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之凌波词

    任素明正要开口，萧钊之进来立刻问，“什么药？”
    环视一周，他问怀瑾，“她呢？”
    怀瑾知道问的是元敏，迟疑了下，嘴唇欲动，萧钊之替解忧掖了掖被角，又对任素明道，“你说。”
    元敏自然是没来，他还问什么？
    任素明道，“公主这病是心病，”敲了敲太阳穴，他道，“问题出在这里。”
    “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得自己身体一分为二，则谓离魂。病症多为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肝藏魂，肝虚邪袭，神魂离散则可诱发此证。”
    “人有三魂七魄，得离魂症的人两魂六魄游离体外，和普通人没有两样，但是自己做过的事，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这是人在心理上逃避痛苦和恐惧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得了离魂症的人，必然经受大悲或大喜。陛下，是也不是？”
    萧钊之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公主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性情，也可有多种性情，也许今天和明天的性情还有所不同，但是都是她自身真实的性情。”
    “离魂症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治疗方法，一般来说，只能靠她自己控制。如果能为公主找到病因，帮助她慢慢消除负面心理，或许可以根除另外一种不好的人格。运气好，很快就能彼此认同，倘若运气不好，恐怕一辈子都难免为之所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也帮不了，只能公主自己走出来。”
    “公主服用的真珠丸、合魂丹、舒魂丹、摄魂汤、归魂饮等都是滋补肝肾、养血安神用，为何不见效，是因为缺了一味药引。这就是为什么得了离魂症的人总治不好。”
    萧钊之眉心紧皱，“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药引？”
    任素明道，“是迦楼罗之心。”
    萧钊之皱眉，“迦楼罗？传说中的神鸟？”
    任素明点点头，“对。”
    迦楼罗是一种专门吞噬毒蛇猛兽的神鸟，又名不死鸟，翅有种种庄严宝色，头上有一个大瘤叫如意珠，此鸟鸣声悲苦，每天要吃五百条毒蛇。等它临终时，早先吞下的毒素就会一并发作，痛苦不堪，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飞往金刚轮山顶，全身自焚，只剩一个纯青琉璃心。
    据说倘若有人持心引火，它就会自烈火中复生。患有离魂症的人，正是神性与人性冲撞，所以需要此心为引，且迦楼罗之心有极强的安神作用。
    萧钊之沉吟不语，好半天道，“那金刚轮山在柔然和北燕交界处，瘴气弥漫，高不可攀，此鸟只在书中有记载，从无人真正见过，如何断定真假？”
    任素明道，“迦楼罗是神鸟，却并非无人见过。至少萨珊神教的大祭司肯定是见过的。早些年若要坐上大祭司之位，必须去金刚轮山取一枚迦楼罗鸟的羽毛。后来因为死伤太多，导致北燕巫医人才凋零，这才慢慢取消这项规定。在萨珊神教的秘密典籍里，记载着历代大祭司登上金刚轮山的方法。陛下，从前我有跟你提过几句，我和北燕当今的大祭司达兰台师出一脉，准确说，师出同门，我们门中弟子分两派，他学的是巫，我学的是医。”
    “早在许多年前，祖师爷就说巫医分离是必然的。到了我们这一代，彻底分离。有些病得医，有些病得巫。”
    “达兰台必然将那夏尔塔嘉的一魂一魄放在他亲近之人身上，这就是为什么公主判若两人。”
    萧钊之摇头，“将已死之人的魂魄放在生者之身？恐怕是神怪之说。”
    任素明道，“巫术高深，我就是理解不了相信不了，才一心行医。但世间事确实无法解释。巫术主要利用的人的心理作用，心理疗法非药力能及。”
    “我举个例子，陛下一定知道。《金匮》记载，武王伐殷，丁侯不朝。尚父乃画丁侯，三旬射之。丁侯病大剧，使人卜之，祟在周。丁侯恐惧，乃遣使者请之于武王，愿举国为臣虏，武王许之。太师尚父乃以甲乙日拔其头箭，丙丁日拔目箭，戊巳日拔腹箭，庚辛日拔股箭，壬癸日拔足箭，谓使曰：「归矣。吾已告诸神，言丁侯前畔义，今已遣人来降，勿复过之。比使者归，子之君所息念矣。」使者辞归，至，丁侯病乃愈。四夷闻之，皆惧，各以其职来贡，越裳氏献白雉，重译而至。”
    萧钊之点点头，“六韬也有记载。”
    武王推翻商朝以后，丁侯没来朝见，姜子牙就画了一幅丁侯的画像，朝它射箭，连射三十天，丁侯竟然真的大病一场。后来丁侯得知了病由十分恐惧，赶紧派人朝见武王，请求作为武王的臣仆。尚父拔去丁侯画像上的箭后，丁侯不治而愈，令诸侯感到十分恐惧，纷纷前来朝贡。
    萧钊之道，“北燕萨珊教如今分崩离析，那大祭司达兰台也不知所踪，如何能得到典籍？”
    任素明愣了下，“陛下想去金刚轮山？”他赶紧道，“万万不可！那金刚轮山凶险万分，即便是北燕最高明的巫医去一趟也得丢半条命在上面！要得到真正的琉璃心，必须得有人持火焚烧将死的迦楼罗，那鸟十分警觉凶残，又身带剧毒，稍微擦到便一命呜呼！陛下，公主可以慢慢调理恢复，说不定……说不定就痊愈了。”
    萧钊之道，“若不要迦楼罗之心，痊愈有几分把握？”
    任素明踟蹰不语，萧钊之道，“实话实话。”
    任素明道，“一分。”
    萧钊之苦笑，“那就是全无把握。”
    看了眼昏睡的解忧，他道，“朕半生只得一女，江山社稷，全系她身上。”
    这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圣上这是要传位给公主？
    重光十七年冬月初五，西昭封前朝江夏公主为江夏长公主，仪服同蕃王，封长宁郡主为安定公主，待遇一同大昭王室女，封解忧公主为镇国公主。
    封江夏公主为长公主乃情理之中，封长宁郡主为公主权当拉拢，也说得通，封解忧公主为镇国公主是怎么回事？毫无疑问，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镇国公主意味着有安定国家的能力，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可以监国，位比太子，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公主，如何监国理政？
    和前朝一样不满的还有后宫。
    十多年来，元敏第一次冲进了承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