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凌天

第48章


  床上的人一直波澜不惊的人表情此时有了些惊诧,他全答应了?那个孜孜寻求一番作为的安如絮?那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吃下来的商号,他甚至都愿意拱手让出?
  如寂皱眉,这样大的代价,他本并没有要他承受。
  平时精明得很的安如絮,你他妈脑子被浆糊塞住了么,这么大的亏你也吃!
  “安齐风手里的我还不敢动,不过你大哥手里的已经是我的了。是你以前说的吧?‘经济是基础,政治是上层建筑’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寂无视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敷衍道,“不甚荣幸,不甚荣幸。”
  清夜完全不在意,诡秘一笑,“我们立刻就前往沧州,若他履行诺言,那还有更好玩的事情……”
  到了马车上,如寂全身烂泥一般瘫在软塌上,不禁感叹终于知道了全身瘫痪的感受。
  然后牙痒痒地佩服,这药效力真孟浪,不仅锁了他的内力,催魂术也一块儿锁了。
  安家的香术是以内力为燃料的,自然也不能用。
  正在这时,帘子的一角掀开,紫鸳上了马车。
  额头上抹了药膏,白嫩嫩的皮肤突兀的一块暗红,眼睛还是红的,她有身材娇小,显得楚楚可怜。
  她红着脸打开手上捧着的小盒子,里面一粒佛珠大小的药丸。
  “公子,是主子要奴婢给你吃的,主子怕你没力气在车上磕着碰着,所以……”
  如寂挑眉,“吃了这个就能恢复内力?”
  紫鸳乖乖点头,“是的,但只有三成,而且六个时辰内要吃另外一颗药丸,不然就会昏迷不醒,内脏疲软……”
  ……而死。
  如寂了然地看着面色发白的女孩子,帮她补上了这句,然后爽快地拿出来一口吞下。
  马车开了,如寂试了试力,一跃而起,靠在车背上单手支颚看外面。
  长发飘逸,脚上的牛皮靴闪着暗紫的色泽,身姿有着很自然的潇洒优美。
  紫鸳的脸刷刷刷地红上去,红上去,愈来愈烫,然后她开始怀疑现在贴两个生鸡蛋上去立刻就能熟。
  看了一会儿,如寂转过头来展颜一笑。
  紫鸳鼓起勇气说,“公子……其实奴婢以前见过你,就在南淮城的酒楼里。”
  “是么。”
  “你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好像有一些醉了,拿着白玉筷子敲着酒杯,一声一声地唱着小曲。”
  紫鸳水样的眼眸中氤氲着少女的粉色情怀。
  如寂皱眉想了会儿,没有印象。
  “你的眼神那么清亮,你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周围的酒客都只是坐着,不离开也不靠近,和路上走过的行人一样,看着你微笑。”
  她抬头羞涩地笑,明眸皓齿。“奴婢家里穷,小时候一直求爹娘带奴婢去外面游玩,爹娘只是摇头叹气。但是那天奴婢就觉得,世界上那么多繁华的地方美丽的风景,都比不过那天的酒楼,风一阵阵吹过,人一个个走过,公子您闲坐在那里,击杯吟唱。”
  如寂的眸色深暗了一些,心中忍不住一丝丝柔软。
  他温柔道,“紫鸳,你喜欢我罢?”
  话说得如此直接,女孩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再次染上红霞,神情仓皇。
  不等她回答,如寂转头看着外面,树木和街道飞速后退,一切如过眼云烟。
  “不要喜欢我。我不值得你喜欢。”
  ***
  暗夜和福王一行人到达沧州首府——云城的时候,安家大公子退婚的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絮。殷家家主是云城城主,殷家世代掌管以云城为中心的沧州,由此决定了百姓对安如絮此举的强烈不满。一路上所听到的言论,莫不是职责安如絮有违道义,置殷家于何地云云。
  租了一家四合院,打点好行李和仆从后,如寂,暗夜公子,和作六夜打扮的福王来到云城第一酒楼——万福楼。
  店堂内处处佳肴,酒香袭人。
  人们笼罩在一片热烈的讨论中,七嘴八舌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气氛。
  “哎,你们不知道,”一个布衣酒客嚷嚷道,“那天殷家家主包了二楼宴请安大少,我可是在这里坐着呐,本来都和和乐乐的,安如絮说了好一通话后,家主脸色煞白,气得差点晕过去!然后那大小姐哭得那个是……”
  “安如絮到底是以什么理由退的婚?”
  “我这不是听不到么。”布衣酒客搔搔头。
  有人忿忿道,“我听说是安大公子心仪了楚红楼的名妓,执意要立那个女子为正房,不然家主哪有那么生气的。安家也欺人太甚,他们家主就放任安如絮这种荒唐举动么。”
  此话引来众人一致的愤恨,正言辞激烈间,一个鼠目男子低声卖弄道,“在下还听说,那名妓长得和殷家二小姐殷棠很是相似……”
  众人惊诧万分,“你是说……”
  男子继续道,“别不是移情罢,若是如此,安如絮也是可怜之人。”
  众人又说了几句,最后都沉默了。
  不知道谁最后道,“无论怎样,安如絮这次赔了名声,又赔了手下产业,他在沧州算是完了。”
  清夜甫进店就拿下了面纱,此时正不紧不慢地啜着杯中酒。
  “当着众人之面退婚,赔去数家商号,以求臭名昭著,身败名裂,安如絮果然全数做到,”清夜嗤笑道,“真是个傻子。”
  如寂眼中静得让人心悸,微抬眼帘道,“以暗夜逐年来与殷家的合作,退婚已经足够让你达到目标拉拢殷家,为什么要大哥做得这么过?”
  清夜长眉微皱,刚要说话,如寂冷言嘲讽,“……因为我大哥好欺负?还因为他很可能是安家继承人?”
  如寂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吐出冰一般的话,“是因为他像极了以前的你。看到他,你就惶恐。恨不得尽早毁了他。”
  他突然前倾,“那么,亲爱的二哥,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清夜的瞳孔一点点收缩。
  陆月苦涩地看着他,脸上还留有一小块磕碰后的瘀伤。
  在两个时辰前,马车上的陆月平和地说了一句话。
  “二哥,我从来都不相信,以前你和三哥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都是装的。”
  下一秒,他就被清夜反手一击撞在车壁上,脸颊生疼。
  在皇宫里的日子,年年岁岁,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而他,早就已经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温文儒雅的二皇子,尊贵的贵妃之子。另一个,是阴狠无心的清夜,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第一个的自己,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寂寞,痛苦,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抹杀,要他死去,要尖锐的獠牙取而代之。
  父亲的险恶,母亲的疏远,甘之如饴。
  亲情又怎样,爱情又怎样,无若去追求那执掌命运的金钱,权势,那么强大,那么实在。
  可是,和天凌在一起的日子,他却在渐渐发现第一个自己在遗忘的角落一丝丝苏醒。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珍惜。
  两个人在一起的爱恨,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铭记。
  对于这种陌生的,完全自己不能掌控的情怀,惶恐到颤抖。
  所以马上就是一连串血腥的宫变。
  岁月流转,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看到如同过去影子一般的人。
  那个九岁以前的自己。
  万福酒楼里,周遭喧哗,清夜漆黑的瞳仁深得如同天鹅绒般的夜空,一切光点被吞噬,再无痕迹。
  ——我的确是怕,怕那个令人厌恶的自己在身体中越来越清晰。
  还有,我是那么清楚,就像当时痴缠的我一般,安如絮这样的人其实是你最放不下的。
  那么,我怎么能不毁了他?
  变数
  清夜妖冶挑起的眉毛慢慢弯了下去,一瞬间仿佛是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转瞬即逝,然后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阴笑,轻轻说,“好戏开始了。”
  外面一下子吵闹声起,一会儿功夫便愈演愈烈,酒楼里的人大半都结了帐去看热闹,围观的人群都蔓延到了万福楼宽大的门口,吵得掌柜的直皱眉头,小二机警地跑上去关了半扇门,见如寂要出去,殷勤道,“这位爷,您要出去?这隔三差五地闹事,净扰了人清闲……”
  如寂点头笑道,“我去散散食。”
  走到外面,发现隔了一家绸布庄,便是云城有名的楚红楼。
  此时闹事的人正在楚红楼门口拉拉扯扯,围观的人群有的带着厌恶的神情,指指点点。
  挤近点,渐渐看到三个人影。
  落语绵绵春色尽,楚歌绕梁千日绝。
  一个说的是南淮城,嫣姹阁的落语;另一个则是云城楚红楼的楚歌。
  落语善琴,和落语说话如同触抚棉絮,飘飘然仿佛可以吐尽一切烦扰苦痛;
  而楚歌长于歌喉,天籁飘渺,听者如置云端,仿佛天女降世。
  楚歌,名满江南的名妓,此时正依偎在一个男子身上。
  男子长身而立,纯白的衣裾有些纷乱,脸色微红,一看便知是一夜寻欢。
  而几步之外,一个穿着华贵花哨的大少爷恨恨地看着他,身后站着几个身体紧绷的打手,一触即发。
  适才酒楼里的几个人的布衣酒客怪叫一声,然后嚷嚷,“是安家大公子安如絮!原来那名妓就是楚歌!”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有几个和殷家交好的世家子弟粗着脖子几乎就要冲上去了。
  一个知情人道,“今日里楚歌姑娘突然宣布说所有的座上宾她都要撤了,只留安如絮一个,已经有几个贵家公子来理论了,这个陈公子素日来最迷楚歌的,这一架看来躲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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