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柯念所说,就算要谈判,也不该是这样的方式。而且,对方以这种姿态来谈判,显然不是想要合作,而是期望他们投诚,全部为他们所用。
傅踽行其实一直知道他们有这个意思,他能够做到两方都制衡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现在被破局,对JW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受人牵制和自己做主,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区区小岛,怎么也困不住他们的。
作为一个精湛的特工组织,每个人自身都有优点,每个队伍都经过仔细的考量,搭配后组合而成。
对于各种任务救援等,都有精密的ABC方案。
所以,傅踽行出行之前,所有的后续工作,撤回路线等等,他们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和考虑。
现在的情况,就取决于,是要留在这里等对方的安排,还是离开这里,如柯念所说的那样,有足够的话语权,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与对方谈判。
但其实与他们对着干,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若是低头,便永远要为他们所用,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傅踽行良久没有说话,柯念看了他一会,而后起身,进去拿了两瓶酒出来,开启以后,将两个杯子各自满上,“行哥,趁着现在没人,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嫂子么?”
傅踽行挑了下眉,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他并没有立刻说话,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似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柯念等了半天,傅踽行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就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抓了抓头发,说:“我长那么大,都还没有喜欢过姑娘,也不知道喜欢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幸福感很强?就像电影上那样,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都高兴,不在一起就没精气神。”
“我也很想碰到一个能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子,我还不知道为一个人奋不顾身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突然觉得,我这人生还挺枯燥,都快三十了,竟然连个女人都没有,太惨了。”
他就那么自顾自的念叨着,傅踽行向来话不多,他挑了这么个话题,都没有办法引得他多说一句话,那就真是没办法了。
傅踽行拿了酒杯,浅浅抿了一口,说;“走吧。”
“走?”
柯念有点懵,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傅踽行起身,说:“得回家啊,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
他眨眨眼,随即才了然他话里的意思,立刻跟着站了起来,笑道:“是!”
另一头,老温他们已经先一步逃出了小岛,还带走了尤洪。
傅踽行他们找了一半,才得到消息说A队的所有人都已经撤出了,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还在岛上。
消息滞后的,真不像是JW的风格。
所幸,两人逃离的过程还算顺利,两人开游艇以最快的速度,在最近的码头停靠,在余之的接应下,走陆路,预备一路驱车回到北城。
计算时间,一刻不停,大概是要四五天的时间。
期间还需要躲避上头人对他们的追踪,另一方面还要放着老温暗中使诈。
总归这一路,处处是危机,万事要小心为上。
内外皆乱的时候,最是容易出事。
傅踽行:“北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余之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问哪一方面。”
“任何方面。”
不知为什么,余之一说话,柯念就有些紧张,他总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可又怕自己想多,到时候想错了,又连累人,坏了两人之间的信任。
余之说:“嫂子很好,还是正常的在踽宛上班。最近应该又多一件事,就是为林氏举办庆功宴,这次的庆功宴做的还挺隆重,据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应该是想要重整一下林家。”
他视线落在前方,默了几秒以后,继续淡淡的说:“有人欢喜,有人则忧。当时因为梁钰盛先生在印尼莫名失踪,而失去了跟印尼公司合作的机会,可能是损失太大,梁钰盛先生没承受住刺激,突发心肌梗塞。但印尼的医疗水平有限,加上抢救不及时,雷森把人安排回国动了手术。”
傅踽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柯念暗暗的看他一眼,而此时,余之的话却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也不说手术是否成功。
柯念说;“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啊,手术怎么样?梁先生没事吧?”
余之笑了一下,没有回头,默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行哥是否在乎这个结果。”
柯念:“当然在乎啊,怎么可能会不在乎结果呢。梁先生可是行哥的小叔啊,你别卖关子,你赶紧说清楚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
余之说:“我原以为行哥只在乎嫂子,其他都不在乎的。”
柯念:“余之,你这话可不对的啊。”
余之回头,跟柯念对视了一眼,而后看向傅踽行。
此时,他的目光幽深,就这么看着他,未发一言。这眼神,让余之心头微微一颤,须臾间,便转开了头,说:“我得到消息就那么多,之后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指定救援方案,没顾上。”
“相信梁钰盛先生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雷森安排的医生,肯定是最好的心外科医生,现在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儿。现在JW内部的问题也很严重,内忧外患,自顾不暇了。”
柯念说;“这都是老温使诈,他简直太坏了,竟然用这种手段。就他这水平,就算让他做了JW的领头人,这JW迟早也是要毁的。”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招有效是真的,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对行哥有意见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从始至终傅踽行都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话语渐止住,傅踽行才说:“不管用什么方式,一个小时之后,我要知道梁钰盛的情况,知道北城现在的具体形势。信息必须准确无误。”
他们现在不能暴露行踪,可一旦跟北城的人联系,信息一定会暴露。
毕竟上头这位可不是吃素的,若要动真格,以傅踽行现在的形势,抵抗不了。
余之说:“都已经这样了,也不急于一时吧。”
柯念也是这个意思,“是啊,这次我觉得余之说的没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急于一时,最多五天,我们就能回到北城,到时候自然就知道梁先生的情况。现在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相信雷森一定能处理好的。”
“而且,嫂子不是也在么,她总不至于不管不问吧?”
余之挑了下眉,原本想说点什么,想了想,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林宛白肯定不会过问,也不会去管,她巴不得整个朝盛都乱了才好。
也就只有傅踽行,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能不管不顾到这个地步,让自己处于如今这种被动局面的,是他自己。
真怪不了任何人。
傅踽行没有回应柯念的这句话,他只是不动声色,侧头看向窗外,吩咐司机缩短时间,三日内必达。
……
梁钰盛突发心肌梗塞这件事,是在他进了重症监护室后的第三天才知道。
还是蓉姨跟她说的,雷森想借着蓉姨的嘴,想让她劝说林宛白,可以出面去管一下。
他虽说是傅踽行身边的得力助手,但也只是个下属,有些话他说出去没有分量。
眼下的情况是梁溪在公司和家里称大,还预备跟黎汀订婚,说是要冲喜,另一方面是商业联姻。
梁钰盛现在昏迷不醒,什么都凭就梁溪一张嘴,在那儿说说说。作为梁钰盛身边的老人,秦光也听从梁溪的话。
这么一来,雷森就几乎没有说话的空间,朝盛这边原本傅踽行就没有太插手,只安插了少部分人进来,所以这种时候就很难弄。
而现在唯一有话语权的,是傅踽行的妻子林宛白。
她要是能出来说两句,总还能压制一下梁溪,免得她胡作非为。
蓉姨想了一下,就把这事儿给林宛白传达了一下。
林宛白觉得有些诧异,她这会正在忙着筹备林氏的庆功宴,在写邀请函,她递给蓉姨,说:“雷森难道忘记,梁先生之所以倒下,有一半的原因可是与林家有关,我要是过去,不等我说话,梁溪就会先发制人。”
“梁溪这人。”林宛白轻笑,想到她当初故意在她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时候,还要反复压迫她的心理防线,导致她绝然的跳楼自杀,就这一招,这女人就不容小觑了。
蓉姨说:“雷森预料到你会这样说。但他说了他会帮你,眼下是特殊情况,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让我来跟你说这些。归根结底,还是少爷那边出了状况了。”
林宛白也预料到了,那天那个电话之后,傅踽行就再没有音讯,照道理,要是没什么情况的话,就算不是每天一个电话,隔两天总会有一个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一个电话。
她想了想,正准备问问傅踽行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的时候,林舟野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两人的话戛然而止,同事往门口看了一眼,蓉姨很快垂了眼帘,说:“我先去看看小宝。”
林宛白点点头,“一会我再过去找你。”
“好。”
蓉姨这就出去了。
林舟野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她走远了,才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低头继续写邀请函,时间已经订好了,就在下月月初,
林舟野走到她身侧,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她写字。她会好几种字体,以前这些邀请函,基本都是她亲手写的,一般都写正卡。
林舟野说:“倒是没有退步。”
“没有么?我还觉得没以前好了。”
“你怎么变得那么谦虚了?以前可从没听你说过这种话。”
林宛白笑了笑,说;“做人还是谦虚一点好,不然摔跤的时候,就全是看你笑话的人,也没有人过来扶你一把。外公说的没错,人一定要谦虚,任何时候都应该谦虚。做人啊,没有一辈子的一帆风顺,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林舟野探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脑袋,总想一些有的没的,你应该想一些好的。”
林宛白停下了笔,抬起头看向他,说:“我就是在想,如果按照外公的心思,这笔生意会不会去做,这样趁虚而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林舟野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住,而后又恢复正常,说;“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可以,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藏着掖着么?”
“有时候即便是最亲的人说话也是要留三分的,刚才蓉姨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林舟野走到书桌的另一头,拉过椅子坐下来,说:“听到了。”
“我原本是不想去掺和,可我想了想,梁钰遭遇这些是无妄之灾,要是被人乘虚而入,把朝盛搞得乌烟瘴气,我始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我决定,明天去看一看。”
林舟野挑了下眉,“你是觉得梁钰盛没有参与,所以觉得他是无辜的。其实他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辜,你说他没参与,可他跟傅踽行是同一伙,朝盛不倒,傅踽行就倒不了。就算傅踽行自己的势力没了,他还有个梁钰盛。”
“如果这姓梁的是个好人,当初傅踽行在对付我们的时候,他早该站出来极力阻止,可他没有,既然没有,就不算无辜。你也别去掺和,你姓林,你过去就是当炮灰的,这种他们内部出了问题,何必要去搀和。”
林宛白双手捧着下巴,与他对视了好一会,一句话也没说。
林舟野被她的目光盯的有点不太自在,他说:“我就说一句话,傅踽行家里的事儿,你少去搀和,你没有那个资格。即便你现在傅踽行的合法妻子,你也没有资格去管朝盛的事儿。现在他们拿我们林家当死对头,你用傅踽行妻子的身份去管这事儿,你必定自找苦吃。”
“还有,你要记住了,当年傅踽行也没有管我们家里的事儿,不管当初他跟陈松源谁是主谋,总有一个人是在旁观吧?小白,才过去多久,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么?这么快就忘记当初他给你带来的痛苦了么?”
“老爷子的那一套适合于有良心的人,但你碰上没有心的人,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躲开他,另一个就是让他受到应有的教训,以牙还牙,懂么?”
林宛白扬了扬眉毛,什么也没说。
林舟野说:“写不完就明天再写,还有点时间,不急于一时。你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抽时间修改设计稿,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累。”
说完,他就出去了,
林宛白捏着钢笔,瞧着手里精致的邀请函,笑了笑,吐了口气,继续把剩下的写完。
……
泗北。
傅延川坐在书房内,叶秋在给他汇报近期公司的事儿,公司那边挺稳定。随后,裴丛给他汇报了傅踽行的行踪。
“傅先生,你看是否要在路上对他下手?经过分析,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傅延川问:“成功率多少?”
“百分之五十左右吧。”
傅延川笑了,“我要百分之百,而且这一趟,我们不必出手,自有别人会出手。渺渺那件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律师,还有当初接办这件事的巡捕,把之前的都调出来了。已经开始秘密的重新开始查办,这一次我们得到了一个有力的证人,会好办很多。”
傅延川点头,“好。梁钰盛那边呢?什么情况?”
“还在重症监护室没出来,吊着一口气,不过听说情况不太好,估计熬不过这几天了。”
傅延川勾了下唇,“看来,这是在跟时间赛跑,就看是梁钰盛命长,还是傅踽行动作更快了。”
裴丛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想趁着傅踽行不在的时候,要了梁钰盛的命,顺便拿了他的权。不然,傅踽行在的时候,可轮不到了。”
“那你希望谁赢?”裴丛问。
傅延川望着窗外,看着黑色的夜空中挂着的明月,说:“你认为呢?谁赢都行,傅踽行赢就不行。所以,咱们倒是可以做一件事。”
裴丛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拖延时间。”
……
夜深人静。
医院重症监护室内,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按规定观察监护室内的重症病人,最后停留在梁钰盛这床,看了一下仪器上的各项指标,做了简单的记录。
这个时间,护士在休息,这里就他一个医生。
他记录好以后,走到边上,仔细看着。
这时,梁钰盛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眼帘也跟着动了一下,医生一愣,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他预备动手的时候,雷森不知怎么闯进来的时候,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说;“医生,梁先生情况怎么样啊?”
医生吓了一跳,尖叫声差一点从喉咙口溢出来,最后被他给吞了下去,一头的细汗,眼里的恍惚一闪而过,故作镇定,可这苍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他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说:“还行,情况挺好的,刚才我看到患者的手指还动了,眼皮子也动了动,有醒来的迹象。”
雷森扬着笑,点点头,“那就好。不过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医生你,还望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可以么?”
医生脸色又白了几分,舔了舔唇,说:“不行,我不能擅离职守,要是离开的话,到时候病人有个什么万一,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有什么事儿,等我下班了再说吧,你也不能这样进来,快出去吧。”
他皱起了眉头,叫了护士过来,把人给赶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了纸巾擦了擦额头,心跳还是很快,有些平复不下来,他拿了水杯猛地灌下去几口。
护士回来,说:“这人也真是的,怎么乱闯进来。”
医生说:“你还说,就是你没有看仔细,让人随便闯进来,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情况,看你怎么办。”
护士打了个哈欠,瘪瘪嘴,说:“卢医生,不是你说让我可以休息一下,你看着么?”
“你还说?!”
护士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我去看看病人。”
说完,她就出去了。
卢医生微微松一口气,可刚才那人,突然这么闯进来一定是有问题的。
他不由抬起头,将办公室角角落落都看了一边,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地方。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又立刻把手机收了回去。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镇定了下来,一个小时后,恢复常色,出了办公室,又去看了看病人。
雷森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着,也让手下的人侵了医院的监控系统,可以随时随地的看到重症监护室内的情况,特别关注梁钰盛,有任何意向直接汇报到他这里,除非他有其他事情不在场。
经过几天的严密观察,他察觉到这个卢医生有些问题。
雷森一直等到卢医生下班,偷摸跟着他到了家,让人在地下车库将人围堵了。
而后,他才开车进去,把车子停在他跟前,下车,站在车边,看着他,说:“卢医生,我们谈一谈,如何啊?”
卢医生这会倒是底气十足的,“你们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
“可以报警,到巡捕局以后,我怕你往后的职业生涯就没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已经证据,你利用医生的职权,谋害梁先生。只要我把证据交到巡捕局,你说你这医生还当的下去?”
卢医生脸色骤变,抿了抿唇,“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正当雷森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先接了起来。
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便换成了他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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