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归

    天方才微微亮起，惊蛰便敲了顾晚娘的房门，“姑娘，老祖宗跟前的八塞前来传话，请姑娘去前厅候着。”
    “何事这般早，昨日未曾知会。”顾晚娘昨夜从宫中回来，睡的晚，迷糊着眼便看着门口的惊蛰已经端着水进来了。
    八塞知道顾晚娘没起，便在屋外解释道：“昨夜三姑娘回来的晚，老祖宗便不让我打搅姑娘休息，所以特地才今日来此告知姑娘。”
    “何事要告知我？”顾晚娘净了净手，在毛巾上擦干。
    八塞：“昨夜里宫里传了旨意出来，今日午时，皇上将颁布大赦天下的圣旨，故而在今日清晨，宫里将会将世子爷与夫人会被送回府邸。”
    顾晚娘穿上外衣，呆了一会，这天气凉得快，现在呼一口气都出白雾了。
    惊蛰：“姑娘可要多穿些衣物，今日比昨日又冷了许多，方才见屋外的草地都结起来了早霜。”
    大赦天下？在岭南王的支援下起兵，又将岭南收归朝中设郡，这消息难免会惹来非议，说谢渊这个皇帝卸磨杀驴。可是如果一旦又大赦天下的圣旨往上面一盖，谁还有功夫管天高皇帝远的岭南，到底是设郡还是归一家所有？
    “我这便起身去接大伯母与大伯父。”经此一遭，顾世子已经不再是南阳侯府的世子爷，只是个没有官职的顾府闲散的大爷。
    府中的中馈，本掌管在顾老祖宗的手中，但是今日顾晚娘一推门便看到端着印章的八塞，“八塞姐姐这是何意？”
    “老祖宗呢？”
    八塞：“老祖宗在佛堂呢，想是大爷和大夫人归家必定需要用府中私库打点，故而这将这私库的章与钥匙给三姑娘，劳请三姑娘给大爷与大夫人置办好。”
    将这些东西转交给自己打点？
    八塞在顾晚娘的面前颔着首，低下去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顾老祖宗竟然已经不去顾世子的事了？顾晚娘没有拒绝，接过八塞递来的私库的钥匙和私章，“八塞姐姐可有选好打点宫里人的东西？”
    “不曾，一切都还等着顾三姑娘打点呢。”
    “那我便先去一趟私库。”
    等到顾晚娘准备好银两，去到前厅的时候，顾璟与顾五已经在候着了。除此之外，还有顾晚娘归家开始未曾见过的顾侯爷与侯夫人。
    顾晚娘与侯爷见了礼，“晚娘见过祖父祖母。”
    侯爷应了顾晚娘的礼，而侯夫人咳嗽了一声，衣裳裹着苍白的脸，头发已经花白，身形更是消瘦。侯夫人等到顾晚娘一来惊了一下，没有想到顾老祖宗将管家之权交给了顾晚娘这个即将出嫁的姑娘。
    “见过二姐姐。”顾五本是个小姑娘，后来世子爷出了事后，就被顾老祖宗送到了故人家中，现在又被重新接了回来。是昨夜里连夜进的城，今日还未曾休息好，眼下有些青肿。
    小姑娘早已没有往日的张扬，躲在顾璟的身后还有些害怕顾晚娘。出去对顾晚娘的害怕，顾五见到侯夫人之后一直在闪躲，一点都不像当初受侯夫人疼爱的幼孙女，明明是从前最爱的孙儿与孙女，为何顾侯府夫妇对待顾璟与顾五的态度这般生冷？
    侯夫人咳嗽了一声，被顾侯爷递了一杯茶水，缓和了一下心肺。但是每一咳嗽侯夫人还是牵连到心肺，整个人都跟着颤了起来。
    侯爷：“说了你身子不适便不要在这里等着，好好在屋子里休息，你见不得风寒。”
    “侯爷，我想等一等大儿。”侯夫人自侯府出事一来便患了大疾，情况每况日下，根本见不得光。
    侯爷根本就不想见到顾家大爷，是因为侯夫人强行要来等候，这才陪同一道来的，“那般心中无良善之人，等着他又有何用？”
    “那是我与侯爷的大儿。”不论顾世子曾经为了夺得顾家的大权，对侯爷与侯夫人做过何等的事情，侯夫人也还是当顾世子是她的儿，但是顾侯爷不这般认为，如此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之人才不是他的儿子。
    侯夫人方才说完，便咳嗽得整个人往桌子上靠着快昏厥了过去，见着这般不适，侯爷也无暇再等顾家大爷的归府，而是将侯夫人带离了去。
    “哪里是我们的大儿，是你我的催命符。”
    顾璟伸手想要帮侯爷接手送侯夫人回屋，却被老侯爷一手打开，“你在这里等你爹便是。”
    离开的侯爷与侯夫人，让顾晚娘只觉得奇怪，虽是传出去消息侯夫人患疾所以不曾见人待物，但顾晚娘不解，如何一年前的侯夫人身子还是好的，现在便这样了？
    还有被送到顾家大哥跟前的顾五。
    顾璟不去看自己这个幼妹，“等爹娘归家之后你便起身前往南地吧。”
    “二哥。”顾五咬紧自己的下嘴唇，“我不想去与大哥大嫂生活在一起。”
    顾家的确有个大儿，顾家老侯爷的私生子的儿子，从来都未曾养在顾府，母亲是个乡绅之女，那私生子父亲是个医馆的大夫，而排在顾府族谱里里的顾家大爷，只是个小县令。
    顾五从未真的自己打理过自己的生活，直到被送到了大哥大嫂的身边，一切都得自己打点，丫鬟婢子也没有一个，她得自己给自己洗衣，自己给自己叠被。
    “别忘了祖母是如何生病的，老祖宗也未曾许你归家。”顾璟硬下声音，昨夜贸然接回来顾五，已经惹得老祖宗对他失望了。
    顾五说到当初的往事，苍白的小脸摇了摇，不再说话。
    顾晚娘将眼前的事情收入眼底，天色渐亮，果然有二个官兵带着二个粗布衣的男女出现。顾五看到那眼前憔悴的那对父母，甚至衣着打扮不如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大哥好，不，这不是她的父母。
    她那锦衣玉食的父母，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顾五不想去认顾大爷夫妇，随着顾家大爷靠近的动作一直往后面缩，眼里积满了泪水，等到顾家大爷真的到眼前的时候，顾五已经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