,你这样会害我没机会进步的。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哪里去找新月来做?”
“以后我来做就好啊。”缺月展颜一笑,轻轻道。
见她的笑容,阿笛微微欣然,“好,我去叫新月。”嘴唇轻轻触了她的额头,转身离去。
缺月静静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有脚步声走近,既轻且稳,她有些熟悉。睁开眼,看到衣莫染站在面前,挡住了一片阳光。一如往日的稳重清淡,只是曾经的沧桑似乎淡了许多,宛若放下了负担,恬然轻松。
“怎么?最近究竟在烦心些什么?”他毫无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似乎这样有话直说才是最自然的,那些客套,那些虚与应付,都随着负担一起被抛弃。
“没有啊,为何如此问……”
“若没有,你会这般郁结于心?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连小柳稚也在担心你,只是……这却让我明白,原来我并不够了解你。看得出来阿笛和新月都知道你在为难什么,但是我却并不了解……终究,不够了解你……”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一直以来他的笑容虽然清淡如云,但是太远,远得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只是今日,除了那份淡远,似乎更多了几分怜惜和迷离,像一个普通人一般。“虽然都是七拼八凑,不过你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你,可还顾忌自己曾经是君御清妾氏的事?”
“也许是,也许已经忘了,我并没有细想过。我既死过一次,那么过去的自己,便只是过去,我不在意那些过去,至于阿笛在乎与否,只看他的想法。”
“想必这一点,早有定论。阿笛虽然从来都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他对你一直未曾改变。”正是这[未曾改变]的一点,更能够令人自在,安心。“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比得过阿笛。也惟有他,能够让沧溟缺月,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凡女子,平淡,却幸福……那时候,错过了你,真的让我很遗憾……”
脸上手指的触感轻柔,温暖,让人竟有一丝丝眷恋。
恍惚间就如初识时,这个人对她若有若无的吸引——成熟,平和,有一点疏远,却让人不自觉地仰望追寻——就像她印象中,早已模糊了容貌的爹爹。
衣莫染轻叹,他珍惜缺月,因她经历如此苦难,最终却依然宁静无争,仿佛没有任何怨恨能够将她洗染。他也留恋缺月,因她日日的改变,从那个淡淡如同无痕的女子,一天天丰满,有血有肉,温暖如花,能够看着,守着这样的绽放,让人有着难以放下的成就感。至可惜,这份感觉不属于他。能够让她这样改变的,只有阿笛。
就算当时他抓住了,没有错过,也没有自信能够让她有着今日的笑容吧。他倾身向前,嘴唇如羽毛般轻轻碰触缺月的额头——缺月一滞,呼吸微微停顿。
“衣馆主——”阿笛手里端着一碗水果羹,面色阴沉地盯着衣莫染放在缺月脸颊上的那只手。
衣莫染回头一笑,那只手却没有放开,似乎颇为愉快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每次在缺月滑腻的脸颊上轻轻划过,阿笛的脸色就更沉上一分。
“衣馆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衣莫染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缺月看得一怔,阿笛却一张脸黑了红,红了白,白了黑。衣莫染明白不能太过分,站起身拍了拍阿笛的肩膀,“别太介意,只是一个祭奠——我对缺月已无想法,对你,或对她,并无不同。”说着,嘴唇轻轻在他额角上一点,阿笛手中的那碗水果羹终于落地,就此浪费。
衣莫染已经远远离去,身后还传来他放开一切的爽朗笑声,阿笛却依然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停止思考。
缺月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聪明地决定忘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第六十回
阿笛略显尴尬地在缺月旁边坐下来,立刻又站起来,“水果羹——我再去盛一碗!”
“不用了。”缺月拉住他的袖子,“陪我坐坐吧。”
阿笛坐下,沉默了许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本来准备想跟缺月说的话,被衣莫染这一搅,却不知要从何说。缺月自然知道他今日是特地有话要说,只赔着他坐,并不催促。
只是……稍稍有些意外。向来成熟稳重的衣莫染,怎么会故意做这种事……
“那个……织锦……”阿笛挠了半天头,找不到话头,便直接挑了最要紧的说:“我们回村子去走走吧。”
“好。”缺月露出笑容,在和暖的阳光之下,暖暖的平和着。
“我去准备。”
“嗯。”
缺月的笑容一直浅浅地挂在脸上,是的……她想回去……原来他知道。他从来都知道。
阿笛派人准备了宽敞些的马车,亲自将马车布置柔软舒适,连车轮也用厚厚的麻布缠裹起来,便去收拾起药材绷带一类。
刚把那些东西也放上马车,考虑着该准备些什么点心给缺月路上吃,便见新月风风火火地冲出来,看到他就吼道:“你疯了啊要带缺月出门!?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你是要她死在路上啊!?”
“不会。”阿笛笑得温和却又自信,“我会照顾妥当,况且又不是赶路,我们两个慢慢走便是。”
“去什么地方非要现在去?等缺月的伤好了再去不行?”
“我就是希望她早日痊愈,才要带她去。”
新月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谁让缺月是“郁结于心”,而偏偏待在这里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缺月那个“郁结”,这一点新月不能不承认。郁闷,挣扎,最终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就当度假疗养了。
“可是你就这么走,清尊楼无人管理没问题吗?”
“这种事情——等回来以后再慢慢去想吧。”
现在,需要优先考虑的只有缺月一个。
一切收拾妥当,阿笛重新用布巾束起长发,脱下黑缎锦服换上棕色粗布衣裳,卷起衣袖,活脱脱一个山里出来的乡下人。新月颇感稀奇地绕着他看了又看,鼻子还是那鼻子,眼还是那眼,可是一身气质收敛得干干净净,竟看不出半分“清尊楼主”的样子。她重重在阿笛肩上拍了拍,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小哥,有前途!哪天在清尊楼混不下去了,一定要来找我!”
阿笛只笑了一笑不置可否,至于新月,话才刚说完便被笑无情拎回去了。
阿笛进屋,将缺月抱了出来,安置上马车。新月挣脱束缚再次扑了过来,拉着缺月道:“路上小心,要让阿笛好好照顾你,能使唤使劲使唤,千万别自己累着。他要是敢欺负你一定要想办法传书给我,我带人去把他殴成猪头!”
缺月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去养个伤,你不用这么惦记着。”
“我怎么能不惦记着?当初我一个没[惦记]好,你就不见了……还吃了那么多苦,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那时候她还在跟笑无情怄着气,当知道缺月出事的时候,赶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缺月没想到她竟然到现在都还想着这件事,对她笑道:“怎么没帮上?你可是救了我一命的。”
嗯?新月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当初在清尊楼,我被囚禁后你来看我,塞给我的药丸么?”那都是新月特制的保命良药,“在沧冥受刑之后,倘若没有你留下的药,恐怕我根本挺不到遇到阿笛的时候。”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有时候却让人感到如此温暖。
新月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知道自己原来不是一点也没有帮到缺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缺月,我们也要回去了,回沧冥,沉寂了这许久,沧冥也该重出江湖,我要把沧冥建设成魔道第一大帮派!从此横行天下无人能阻!”
看着新月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缺月毫不怀疑她能够做到。看着她这样的兴致勃勃,连那莫名冒出来的一丝不舍也就此掩盖下去。
从此,沧冥和清尊楼再不是敌对关系,她们随时都可能会遇到,也许是在江湖上,也许是在某个好山好水美食丰富的去处。不舍,本就不该属于她们这般随兴或是淡然的女子。
阿笛和缺月一路上走得很慢,阿笛把车架得稳稳的,哪怕有一点颠簸也尽量放慢了速度,沿途看看景致,累了便休息。这样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多,所以格外珍惜。
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小村,阿笛赶着马车,回到他们曾经住过的院子。院门开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门口嬉戏,看到有[陌生人]来,停下来好奇地张望着。阿笛笑着走过去,弯下身道:“怎么不记得我了?”
几个孩子歪头想了想,其中一个大一点的突然指着他叫了一声:“阿笛!!”
仿佛洪水开了闸,其他的几个孩子便跟着一起惊喜地叫起来“阿笛阿笛!”,一窝蜂似的扑了上来,阿笛弯着腰一个没站稳,直接被他们扑倒,坐在地上无奈地被几个孩子围着。
“阿笛!阿笛回来了!”
“阿笛阿笛!你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阿笛娘说你去了很好玩的地方,有多好玩?”
“阿笛阿笛……”
阿笛被围着,连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幸好东家嫂子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出来看,见到阿笛也是一喜,“哎呀,阿笛兄弟回来了!——去去——别缠着阿笛兄弟,像什么话!——来来快起来!哎哎这些皮孩子……”
阿笛总算有机会喘口气,从地上起来,笑着打了招呼,“嫂子,好久不见。”
“你可回来了,屋子都还给你们留着呢……妹子呢?”
“她在车上,最近身体有些不好,能不能请嫂子帮忙收拾一下床铺?”
“唉,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已经把身体养好了?出门在外奔波就是不行,这回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养养。我这就去,你去把她扶进来吧。”东家嫂子转身进门,阿笛掀开车帘,把缺月抱下来。
那些孩子似乎也还记得这位大姐姐身体不好,像过去娘和阿笛嘱咐过的一样,不去吵她,只瞪着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仰头看着。
缺月在阿笛怀里低下头,对他们微微一笑——几张小脸蛋儿立刻变成了红苹果。这张[壁画里的仙女姐姐]还漂亮的笑脸就此印在他们脑中,从此为他们将来面对自己媳妇时总是唉声叹气不尽人意埋下了隐患。
走到门口,东家嫂子正铺好床从卧房里出来,缺月微微笑着点头,“嫂子。”
东家嫂子一时也看愣了,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见这妹子笑过。那张淡淡的脸,好似就没有其他表情。
屋子里的摆设都跟从前一样不曾改变,这里边宛若他们二人的重生之地,回到熟悉的环境,心情也宁定下来。
当天傍晚东家大哥回来,说什么也要找阿笛过去喝几杯,阿笛照顾缺月吃过饭,喝完药,看着她睡下,自己才去了主屋。酒是自酿的,算不得烈,但有熟悉的味道。阿笛是揣着心思来的,喝酒时便有些心不在焉。
东家大哥看出来,问道:“阿笛兄弟在烦心什么?可是你媳妇的情况不太好?”
“不,这倒不是。只是……其实她还不是我媳妇……”阿笛的话说出来,东家大哥略略吃了一惊,当初他们来到这里时为了方便,避人口舌,对外便一直以夫妻相称。倒是东家嫂子一脸果然如此,“我就说呢,看你们两个这么年轻的小夫妻,相处起来却不咸不淡的,真少了点什么。但你们两个可一直是住一个屋的,不早点把事儿办了,对人家姑娘家总是不好。”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麻烦二位……诸如成亲之类的事情,我着实不太清楚该怎样办。”
东家嫂子一阵轻笑,“明白明白,你一个小伙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村里的婶子们都帮人操办过许多回,赶明儿叫你大哥上镇上去扯些红布回来,我和村里的嫂子帮妹子做身漂亮的嫁衣!你就安心帮妹子养好身体,挑个好日子就给你们办了!”
“多谢嫂子和大哥!”
“跟我们客气什么!”
第二日东家大哥便去了镇上,东家嫂子在村子里各家一串,小村里立刻便热闹起来。这里地方小又偏僻,民风淳朴,阿笛之前在这里人缘极好,全村的人都跟着乐呵呵的准备起来。
大家倒也没有在意之前两人还未成亲的事,只道阿笛那个漂亮得跟仙女儿似的未过门的媳妇要过门了。村里热闹了,却是正在养伤的准新娘缺月还什么都不知道。当天下午东家嫂子便带着东家带回来的红布和一大堆花样儿去了缺月屋里,往床上一放,“来来,妹子,看看你喜欢哪种花样儿?赶紧定下来,要绣被面枕头和衣服,时间紧着呢——”
缺月被弄愣了,看着床上红彤彤的一大团,还有那些牡丹鸳鸯的绣花样子,茫然地问:“嫂子,这些是做什么的?”
“哎?阿笛兄弟不会还没跟你说……?”
阿笛正端了药碗进来,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嫂子进了屋,只是要拦也拦不及。
两个人都看向阿笛,他略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只盯着手里的碗。嫂子“噗哧”一笑,“阿笛兄弟还害羞啊?”干脆不管他,转头对缺月说:“阿笛兄弟摆脱我们给你们操办婚事呢。过几天就有个好日子,赶紧的准备好了,别耽搁了日子。”
缺月微微怔了一下,眼中再次填满一团红艳艳的颜色,以及牡丹鸳鸯的绣花样子,才终于消化了东家嫂子所说的事情。茫然片刻,看看[专心]盯着药碗的阿笛,看看床上的一团红艳,蓦地通红了脸色。
——虽虽虽然这本来就是没什么悬念的事情,阿笛一直都很明确地表示想要两个人过一辈子,她也就决定留在阿笛身边,成亲大约也是迟早的事——但但但是这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她还,还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过这回事……
东家嫂子看着缺月红红的脸,忍着笑——姑娘家脸皮薄,经不得笑的—— 一回头,却看见身后那个[专心]盯着药碗的也是一张大红脸。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了,瞪了阿笛一眼——人家姑娘家害羞,你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一屋里住那么久也没见不好意思,这回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阿笛被她一瞪,惊醒过来——好象,是不该他害羞。
这么一想,他的笑容又回来了——娶媳妇么,新媳妇去害羞就好了,他只需要乐呵呵地高兴就好。
于是他微笑着,一脸喜气地走上前,“来,织锦,趁热喝了药慢慢挑。”
缺月伸手去接,他却不松手,非要亲手来喂。
缺月看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嫂子,对于递到嘴边的药就张嘴喝,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衣莫染也好阿笛也好,为什么男人都可以前一刻还是谦谦君子,后一刻脸皮就比发面包子还厚?
自打这一日,不仅仅是东家的院子,连缺月屋里也热闹多了,每日里总有几个村里的嫂子到东家屋里帮着绣被面枕面,不时也上缺月屋里坐一坐,只是还碍着她身子不好,不便吵闹。尽管如此这份喜气仍旧被带了进来,渐渐让缺月和阿笛也习惯了这种气氛。
缺月安心的养着伤,当她的待嫁新娘,而阿笛便每日挂着笑容,安排好缺月的治疗之后便跟着村里人区镇上采购置备,面带喜气地准备着娶媳妇。
阿笛在镇上出出入入,缺月便看着屋里的小物件一件件被替换,置了新的,都是喜气的颜色——就好似,好似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若能就这样一辈子,该多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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