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春秋:二少爷的梦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继续沉沦


    家里。
    刚吸食完鸦片的庄允芸窝在床上睡觉,原本井然有序的房间变得杂乱无章,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地鸦片香味儿。
    一会儿,她从梦里醒来,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斜眼看了眼窗外,天还亮着,她不关心现在几点,也不关心今天几号,她几乎全部的生活在都这间屋子里过,她只需要一杆烟就行了。
    “嗯~”庄允芸哼哼一声,翻了翻身,卷起身上的被子,忽然碰到一堵墙,侧脸一看,是刘荨!
    她一个激灵,猛地一滚,掉到床下,大喊:“你怎么在这里?”
    刘荨醒了,面不改色,喃喃道:“不记得了。”
    “滚!”庄允芸套起外衣,光着脚站起来,边骂边跑到柜子边翻箱倒箧。
    刘荨爬起来,并不在意,他记得的不多,但他记得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来到了这间屋,看见了沉睡的允芸,就抱着她睡了。
    允芸翻出一只枪,是庄云铖送给他的那支枪,也是杀了一个英国人的那支枪,她颤颤地走过来,将枪口对准了刘荨,鼓着眼气愣愣地说:“你…你敢碰我,我杀了你。”
    “别,别…”刘荨脑子瞬间清醒,急往后退,颤抖着说:“千万不要,你没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的,不会…”
    “滚出去!”
    刘荨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庄允芸倒在床上,这时候,她又清醒了一些。“我完了,我没救了…”她问自己,“我是谁呀?…我是庄允芸,我还有哥哥呢,我还有姐姐,我还有…表哥,还有很多朋友…但是我现在变成了这样,他们要抛弃我了,我毁了…”
    “咚咚咚。”
    允芸没有听见敲门声,她在一夜之间把自己送上了毁灭的深渊里,一切的美好与自己无关了,亲情不存在了,亲人没了…她只剩下与世隔绝的孤独。
    “小芸,没了。”刘荨突然闯进来。
    “你干什么?”允芸凝视着他,翻身拿枪对准他。
    “烟,没了。”刘荨愣愣地说,“我也没钱了。”
    “你家不是那么多钱吗,够了。”
    “那不是我的钱,是我偷的,我把所有能当的东西当了,再弄我爹要起疑心了。”
    “我不管。”允芸把枪仍在床上,靠在窗户边,平静地说:“没了就算了,要么这次把大烟戒了,要么痛死在这里吧,哼,估计死在这里几个月都没人发现。”
    “说什么戒呢?你戒得掉?”刘荨冷笑道,“再说了,抽大烟还不好么?人呐,谁没个痛苦,你的痛苦比我更深,你更戒不掉,因为这是摆脱痛苦最好的方法了。”
    “是你害了我,我没办法见人了,现在让我面对他们,我不如去死。”允芸眼里充满仇恨,沉声道:“我恨你,你这辈子永远别想得到我。”
    刘荨变态地笑,歪着嘴说:“不用了,我在梦里已经得到你千万次了,我已经跟你同床千万次了。”
    庄允芸心里的愤恨已经快胀破胸膛,她第一次生出想要杀人的念头,紧紧凝视着刘荨,眼神像一把剑。刘荨怵了顷刻,忙转身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允芸大口喘着气,半晌才撤去这个杀人的念头。
    “表妹,在家吗?”
    “谁?”允芸头脑里发出疑问,她转一看,是白辰轩出现在大门外。
    她本能地躲开,但白辰轩从窗户看见她躲闪的影儿了。
    “表妹,我看见你了。”白辰轩叫道,“表哥来信了,送到家里,你几天没来拿。”
    “哥哥来信了……”允芸迟钝地思考着,“怎么办,怎么办?”
    “表哥,等等我,我马上就下来。”她说着,立刻去漱口,以除去嘴里的烟味儿。回来后就坐在镜子前梳头发,又粗略地画了个简单的妆,抹了一层粉才把眼眶的黑圈儿盖住,然后揉了几下眼睛,让眼睛显出神采,看着差不多了,她又到小蝶房间拿了一套衣服一双鞋穿上,在镜子前照着。她感觉镜子里的自己依然光鲜亮丽,于是会心地笑了笑,可她突然意识到这只是短暂的表象,眼里又流露出一些悲伤。
    “表妹——”白辰轩已经等了十分钟了,还没见允芸下去。
    “来了!”允芸跑下去,同时警告刘荨,“别闹出动静,别说话!”
    刘荨点了点头。
    “表哥。”允芸笑着去开大门。
    “干嘛呢你?”白辰轩盯着她。
    允芸心里一阵慌乱,生怕白辰轩看出一些什么来,于是忙笑着掩饰道:“没有干什么,只是刚起床,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就梳了梳头发,换了身衣服。”
    白辰轩打量着她,眼里冒出一缕疑惑地目光。
    允芸惊慌,慎慎地问:“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你瘦了。”白辰轩皱着眉说。
    允芸突然一阵心酸,她抑制住情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仍强笑着问:“是吗?瘦得多吗?”
    “不多,一点点。”白辰轩说,“我去学校找过你,你不在,所以到这里来看看。”
    “今天休假,所以我回来看看,明天还得回学校。”
    “可我问你同学了,她们说有将近十天没见你了,你真的在学校吗?”
    “我…我只是没在学校住,平时都在图书馆,或者外面,所以她们没见到我。”允芸强行解释。
    “真的?”
    “不骗你,表哥。”允芸鼓着眼睛,希望白辰轩相信自己,接着又忽问:“你说我哥来信了?”
    “是啊。”白辰轩把信给她,边说:“都几天了,我以为你会回来拿,没想到这几天你都没来,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索性今天来看看你,也把信给你。”
    “谢谢表哥。”允芸握着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低头不语。
    “没见你这么少言寡语的,你没事儿吧?”
    “没事。”
    “既然今天周末,跟我走吧。”
    允芸的大脑已经不够用了,她实在想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了,于是只像个小女孩儿般低着头,又摇头。
    “不想去啊,在我家住一家了,住烦了?”白辰轩似笑非笑地问。
    “不是……表哥……”允芸犹豫着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辰轩盯着她,心里总觉得不安定,但又说不出,于是往屋里望了望,又问:“你一个人住?”
    “是啊。”
    “我记得你很胆小的。”
    “现在不了。”
    “行。”白辰轩感到很奇怪,以往跟允芸相处从不会没话说,从不会觉得无趣,但今天的谈话简直每一个字都是乏味的。
    允芸不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就低着头,咬着泛红的嘴唇,捣鼓着手里的信。
    “一个人住,夜里门窗关好,别让不认识的人进去,有空了过来我家,元樱想你了。”白辰轩关怀道。
    “知道了。”允芸抬起头,轻声道别:“再见,表哥。”
    白辰轩点点头,这就走了,也带走了一大团疑惑。
    允芸丧丧地进屋,上楼,手里幸好还有一封信,这是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了。
    她把书桌收拾收拾,坐着,拆信,信封里有两张信纸,一张是庄云铖写的,一张是小蝶写的。她还没读,只嗅到这熟悉的信封纸的味儿,她的心沉了一下,紧咬着牙,努力睁着眼睛,从第一个字看起:
    致 最爱的妹妹:
    允芸,你好吗?
    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是不是将大哥忘了?
    我们兄妹分别快到一年半了,这是这二十一年来你我分别时间最长的的一次,我理解、赞同你试着独立的想法,也很为你的此次决定感到欣慰,但是,说真的,我想你了,妹妹——
    看到此,允芸的眼里早充满了眼泪,视线一片模糊,她一闭眼,几滴泪落到信纸上,她读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痛哭。
    刘荨悄悄进来,在她身后站了许久。
    “小芸。”刘荨递了两张纸给她。
    允芸哭花了妆,哭出了皱纹,脸上显现出连日来的疲倦和颓废。
    “为什么?”她绝望地哭诉,“你为什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把我弄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怎么去见我的哥哥、姐姐,我怎么面对他们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死你了…”
    刘荨什么也做不了,他自己都戒不了了,更帮不了她,他没有其它的赎罪方式,只有在她犯瘾的时候为她递去烟杆,让她痛苦减轻,仅此而已,这却让她逐渐走向深渊。
    “你滚开!滚开!”她痛哭着,转身在刘荨身上拍打,刘荨畏畏缩缩地出门,神志也恍惚起来。
    允芸重重地将门关上,沿着门滑下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看见最后一抹橙红的阳光隐匿进乌黑的云里,此时她已经是痛彻心扉,捂着胸口蜷缩在地板上抽泣。不过,没过多久,更深的毒瘾带来的痛苦替代了她对亲人的思念和心中深刻的悲伤,这种痛苦是摧毁性的,她无法承受其十分之一,但大烟帮她止住了这种痛苦,还带给她一个美丽的幻像。
    她在妥协的那一刻就解脱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在梦里,她仍是那个鲜艳明亮的少女,享受着人世间的温情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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