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康宁是不是开窍了,每天放学后竟主动来找钟柔柯,和她一起做功课。钟柔柯满是惊喜:“康宁你终于肯用功了!说不定我们下学期就可以在一个班了!”
康宁脸有些泛红:“谁知道。再说,下学期就分文理了,我还没想好学文还是学理呢。”
钟柔柯手托着腮,眯着眼想了想:“是啊,你的文科都很好,学文优势大一些。我是一定要学理的,我以后。。。”以后也要像哥哥那样学医吗?和哥哥去同一个学校?
“。。。不过我数学不够好,学文科如果数学好优势会更明显。”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钟柔柯大言不惭:“再说,我不行还有欧阳呢,欧阳数学那么棒,讲解习题比我强多了,你不懂的可以问他。是不是,欧阳。”
欧阳衡抬起眼看看她,微笑道:“是。”
钟柔柯和康宁在学校呆到掌灯时分就各自回家,欧阳衡总是比她们晚走。钟柔柯很是佩服,天才加勤奋,难怪他能稳坐第一的宝座。
一天刚出校门,钟柔柯想起把收录机忘在学校了,和康宁打个招呼说回去拿。康宁点点头:“那我就不等你了,反正不同路。”
进校门不久就见欧阳衡迎面而来,钟柔柯忙叫住他:“欧阳,能不能帮我开下教室门,我有东西忘拿了。”
回家的路上,欧阳衡一直和她并肩骑着,钟柔柯诧异:“欧阳,你也走这条路吗?以前从来没在这条路上见过你。”
欧阳衡笑:“我住得比你稍远些,可能出门的时间不同吧,所以没碰上过。”
那天以后,钟柔柯便时不时在上学或回家的路上碰到欧阳衡,有人陪着说说笑笑那段路也显得很短,回家分手时候的那声“再见”钟柔柯也说得特别高兴。
又是一个雷雨天气,又是钟柔柯一个人在家。尽管她不停地对自己做心理建设,已经是高中生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怕打雷了,当那个惊雷砸下的时候她还是吓得一哆嗦。
楼下的电话铃声响起,钟柔柯想一定是哥哥,她要告诉他她不害怕,叫他不要回来。原来是欧阳衡打来的,说要和她讨论一道化学题。有一点钟柔柯还是很自豪的,欧阳衡别的都很强,就是化学和英语稍不如她。她拿了纸笔,写下分子结构式和他讨论起来。又是一声雷响,钟柔柯不由自主轻呼一声,手中的笔也掉在地上。她捡了笔回来,对话筒那边的欧阳衡道歉:“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把笔掉了。我们继续。”
欧阳衡沉默片刻:“钟柔柯,好像这样说不清楚,不如,不如我到你家来讨论。”
“啊!?”钟柔柯愣了愣。从来没有同学到过家里,以前同学提起,她总是下意识地拿哥哥当挡箭牌“我哥哥会不高兴”。她不敢也不想把同学往家里带,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家不能随意。
不见她回答,欧阳衡呵呵笑两声:“我都忘了,外面下雨了,我们就这么讨论吧。”
等这道题讨论完,欧阳衡却没有放下电话的打算,继续和她聊天。正说着,钟英奇带着湿气进门,见她在讲电话,皱眉道:“我说怎么总占线。”
“哥哥!”钟柔柯飞快地对欧阳衡说:“我哥哥回来了,明天再聊,再见。”砰地放下电话跳到钟英奇怀里:“哥哥,你又回来了!我都说了我不害怕了。”
钟英奇往外撵她:“衣服还是湿的。”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揽着她的肩上楼:“和康宁聊天啊,说那么久!”
“不是,欧阳衡。”
钟英奇手紧了紧,淡淡道:“聊什么?”
“讨论一道化学题。”
“一道题讨论这么久!?难怪你不用我回来了,原来有人聊天啊。”
“才不是!”钟柔柯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前:“我是怕你跑来跑去太累了。”
钟英奇靠在书桌边缘,无奈道:“小柔,不是都说过了不要这么抱么。”
“我不管!我就喜欢这么抱。”钟柔柯撒娇道:“我喜欢听哥哥的心跳。”
钟英奇的手举在空中半晌,终于落在她头发上:“你看你都这么高了,都到我嘴巴这儿了,还是这样!”
“是吗?我有那么高了!”钟柔柯站直身子:“来比比。”比完后钟柔柯仰头看着钟英奇,眼睛笑得弯弯的:“还要再长高些就好了。哥哥,我还能长高么?”
“能。”钟英奇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灯光下,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额角的绒毛也染上了橘色,两道秀眉下是秋水一般的美瞳,正含笑看着他。这几年,她的脸圆润了些,不像刚来的时候瘦瘦尖尖的,眼睛也不再是圆溜溜的,拉长了些,眼角稍向上挑起,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钟英奇捏捏她的脸:“那么想长高!”
“是啊,谁让哥哥长那么高!”钟柔柯伏在他胸前。
钟英奇叹息:“小柔,都说了不要抱那么紧。”轻推她肩头。
钟柔柯抱得更紧:“我不管!这样在哥哥怀里好舒服。”她靠在他肩窝轻轻阖上眼。
钟英奇无奈道:“小柔,你现在一点也没有以前听话了。刚来的时候多好,那么乖巧,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
“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哪有!?”
“还说没有,你现在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我气。”
钟英奇沉默半晌,低声道:“小柔,你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
“男同学?欧阳衡啰。”
“那。。。你有没有想抱着他,像抱我一样。”
“怎么可能啊!恶心死了!。。。我只想抱哥哥。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哥哥会抱着我,安慰我。”钟柔柯睁开眼睛,睫毛忽闪了几下:“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不是。”她的睫毛轻触在他脖颈处,痒痒的,这点痒很快蔓延开来,到达他心里,暖洋洋的。钟英奇手搭在她肩头,沿着她胳膊慢慢向下滑,终于揽住她的腰。
与欧阳衡一起参加数学竞赛班的钟柔柯经过两轮考试就被刷下来了,她安慰自己,好歹也是全国二等奖,过得去了。拿了名次的欧阳衡暑假要去参加数学夏令营,钟柔柯给他做个加油的手势:“好好学哦,一定要争取代表国家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欧阳衡沉默半晌,突然道:“如果你也一起去就好了。”
钟柔柯笑道:“我也想啊!虽然我不喜欢竞赛,可是听说这次夏令营有其他国家的中学生来呢,一定很有意思。”
欧阳衡看她半晌,牵动嘴角笑了笑。
暑假,钟柔柯除了学习就无所事事,钟英奇现在总是不着家,她跟他抱怨时他眼神古怪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他有事儿。钟柔柯把上学期的课程粗粗复习了一遍,又开始预习下学期的功课,空闲时间就拉着康宁到处乱逛。游泳池去过一次,人多得像下饺子一样,她再也提不起兴致去第二次。大夏天,逛书店是最舒服的,又有冷气吹,如果幸运,还能找个座位坐下。
钟柔柯躲在一排书架后翻一本新书,康宁过来小声说:“我看见欧阳衡了。”
“哪儿?”钟柔柯抬眼四处看。
欧阳衡已经看见她们,朝她们走过来:“这么巧!”
“是啊!你夏令营结束了?”
欧阳衡接着话题和她们聊起夏令营的见闻,钟柔柯听得津津有味。康宁压低声音道:“这里不好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钟柔柯吐吐舌头:“对啊,我都没想到。去哪儿?”她看着康宁。
“去冰室吧。”康宁看看她,再看看欧阳衡。
欧阳衡笑道:“好,我请客。”
钟柔柯笑道:“是该你请客,弥补我心灵的创伤。”
钟柔柯走进冰室,长舒一口气:“好热!”她摸摸额角,一头的汗,不满道:“康宁你怎么一点也不怕热的?你看看我。”
她们并肩坐在欧阳衡对面,钟柔柯要了一份绿豆刨冰,康宁点了菠萝刨冰。欧阳衡动动嘴唇,又沉默,最后终于说:“钟柔柯,你哥哥在那边。”
“哪儿!?”钟柔柯兴奋地站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去,果然,钟英奇和胖子他们。钟柔柯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下脸。不止是他们几个,还有一个女生,钟英奇手搭在她肩头,脸上挂着他那个懒洋洋的招牌笑容,两人靠得很近。
钟柔柯怒视着他的侧脸,心说,你这个暑假这么忙原来是忙这个!
胖子正对着她,一抬眼看见她,高声嚷道:“哎哟,咱妹!来啊,到哥哥这儿来!”朝她招手。
钟英奇扭头看过来,朝她笑着偏偏头。
钟柔柯狠狠地剜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出冰室。
欧阳衡见状,忙起身打算去追,康宁拉住他,见他一脸焦急,缓缓道:“他们兄妹闹别扭我们怎么插得进去。”
果然,钟英奇腾腾腾地追出去。
欧阳衡默默坐下。
钟柔柯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不,不光是生气,心里还有种悲凉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她以前也听说过他有女朋友,那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今天为什么会心里不舒服。她跑到明晃晃的太阳下,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就这么闷着头朝前冲。
正走着,被揽进一个怀抱中,惊慌之下她很快醒悟,这是个熟悉的怀抱。蓦地,她心头无名火起,用力甩开他:“别碰我!”
钟英奇无奈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调侃地笑:“是不是青春期狂躁症啊。”见她一头的汗,拉着她:“找个凉快的地方坐。”
钟柔柯拍掉他的手,怒道:“我要回家!”
“那好,回家。”他拦下一辆车,把她塞进去,自己坐到她身边。
“离我远点!”钟柔柯拳打脚踢。
钟英奇无奈只好坐远些。
钟柔柯扭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到家后,车一停稳就推开车门朝楼里跑去。
钟英奇正付车钱,想着是回家也就没急着追。在楼下接到胖子的电话:“哦,回家了。。。不了。。。就那些事儿。。。行。。。就这样啊。”回家后见钟柔柯房门紧闭,果然又锁着门,他敲敲门:“小柔,开门。。。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句话不说光生气,这天热你的脾气也爆起来了。。。开门,听见没!”
钟柔柯一脸愤懑跑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愤怒,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生气他有女朋友?他总归会有女朋友的,这岂是我生气就能决定的。
她的心底涌上阵阵悲哀,原来我不是哥哥最亲的人,也不是哥哥最喜欢的人。他喜欢他的女朋友,他们才是最亲的人。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钟英奇开门进来,得意地扬扬手中的钥匙:“找到钥匙了,你以后锁门也没用了。”见她一脸的伤痛,不禁心慌:“小柔,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扶着她肩头,见她乌黑的眼中渐渐积聚着哀伤和痛苦,越来越深。他把她紧紧压在怀中:“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钟柔柯用力推开他:“没什么。”
“小柔,你这样怎么可能没什么。”钟英奇看着她,他的眼神透露着他的认真。
钟柔柯转身看着窗外,小声道:“哥哥,你说人长大了是不是就要结婚?”
“遇到喜欢的人才会吧。你问这个干嘛?”
“那谁是你喜欢的人?”
“现在还没有,以后再说吧。怎么想到问这个?”
“怎么会没有,你不是有女朋友么。”
“那个不算,大家在一块儿玩玩而已。”
“那要怎样才算?”
钟英奇不耐道:“你今天怎么净问这个?还没告诉我怎么了呢?为什么生气啊?”
“你不想说算了。”钟柔柯坐下,背对着他:“我今天没生气。”
“没生气?没生气你跑个什么劲儿?还朝我瞪眼睛。”
“你不会明白。”
“嘿。”钟英奇乐了:“有什么是你明白我不明白的啊!”他把她拉起来:“小柔,你到底成天在想些啥?”
“不,你不会明白。”钟柔柯靠在他肩头,幽幽道:“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未见过爸爸,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死一样。。。开始,我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就像杨过一样,他也没见过爸爸,妈妈也死了,到伯伯家里。可是我跟他不一样对不对,他在伯伯家受欺负,我不但没有受欺负,我还有哥哥,哥哥会保护我照顾我,是我最亲的人。。。可是我最终还是只有一个人,哥哥最亲的人不是我。”她心头一酸,杨过还有姑姑呢,姑姑是他最亲的人,可是我谁也没有。
“怎么不是?当然是你!”
“哥哥。。。”钟柔柯悲哀道:“你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把我拋在一旁,遇到喜欢的人哥哥心里就再也没有我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为这个今天不高兴吗?。。。小柔,我这段时间丢下你一个人不是因为。。。”钟英奇紧锁着眉头,看着她弥漫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叹息:“你不会明白。。。”
钟柔柯垂下眼帘:“为什么长大了会有这么多不明白的事情?我不想长大。”
钟英奇低声叹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不要长大。”
可是她始终会长大,会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她的眼中不再是只有一片天真,会增添许多的爱与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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