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凌天

第20章


  ——风雷,雪儿,对不起。
  是我太过急噪……
  清夜,清夜,我只是在努力,让一切真相大白,然后,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我们一直拥有的。
  清澈的溪流,蔚蓝的天空,涩涩的青草味,两个人的体温。
  小时候的一切,……想要回去啊……
  温润的液体停留在他的眼眶中,仿佛渗入了身体,苦楚得不能呼吸……
  那是他理智尚存的时候最后的意识。
  天星阁幽静的最深处,一个稚龄童子乖巧地坐在一个圣洁的老者身旁。
  “大祭师,那个凤凰神力的继承者,一定像您一样地善良,对么?”
  “不……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
  “光和影,善与恶,必然相伴相随……”
  “就算是那个孩子,也是一样。”
  老人的眉角闪出一枚笑意,脑中仿佛又响起六年前少年微微郁闷的反抗声音。
  “什么!有没有搞错,我前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成天舔着刀口过日子,那还是镜相,那我下辈子要被折磨到什么样子啊?不干!”
  呵呵,你逃得了么。
  命运如同盘旋于高空的鹰,他忽高忽低,却绝对有本事攫获你的身体。
  他前方的圆潭中,泓泓水波泛出在墨烟庄上演的,鲜红一片的图象。
  水潭中的少年,正出神入化地挥动着手中如蝉翼的薄刃,双眼中大片决绝的冰冷与迷雾,粘湿的血液沾满了他的衣服,他白皙的脸,……和他唇边残酷的笑。
  那景象,恍若修罗坠世。
  出击
  第一柱血色泼溅开来的时候,天凌体内的那团黑暗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薄透的霁月剑第一次尝到大量的铁锈味,与它的主人呼应着,发出‘嘤嘤’的鸣声。
  第一剑,准确无比地插入那令人作呕的毒王的心脏……看到他连反应与错愕的时间都不曾有,便抖动着倒下,他笑了,冰冷的讥屑的笑。
  第二剑,密室的暗处突然出现很多眉目清秀的高手,他怜悯地,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这些高手,变如蝼蚁般,倒下,抽搐至冰冷。
  第三剑,第四剑……
  平时的天凌仿佛正在沉睡着,此时的他,强大得可怕,却冰冷得如若非人。
  血块,肉块,脑浆涂满了墙壁,地板……毒王训练的高手饶是冷血,在看到这样如炼狱般的血腥场面时,也很少能阻止自己的脸色不变换为铁青。
  “你们这么拼命,是要回报这恶心老头带给你们的屈辱么?”
  他对合力围攻他的几个男子别有深意地底语,满意地见到他们一瞬间的踌躇,然后,挥刀,头落。
  “反正肮脏的东西是洗不净的了,你们应该感谢我呢。”
  他拭去脸上他人的血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当新涌入的侍卫见到这个绝美的少年抬起沾血的手,舔去殷殷鲜血时,再无战意。
  本来,这些人就是迫于黑蝎毒老成千上万种毒药的威力以及他阴险毒辣的武功及手段才屈服于他,甚至被他当女人般玩弄。
  他们早已心死,为他做事只是生存的本能罢了……
  既然噩梦般的存在如今奄奄一息于这个修罗般的少年面前,他们何苦再惹上另一个噩梦?
  然而,少年的眼中,是噬血的光芒,如刚刚长成的猛兽……
  他们浑身冰冷,好不容易移动双脚,拼命地逃离了有如魔窟的地下室……
  天凌浴血而立,突然头脑一片浑浊。
  体内的真气四处乱蹿,似乎已经冲破桎梏,爆发般使得他刚才力量达到了满盈的程度。
  然而这个之后的自己根本不是可以控制的……潜意识再如何挣扎,那血腥的欲望和无人性的杀戮一刻都不能停止……
  长久的虚弱再也无法承受强大的力量,他眼一黑,倒了下去。
  ******
  一日后。
  紫绡宫。
  春庭,夏塘二女细心地摆弄着各式粥点,时不时担心地瞟向床边众人围绕的少年。
  最外围站着风雷,此时尽职地担任着守卫的职责,神情虽然乍看与往常的随和无二异,然而不断蹙起的星眉却透露了他的情绪。
  然后,唯一坐着的,是尊贵的五皇子尉迟沂然,他倒是完全没有掩饰情绪——精致的容颜几乎揉成了一团,带着怒意和无可奈何的关切望向他的皇兄。
  最靠近那病弱少年的,是绛雪。
  在诺大的紫绡宫,能够得以近主人身,碰触他,照顾他起居的,就只有这个有着琉璃色秀发的第一婢女。
  没有人会有异议,这个亲和力十足的美丽女孩值得这特殊的地位。
  “殿下,这是雪儿特意做的木瓜炖雪蛤,您尝尝。”
  小心翼翼地把小碗捧到主子面前,舀出一口,送到他嘴边。
  天凌含笑点点头,很配合地张口吞下。
  “殿下,这是雪儿亲自做的芙蓉糕。”
  绛雪顿了顿,从茶几上又端起一碟点心,夹了一块,见天凌微笑地吃下,心中小小的欢快孩子气地蹦了出来。
  “殿下,这是……”
  ……
  在桌上叠起了小山一样的碟子和碗盆后,小姑娘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她有些赧颜地,看了看哭笑不得的风雷和沂然。
  “殿下,昨天您……”
  天凌见她踌躇小心的样子,又展开一个笑容,道:“我不记得了。”
  绛雪呆呆地看着他孱弱的样子,大叹了一口气。
  风雷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配剑。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依靠主上刻意留下的记号,带领所有的士兵冲进那间该死的地下室,见到满身鲜血的天凌时那几乎窒息的疼痛。
  好象谁在他心中活活地剜去了一块。
  他身边的一个兄弟错愕地看见,稳重可靠深得皇室信赖的他们的头——一等侍卫的风雷大人,发现少年的身躯有着熟悉的温度时,眼角闪烁着泪的光芒。
  他还活着,没事……
  太好了。
  虽然,当他年少的主上睁眼后,眼底有着隐忍与挣扎;虽然,他违心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他所求的药物怎么来的,不记得那惨绝人寰的场面是怎么来的……
  虽然这样,风雷也没有想要去探究,既然昨日的事已是伤口,他就会尽力地,守侯它的痊愈。
  即使心中能够猜到一些——猜到那些人死与谁手,那又怎样?
  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性命,怎能与主上的相提并论?
  天凌与他主仆同心,知道风雷的想法,转头偷偷地抱以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绛雪与风雷二人就这样,默契地不再提昨日的事情,可是,有一个人显然不是那么好摆平的。
  ——阴沉着脸色,微微挑眉毛,摆出与年龄不符的坐姿的沂然。
  “皇兄。”出其不意地,沂然又以他的笑面示人。“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沂然,”天凌懒懒地靠在床背,也是笑语盈盈,“你来了也好一会了,想必是饿了吧?那……”
  “……来点银耳羹怎么样?”
  绛雪清楚地看到,向来文质彬彬,随和讨喜的五皇子殿下,额边的青经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要不,来块佛手酥?”天凌微侧着头,孱弱的脸色却漫溢了笑。
  “……我不饿。”
  绛雪忍笑注视着这皇宫中最得宠的两兄弟,眼见他们维持的奇妙的笑脸对抗就快以一方的不敌而瓦解……
  很多方面,五殿下真的很像三殿下,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哦,那是渴了……”
  沂然撑着的手不由滑了下去,身体一斜。
  笑容有崩溃的趋势。
  然后,看到屋里的其他人都对自己抱以同情的神色……
  终究还小,经验不足,他毛了!
  “皇兄,你自己说说……”他倏地起身,踱着步靠近床塌,“为什么拖着这么差的身体还要出宫!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去给毒老那色胚去吃……就算你真的急着要平息风波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
  “沂然,你那么关心我,叫我好生感动啊!”半真半假的,天凌亮亮的眼看向沂然,让他淡如止水的皇弟微微红了脸颊。
  “……可是,我有我的理由。”天凌仍然挂着笑,眼中却是一片正经的神色。
  “首先,这件事情已经拖不起了,没有时间让我养好不知名的虚弱;其次,我本没有料到那变态会有那么怪异的药物,不然以我交换的东西,不会有危险……”天凌不想再说毒老的事了,因为他瞟到风雷是那么用力地攥着拳头,似乎下一刻便回沁出血……
  “最后,”天凌柔和地望着这个一直义无返顾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你母妃的家族正夹在左右两难的境况中,把你牵扯进这件事,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会成为左右势力要挟薛家的借口。”
  沂然怔怔地看着自己敬爱的皇兄,彻底地无语了。
  心中有一阵的绞痛与酸涩,又有一腔深深的感动。
  “皇兄……”
  沂然还带着童音的声音,细听有着些许的颤抖。
  “恩。什么?”
  天凌湛开一个夺目的笑,轻缓而不经意地问着。他的脸色那么明净,好象世间澄澈的阳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绛雪突然忆起,自己带新进宫女时偶然听到几个小姑娘的只言片语。
  “在这吃人的宫内,有谁是像我们殿下这样的呢,不但把我们奴婢也看成一个平等的人,而且……”
  “而且会真心地担忧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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