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陵·血玉释比

第19章


花生忽然问,万籁俱静的山林里只有这句话在飘荡,问得黄白闷闷的。
  “不记得了,在我的印象里,仿佛一生下来就有你这个人存在了。”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呢!想必你听干爹说过的,干爹和我爹是高中同学,但是我爹很不争气,天天喝酒打麻将打我妈,就是一混蛋。有一年过春节,我去了我姥姥家,当天晚上爹妈煤烟中毒都死了,那时候我还小,并不知道什么叫悲伤,甚至连爹妈的后事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觉得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吵吵闹闹过了几天之后就乖乖就跟着干爹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和你一起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进大学混日子,家长会是干爹去的,衣服是干妈买的,吃喝拉撒全是他们一手包办,在很长的日子里我都没想过我爹妈,直到大了懂事了,才知道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可是回想起来,爹妈的脸都模糊了,唯独不模糊的就是当年我爹怎么打我妈的,至于我妈,什么长相都记不清楚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不是去姥姥家逃过一劫,如果当初我就死了会是怎么样?每次想到这里就觉得人生不过也是如此,我这二十多年都是赚回来的,就算是明天就去西方极乐世界了,我也没什么遗憾。”花生靠着树幽幽地说。
  “花生……”黄白欲言又止,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小白,你日子也不好过,这么多年,我是跟你一起长大,我爹妈死得早,在我不明白伤心是什么的时候就去了,而你不同,你硬生生地没了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只要活着出去就有希望再见干爹一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黄白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管我了,能活一个算一个。”
  花生语音刚落就觉得左边脸上火辣辣地挨了黄白一拳,但是并不痛,他看到黄白蹲在自己面前,一脸怒色地说:“你他妈说这话就代表你没把我当兄弟看,要死大家一起死,就算是我死了,你都要走出去,而且老子就算是剩一口气也会把你狗日的背出去!老子就不相信这几个小山头能难得倒我?你他妈的抬头看看我,我身上这些伤口是哪里来的?背你小子背的,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就得添更多的伤口,你要是死了,前脚你断气,后脚我就跳崖,你要真那么想死,你就死去吧,大不了在黄泉路上多等我两分钟,大家还能结伴而行。”黄白说完一推花生,负气地独自走到林边,鼻子一酸,望着黑茫茫的大山,孤寂感从空泛的心头直往脑子里涌,想起了他和花生还年少时,学着古人搓土为香结拜兄弟,发誓要同生死共富贵。当年少年那虔诚的祷告伴随着黄白走过了一年又一年,早已习惯了花生的如影随形和大呼小叫,而今在这荒山野岭,万一真成了花生的埋骨之所,这个世界还是个世界吗?黄白心中一紧,看着漫天闪烁的星光,如果真的要死一个人,希望活下去的那个是花生。
  褡裢里的米越来越少,黄白每天吃得很少,其余都留给了花生,他不敢乱摘野果,怕自己也会倒下,纵然是这样,黄白的体力也到了透支的边缘,而且浑身是伤,山里虫子又多,赤裸在外的皮肤布满了骇人的小红斑。川区的天气极其多变,大雨总是毫无征兆的滂沱而下,有时候黄白背着花生走在雨中踩着一脚泥泞,连伸手擦去雨水的功夫都没有,只能任由雨水蛰得眼睛生疼。出生到现在的23年,黄白从来没有过这么落魄的日子,没吃没喝也倒罢了,只是这种完全没有目的地的行走最容易让人滋生绝望的情绪,若不是有花生的陪伴,此时的黄白怕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这两天来让人欣慰的是花生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起来了,自从那晚黄白大发脾气后,花生忽然爆发出强大的意志力,连黄白都看得自叹弗如,他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每天坚持走半天,直到筋疲力尽才肯让黄白背着他,而且黄白一边走,花生就一边扯着嗓子唱革命歌曲,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变成了鸭公嗓,黄白感动之余,看着花生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不堪,便不停地鼓励自己不断前行,如此一来脚程倒快了许多。
  到了第五天,黄白开始对路线产生了怀疑,身旁的景致逐渐变幻,先前郁郁葱葱的草木渐次稀少,山体也变成黑褐色,光秃秃的,犹如一个个光着脊背的男人,虽然粗糙但顶天立地,黄白知道自己和花生是在往北走,但为什么却总不见人烟?
  “花生,是不是我们走错方向了?”黄白在中途休息的时候问。
  花生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地图,沉思片刻说:“看沿路的情况,我们确实是一路向北,应该没错,就算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力气走回头路了。”
  “已经走了五天了,怎么还是不见人烟呢?”
  “别着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就我们这种货色,阎王爷还不稀罕收吧!”
  “也只能这样了。”黄白无奈地说。
  第六天,走了半日后,黄白再也无力背起花生时,花生只能勉强下地自己走,颤巍巍的两人行进速度极慢,在越过一个小山头后,黄白忽然停住了脚步,“你听!”
  花生侧耳一听,“水声!”这大河奔流的声响立即让黄白和花生精神起来,他们加快了步伐连滚带爬向着水声的方向奔去,几近傍晚,一条碧绿的大河呈现在眼前,不远处还有一座石头桥,花生振臂高呼,“老子终于走出来了!”
  黄白也喜极而跃,拉着半死不活的花生就往外冲。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果然,看上去不远的距离,黄白和花生折腾到几近半夜才到。过了水泥桥复行半小时,一个下大上小的高大塔状建筑高耸在黑暗中,花生抬了下眼皮,“是羌碉,这里应该是羌寨,进去吧!”
  黄白无心观看,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泡个热水澡,好好吃一大碗饭,他饿得眼睛都绿了。进了寨子等于是进了一个石头的世界,道路迂回曲折,黄白扶着花生,在一个挂着红灯笼的石头房子门口停下脚步,他大声地叫着门,一个头缠土布的中年妇女开了门。
  “能住宿么?”黄白问。对方点点头,黄白掏出一百块钱,让主人家收拾房间做饭,顺便找了两片消炎药给花生。
  收拾停当后,躺在床上的黄白眼皮逐渐沉重,四肢如压了铁一般,脑子也开始麻木,他终于睡去了。
  第八章 羌寨奇遇(一)
  “阿爸锡拉要见你们。”黄白觉得自己被人摇醒,听到的第一句话也不明所以,起身发现所有的关节如同散开一样,挪动一下吃力万分,酸痛无比,再走两步就全身抽搐,很显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一个年轻女孩,身着蓝色长袍,衣领及袖口上镶着一排梅花形银饰,腰系有花边的飘带,全身戴满了银牌、领花、耳环、圈子和戒指等饰物,打眼的是胸前还带有一个椭圆形的镶有银丝编织的珊瑚珠的“色吴”。黄白抬起头去,女子长的很是周正,包着青色绣有各色图案的头帕,用两根发辫盘绕作鬓,长眉如画,秋水似瞳,黄白心中赞叹道,这少数民族美女果然多,天仙妹妹已经够美的了,没想到这寨子里随便出来一个都能艳冠群芳。
  “阿爸锡拉要见你们。”对方重复着,普通话很是生硬,发音勉强。黄白看了看旁边床上的花生,也被一个小男孩叫醒,面无表情地发愣。“花生!”
  “嗯?”还是傻傻的,黄白白了他一眼,“我们不认识阿爸锡拉,我要睡觉了。”对美女说完他就立即躺下又睡,他不想多生是非,只想休息快点回西安去,生怕迟则生变。那美女愤愤地转头下楼,大声地跟楼底下说了几句,接着就冲上几个穿自制的麻布长衫,外套一件无袖子的羊皮褂子,绑绑腿的汉子上来,不由分说拉起黄白和花生套了件衣服,架出了门。花生怒了,拼命挣扎,狠狠打了身边汉子一拳,两人厮打在一起,这时,听到一声亮如洪钟的男音说:“住手!”汉子们立即松开了手,黄白一看,一个白须荏苒的老人背着手站在路口,“两位,请跟我来。”黄白和花生对视一眼跟了上去,走进一家石室,“两位是山爷爷的贵客,请坐。我们并没有恶意。”宾主坐定,先前的美女上来摆上酒,花生端起一尝,摇头晃脑大赞:“好酒!很像青稞酒啊!”惹得那美女一笑。
  “请问这是哪里?”
  “汶川的一个小山沟而已,我们这里很久没有外来客人了。”老者答道。
  “那你们是羌族?”花生问,老者点点头。黄其中在时教花生历史教黄白地理,真应了术业有专攻,长大后俩人搭档成了互补效应,黄白不禁膜拜起自己老爸,在他小小年纪便为他觅得生死之交。
  “谁要见我们?”黄白问。
  “是阿爸锡拉,也就是山爷爷。”老者答,说来说去,黄白还是不知道是谁,疑惑地看了花生一眼,“阿爸锡拉就是羌族的‘许’,汉族人叫他们释比,现在在世的已经非常少了,通俗点说就是巫师什么的。”花生凑在耳边悄悄说,黄白不禁眉头大皱,每次出来都和这种人脱不了干系,看样子势必又是一件棘手的事。
  “我们只是过客,后天就走了,希望您和阿爸锡拉解释一下,我们就不去了。”黄白真挚地说,不想对方怒视了他一眼,“阿爸锡拉想要见你们,这是无比的荣耀,你们居然不去?”
  花生赶紧拉拉他衣角,“释比在族中地位很高,我们要是不去,估计连寨子都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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