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凌天

风雷不紧不慢地回答，眼中似乎飘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天凌哑然地别了他一眼，一脚踢飞一颗大的。
  冬日的夜晚，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呼出的白气氤氲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过了今晚，一切都将不复从前。
  天诏
  “夫子，我凤舞对诸岛国实行的可是‘和时签约，乱时征战’的方针？”
  大学士孟方正值知命之年，双鬓有些苍然，光而方正的额头，显出他格外的正派博学。先前，他正乘着讲完一段的空子喘口气，不料一直潜心听讲的三皇子托颌想了想后，问出这么个问题。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孟方答道：“正是。此乃太皇帝定下的祖制。”
  “那么，反遇有外族抵抗我国及侵犯我领土者，征战时一律格杀，可对？”天凌支着头，眼睛晶亮地望着眼前的夫子。
  “是，殿下。这是我朝不成文的规矩。异心之人绝不可留，老夫讲解《凤舞明史》讲到过。”孟方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三皇子的想法，辩解般地答道。
  接近正午，阳光照入这间面南的翠微阁是班驳的，笔墨笔砚，云龙架，各人身上的衣服挂饰都染上宁和的色调。
  孟方纳闷着，这个圣宠兴隆又聪慧无比的殿下又在琢磨着什么，又有些担忧：以前小瞧这所谓的稚龄少年，自己与同僚们所吃的苦头可不少啊。偏了偏视线，见小郡主司空绯珏虽然仍旧抿着嘴唇，安静地坐在一边，眼神却也飘向了自己，心中不由一凛。
  “浮尸遍野，流血百万，焦烟四起——我尉迟皇朝的勇士上战场时以勇猛杀敌为傲，先皇时更有将军因杀敌不眨眼而受世代荣耀——然而敢问夫子，这可与开国以来强调的‘仁政’背道而驰呢？”
  有条有理地说完，天凌乜斜着眼，放松地等着孟方回答。
  “殿下，仁政所对的，是我国管辖下的顺民。”孟方正色说道，转念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信服，局促地想了想，补充道，“以暴镇外，以仁安内，才能达到稳定的治国目的啊！”
  “夫子是说，皇室至高无上，有权利随意处置任何不顺的外族，有了对方的“顺”才有己方的“仁”，是不是这样？”天凌唇边挂上了淡淡的笑，然而孟方心中却是紧张起来，经验告诉他，三皇子这样的笑容底下一定是深深的质疑。
  果然，天凌一手垂下，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这样敲便能敲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一松一紧，先严后弛，也是治国之道之一。”孟方怔忪的档儿，后面传来轻悦的女声——虹阳小郡主冰冷稍霁，摆正的双手微微松懈，貌似是向着前面的三皇子出声。
  “严而立威，然后收服人心吗？……”天凌也不奇怪她突然开口，干脆坐回了身子，直直地看着司空绯珏。
  “是，也可以看成一种政治手腕。”司空绯珏美目如镜，肯定地点头。
  专制制度就是这样的了……
  天凌以前并不太接触政治方面的东西，也不愿牵涉……然而近来，心中不断腾升的危机感却无时不刻地缠绕着他，潜意识中自己似乎必须接触，不能逃避。
  两人冷静地讨论着，不知被他们忽略的孟方正惊异感叹地看着他们。
  这样杰出的领悟，洞察和分析能力，放眼后宫，又有谁能出其右？也难怪明祥帝如此宠爱这两个孩子，就连左右势力也不能否认其天赋……
  孟方突然记起前几日老友刑部尚书刘翼酒到酣处时的言辞：
  三皇子于凤舞，就如日月光华之于草木山河呵！
  当时，自己在微醺下，心中虽然也同意这番讲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日月光华么……
  金色的光笼罩下，孟方在万分之一的瞬间，似乎见到身着至尊明黄色的一男一女两人君临天下的辉煌场景，那凤翎飒飒……
  门外一个侍卫进门报事，孟方这才回了神，再定睛一看，一切可不都那样？
  莫非自己年事已高到眼花的地步
  “殿下，郡主，绛雪姑娘说了，请两位快些去用膳，等下准备祭典也好时间宽裕些。”
  “知道了，就去。”天凌摆摆手，侍卫垂身退了出去。
  “夫子，今天不同于往日，让你上午赐教，真麻烦你了。”与绯珏一同起了身，天凌有礼地拱了拱手。
  “老夫不敢当，殿下如此好学，老夫实在欣慰，又怎会在意这些！”
  听他这么说，天凌脸上又泛上薄薄笑意，出门道，“夫子在我宫里用了膳再回吧，我们先行一步了。”说完与绯珏一起行了礼，走进了冬日的阳光之中。
  孟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忆起初见时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惊觉，现在修长挺拔的他，犹如那展翅翱翔的飞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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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坛位于皇宫的最西角，参天巨树八面环绕，把周围的空地包裹，阴翳却并没有盖住神坛，使得高起的圆台沐浴着阳光，显得更加的神圣。
  正午刚过，坛下已经坐了不少人，一片的白素。凤舞国历代规矩：神祭场合着白，葬礼着黑。因此，天凌与绯珏也是一身白，这愈发衬得两人飘渺出众。
  一个礼官匆匆走来，带领他们入座。
  “昨日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吧。”完全是肯定的语气，司空绯珏也不转头，随意地问道。
  天凌略微地迟疑了一下，轻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到你……今日我的态度有那么明显吗？”
  “不……你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你似乎有点急噪，感觉有什么在追着你。”
  天凌感叹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觉又沉入自己的世界。
  昨日的冲动，不但彻底改变了他与清夜的关系，更是改变了自己内心世界的一部分……为什么想要接触政治事务？因为希望能够保护身边的人，希望……保护可能到来的幸福……
  已经触及到了关键，天凌觉得自己的万千思绪有了那根头……
  两人走入场的时候，坛下先是有默契般的沉静，而后细语声冒了出来。
  冷冷地看着下面一片交头接耳，天凌充耳不闻地穿过其他座位，坐了下来。
  不远处，司空绯珏被领到她父王成王爷身边，竟然展现着盈盈的笑,十分难得。成王爷生得十分刚毅，却表现出随和的气质，文武在他身上很好地融合着，果真是一人杰。
  有关郡主……两人相处一直融洽，但更像是伙伴的关系，天凌不会过问她的秘密，她也从不深入天凌的私事。
  对于这种舒适的关系，天凌很满意。
  灼热的视线冷不丁射来，对面坐着的，不正是清夜？
  最适合白色的，果真是他。那份纯洁，能激起人心中的纯净……
  “你们想把对方都看烂了不成？”
  听到这欠扁的声音，天凌全身寒毛竖起，活像只受惊的猫。对着坐在身边的杜斐则，他露出的神情仿佛写着：为什么你坐我旁边？！
  “你有点良心吧！”杜巡督失笑地说，“我一直都在这儿！”
  天凌拉下了脸，叫来礼官。
  “为什么安排我们坐一起？”
  “啊,回殿下……皇室与大臣正好交际与此，而且……您二位不是感情很好吗？”
  靠！谁和他感情好？？！！
  杜斐则露出小媳妇脸，上面写着：我也没办法。
  在天凌气绝下，祭典开始了。
  祭师们徐徐入场。
  近年参加祭典的，都是副祭师，凤舞国人人尊崇的大祭师以年事已高为由甚少出面。
  庄严神圣的舞蹈，阳刚的美。
  六名祭师围绕着正中的清潭，喃喃念颂。
  中间表情肃穆的一人把手中的圣水缓缓注入。他便是五年来主持祭典的潦歆副祭师。
  最后的环节其实可有可无。
  潦歆拿起托盘上慎重地放置着的白绢，自清潭上空放下，落在水面上。
  潭边熊熊火焰。
  传言，上古时，这样的仪式是为了恭听凤神的天诏。
  当然，凤舞已经许久没有天诏降临,于是到了今天,已经演变为一种形式。
  然而，当火焰被扑灭时，围上前的潦歆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
  最前方的明祥帝与诸位王爷那边已经有了骚动。
  潦歆迟疑地展开那如玉的绢布，远远的，也能看见那神奇的景象。
  红色的虬舞的字迹，好似有一位大家正在展现书法艺术般涌现。
  当全部的八个字并排出现时，整个树木包围的场地，死寂。
  那八个字是：
  夜临天下，洪福泽世。
  有即位资格的皇室后裔中，名讳带“夜”字的，似乎只有一人。
  “有意思了。”
  杜斐则一眼不眨地盯着前方，眼神隐晦，却唇齿含笑。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改文也是花力气答,没有留言真是提不起干劲呀>_
  迷惘
  长袍加身的六位祭师环绕，圣洁的白绢作底，那八个飞扬的赤字仿佛要凌空奔脱而出，粲粲生辉。
  第一声的欢呼来自于右丞一边的一个中年官员。不出半刻，排山倒海的高呼如万马奔腾而来，响彻云霄！
  圣迹，正如同茫茫草原上的明星，是所有幻世大陆人心中的狂热追逐！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一花一木都是凤神的造化。
  “凤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日月交替，山河变荡，大陆各地的凤神殿内图腾上的刻字却是千年如此，亘古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