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针

第15章


我知道你们这些自诩侠义的蠢货们,全都不拿生死当做一回事。我要你的性命有何用?要你活著才有意思,才有趣,不是麼?” 
叶夕淡淡地说道,脸上什麼表情也没有。因为腹中隐约泛起的抽丝之痛让他暗暗心惊。这疼痛他一点也不陌生,那天在暖玉山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疼,抽丝剥茧一样的,感觉细微却疼得人冷汗一身。孩子有事!……一想到这,叶夕那强自镇定的表象便有些动摇起来。 
深呼吸了两下,疼痛却丝毫不见好转,叶夕越发心慌起来,扶腰起身,他也顾不得那双一直恶狠狠盯著他的眼睛,向著他自己的居所走去——临行前,应如歌给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药丸,说有保胎安神的效用,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竟真的用到了。 
苏流风气得手脚发凉,但这却没妨碍他发现那个一向健步如飞的人此时的背影却竟然显得蹒跚。皱起眉,盯著叶夕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他走近寝房,把门关起来,苏流风才收回目光——有问题! 
他受伤了?苏流风的心裏首先闪过这个念头。不禁有些雀跃起来,这样一来——但他随即就又理智地考虑到,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叶夕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摁碎,就算受伤又怎样?更何况,外面还有聂离,还有翼流的教众。打消掉趁机逃出的念头,苏流风恨恨地揣测著叶夕葫芦裏究竟卖什麼药…… 
苏流风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後,叶夕却仍未从房裏出来。他果然伤的不轻吧?……想到这裏,苏流风乍著胆子向寝房走去。 
扒著门缝往裏看去。只见叶夕盘膝坐在榻上,凝神运气,似在调理内息,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苏流风警觉地甩开那个让他抗拒的念头,终於在这时发现了问题所在:叶夕那一向修颀的身形却不知为何变得臃肿了?就在他盘起的两腿之上,腹部高高隆起,将衣物撑得满满的,怪异之极。难道说……他又在练什麼怪异的功夫?苏流风困惑地猜测同时,突然觉得他的责任重大起来,他得想方设法阻止这魔头更多的作祸人间!也许叶夕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所以气息沈在丹田散不开,变成了那样,这麼说来,这也许是上天赐给他苏流风的机会,让他惩恶扬善。 
於是,苏流风为了看的更仔细些,扒得更近了点,然後—— 
那本来就并不很结实的门板终於在承受不了苏大侠的体重之下,一点预兆也没有的轰然崩塌!苏流风狼狈地以标准狗扒姿势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苏流风一面意外著叶夕为何还不发作,一面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刚刚凝神调息的人竟蜷著身子软倒在榻上,惨白的脸色比刚才似更缺乏血色,额头上更是布满点点星痕。 
苏流风心中一紧。 
“你怎麼——了……” 
话音渐弱,那不由自主踏出去的脚步也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他是怎麼了?这个恶贼如果真的走火入魔,不正是他报仇雪恨的好机会?至少,他这好不容易有希望逃脱的人,干嘛还要去管恶贼的死活,应该趁早溜之大吉才对!苏流风咬牙瞪著那个倒在榻上的人。只见他两手捂在腰腹,短促地喘息著,微微蹙起的眉头有著说不出的好看——苏流风再一次警觉他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奇怪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然说明叶夕他正难受得厉害啊! 
想到这裏,苏流风莫明其妙地觉得呼吸有些发紧。咬著牙犹豫半晌,苏流风终究把他那原本就很不知所谓的恨意压了回去,然後禀从本性地走到叶夕身前。 
“你……怎麼了?” 
叶夕的神智似乎已是半昏半醒,勉强睁眼,可苏流风的样子却模糊非常,根本看不真切,他这时候很想立刻就把一切事情斗告诉苏流风,告诉他他肚子裏有著他的骨肉,而这小家夥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可任凭叶夕怎麼努力,却好像失声了一般,怎麼也发不出声音,张不开口,只有颤抖而低弱的呻吟声从喉咙深处溢出。 
苏流风此时已经一门心思都放在叶夕的病体上了,刚才他心裏那一番“天人交战”早被丢进了爪哇地。定下心神,苏流风伸手去探叶夕的手腕,可他才碰到对方的手背,那一直颓然不堪的人却蓦地警觉起来,挥开他的手。 
苏流风不禁皱眉。这人,都什麼时候了还这麼奇奇怪怪!他刚要发话,叶夕却终於吃力地开口。 
“内息……你……你的内息……帮我——嗯……”叶夕的身子猛然又是一紧,他能感觉到下身流出的液体变得越来越热了。 
“帮你导回走岔的气息?” 
苏流风倒也并不很笨,叶夕虽然没能把话说完,他还是猜到了意思。见叶夕点头,他虽然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可以解决叶夕那隆起的肚子,但总算心裏有了那麼一点谱,於是问道,“从哪裏导入?”不同门派的心法当然不同,冒然行事也可能弄巧成拙。 
凝气敛神,叶夕回忆著应如歌临行前的交代,那几个穴位的名称却好像就在那裏却怎麼也想不起来。越是心焦,那疼痛就好像越是淩厉。叶夕拼命地咬紧了嘴唇,才没让自己惨呼出声。 
苏流风从对方那裏没得到回答,他又开始自己猜测起来:气滞丹田,那也许该是从腰腹上入手?看叶夕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他试著把腰间穴位问出一遍,倒真让他蒙著了。 
听到苏流风的提醒,叶夕终於记起应如歌的话,腰阳关,是腰阳关,以外力注入热流就能稳住胎儿。他方才情急之下,想要像从前那样以内息环绕安抚胎儿,却因身子沈重,气虚血弱不比从前,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如地控制内息,被苏流风那麼一打岔,竟真的走火入魔,岔了息。若不是苏流风良心发现留了下来,後果当真不堪设想。 
等到苏流风终於将内力缓缓输入他体中的时候,叶夕勉强提著的一口气终於散了开去,顿时不省人事。  
 
等到苏流风终於将内力缓缓输入他体中的时候,叶夕勉强提著的一口气终於散了开去,顿时不省人事。 
苏流风吓了一跳。忙上前探叶夕的鼻息,慌乱下便去测他的脉象,也忘了方才觉得奇怪的事情。匆忙之中,只察觉叶夕的脉动混乱不安,时急时缓的,中间似乎还夹杂著什麽,苏流风情急之下来不及细辨,更没多想,便把真气又往叶夕体内送。直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叶夕那灰白的脸色才缓缓有了些血色,半晌,呻吟一声悠然转醒。 
苏流风一直提著的心总算落回肚中,但他自己却还没察觉他这麽担心是为了什麽,只是见叶夕醒来,便似立刻又想起了什麽,依然气鼓鼓地瞪著他。 
“我刚才给你把脉,是因为你突然昏迷,我是为了救你才要把脉,不是想刺探什麽。我苏流风名门正派,从来不做那种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事!” 
叶夕不禁苦笑。他虽然不想承认,可心底,却似乎真的隐约希望他能乘人之危那麽一次,如果苏流风自己发现的话,他也就不用继续掩饰的那麽辛苦了吧……叹息一声,缓缓支起身,叶夕静静地看著那个一身白衣、看上去的确很玉树临风没错的家夥,不由自主地将手抚上隆起的下腹。下体依旧还是粘粘的,必定还有血迹未干,这孩子也算一波三折存活到现在,这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却不知……竟能否平安出世呢?……想著,叶夕竟不自禁地有些伤感。良久才回过神来,见苏流风用著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著他,叶夕低声开口。 
“为什麽帮我?” 
苏流风一愣,别过脸去。方才叶夕的神情柔和谧静,便如他们初遇时那般,仿佛无瑕而静穆的墨玉,带著神秘,令人情不由己地心神向往。听到叶夕的话,他才察觉自己走神,顿时脸红,又怕叶夕看出,便忙不迭地转开脸去,却竟没听清叶夕问什麽,也就支吾著没回答。 
见对方不肯回答,叶夕却以为他是不愿同他讲话,方才的搭救,自然也只是这个爱管闲事的善心菩萨不肯见死不救罢了。其实叶夕一面告诉自己那是苏流风的个性使然,可另一面,却又隐约希望那原因是因为他对於苏流风来说,有那麽一些与众不同。无声苦笑,叶夕也将那张俊美的脸偏向床榻的内侧。大约他还在期望什麽,所以才会有失望的感觉吧……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疲惫感让叶夕感觉到前所未有地虚弱和无力。 
见叶夕一反常态的安静,苏流风忍不住回转过脸来,看著那人俊削的侧脸,不禁皱眉。 
“你……到底是得了什麽怪病?” 
听他这麽问,叶夕忍不住挑眉斜睨向那人,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还敢问他是得了什麽怪病?若不是这个脑筋生锈的家夥,他需要忍受这种种不适、千里迢迢躲到翼流来受他的气麽?早就把这家夥包扎成捆扔床上了,还容他这麽嚣张地对自己指手画脚? 
叶夕此时,早就後悔过一千次一万次,悔不当初一时心软,怕他事後对自己恨之入骨,才没把他压在身下。早知今日他一样是恨,便索性该抱了他才是。瞪著苏流风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叶夕恨恨地哼了一声。 
见对方避而不答,苏流风倒是更疑心了,不过他们毕竟立场不同,叶夕就算有什麽事,不让他知道也很正常。但虽然这麽想,苏流风还是忍不住有些莫名所以的觉得失落。 
看对方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叶夕恨不能一把揪住他然後扔出房间,省得他自己气出内伤。 
“我累了,你出去。” 
叶夕命令的口吻让苏流风直翻白眼。他好歹也算救了他一命吧?居然还用这种口气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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