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飞没有去校场,没有去酒楼,没有回陈家,他出了门就跳上了衙门都署的房顶,然后举目四望,找到了最高的建筑。
是一个五六层高的酒楼,他顺着街道房子一路纵跃。
“谁啊!”
“好像是新来的陈家二少爷。”
街道,酒楼里的人,看着他一路踩着沿路的房子,顺着酒楼外墙,爬到了楼顶,站在邱睢最高的地方议论纷纷。
“掌柜的!那……”
“别说了,我知道了!”
一个伙计跑过来想说什么,掌柜的摆了摆手,站在二楼窗边探头看着楼顶,可惜脖子太短,什么都没看到。
这酒楼,正是邱睢陈家给陈谓接风的同福酒肆,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陈家的人,怎么能不认识陈家二公子呢!
“去给我拿壶酒,算了,我自己去,把外面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掌柜的自己去酒柜提了坛子酒就往楼上去了。
酒楼一楼都是给一些平常客人和过往的商人准备的,能上楼的都是有身份的,所以他平时都在二楼坐着,无关紧要的人自有人招呼,上了楼了,才有资格让他去招呼。
陈玄飞就这么肆意的坐在在邱睢最高的地方,看着邱睢的一切。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就想试着看清楚邱睢,所以他就来了,其他的,和他有关系吗?
他心里很不爽,到了哪里都是一个样,遍地皇亲贵胄的上京城过得不自在,这穷山恶水的邱睢也过得不自在。
在上京皇亲贵胄打不得,丞相过得比皇帝威风,在邱睢商贾横行管不得,朝廷命官还得看陈家的脸色,这天下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他爹就是为了这么个天下丢了命,可悲,可笑,可恨。
“二公子,在下是酒楼的掌柜,不知道二公子突然到访,失礼了,我给二公子送了壶酒过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和需要,尽管招呼。”酒楼掌柜从楼下面探了半截身子出来,朝陈玄飞递了壶酒,后面好几个伙计拽着他,安全第一。
“多谢了,我初来乍到,在这看看风景,给掌柜的添麻烦了。”陈玄飞笑着接过了掌柜递来的酒,拱手道了谢。
“无妨,无妨,那就不打扰二公子赏景了,有需要的您喊一声就行了,我给您留个伙计伺候着。”掌柜的笑着回了个礼就赶紧退到了屋里。
哎哟,我的亲娘!我的腰啊!
陈玄飞揭开酒坛油封喝了一口,继续看着邱睢的地界,人来人往的街道,远方的田地,见风使舵,口是心非,他也会,只是平时不屑罢了。
为何徐国人才济济,凭什么让那些人当了官?一国之君唯唯诺诺。
为何偌大一个邱睢,凭什么让一个陈家做了主,一县百姓战战兢兢。
他只是觉得不忿,觉得不公平,但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为什么,那一定是他不喜欢的事情,他不想变得和他父亲一样,被绑在家国道义的柱子上,他永远不会去谈什么忠君爱国,他就是他,他想做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但是这不妨碍,他看到这些事情,会出手,会暴怒,会觉得可悲。
可如果柯南山的目的是利用他来和陈家博弈,自己要帮他吗?
他可以路见不平,可以和别人以命相搏,但是他绝对不会沦为政治上的一枚棋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用自己的命给他上了一课,你救国,国不一定救你,他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傻。
柯南山的目的,就和那些观望的朝臣一样,支持着他父亲去斗,可是自己作壁上观,说的好听些明哲保身,以求后效,但是在他看来就是贪生怕死。
他就不信没了一个陈家,邱睢就倒了,但是柯南山的言语又真的吓到他就,他可以赌,但是不敢。
不敢,又不愿意想,想多了就怕自己忍不住要帮柯南山了,一样的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工具,可是不帮,又觉得这世道的可恨。
良心这玩意,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酒楼楼顶就这么呆了大半个时辰。
拎着酒,陈玄飞直接从楼顶滑了下去,跳到三楼,一跃又落到对面的房上,从房上来,从房上回。
一路跑回了府衙都署,拎着酒进了柯南山的屋子。
“回来了,风景好看吗?”柯南山挑着眉看着他,小孩子,耐心太差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升官发财?大公无私,救苦救难?”陈玄飞坐到下首的位置,淡淡的问道。
柯南山一犹豫,觉得有些小看了他,这一去一回,判若两人。
“不为什么,就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没做完的事,我想帮他做好了,仅此而已。”
“那你做不完呢?让你孩子接着做?”陈玄飞笑了笑,狗屁道理,照这样说他就该和他爷爷,和他爹一样,为了一个狗屁不是的天下送命,值得吗?不值得。
“不,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会送他离开邱睢,给他找一个安稳的地方。”柯南山想了想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想走的时候,邱睢欠了我父亲太多,我想试试,能不能替我父亲收点利息。”说到这,柯南山的声音有些低沉。
“如果有一天要用你的命来换陈家消失,你也愿意?”陈玄飞紧紧的盯着柯南山的眼睛。
“想必我会很高兴。”柯南山看着陈玄飞就笑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的命,是我的了。”陈玄飞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放到桌上,推给了柯南山。
“二公子想要,送给二公子就是了。”柯南山笑着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哎,你这喝完了,我喝什么?”
……
都署衙门派了两个人,让他们骑着快马去通知所有巡防的人都回来。
“哎,哎,都把衣服穿好了,一刻钟以后去院子里集合,大人有事要说。”一个小队长,挨个的通知了都署院里的所有人。
一刻钟以后,三十二人都站在了院子里面,还有两人,一人看着大门,一人守着都署衙门的小牢。
陈玄飞就和柯南山并排站在他们前面。
“各位兄弟,从今天开始,陈玄飞就是我们都署衙门的兵了,做我的副手由我直辖统领,以后凡是和陈家的案子,都由他接手,但是过去的案子就不要提了,凡是停办或者待办的案子也不要找他。
我只要那种正在发生的案子,纠缠不清的案子,但凡发现或者收到线报和陈家有关的案子,你们一律不许碰,立马呈报给他,不许跟着,由他自行处置,听明白了吗?”柯南山面无表情的站在前面说着,下面的人,喜忧参半。
“听明白了!”
喜的是有人去管陈家的案子了,毕竟昨天抓陈玄飞的事,大家都清楚,忧的是陈玄飞终究还是姓陈的,要是以后他变了,都署衙门管得了他吗?都署衙门还是都署衙门吗?
“还有今天晚上,陈玄飞加入我们衙门,为了表示心意,他在聚贤楼给咱们定了席,都去热闹热闹,敞开了吃喝,别给咱们二公子省钱。”
“报!”
一个士兵大喊一声,走了出来。
“说。”
“我不去。”
陈玄飞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个兵。
“那你去小牢,把叶行换出来。”
“是!”
那士兵走之前,还朝着陈玄飞点了下头。
陈玄飞看的有点莫名其妙。
“好了,各自收拾准备,换了便服,酒楼里见,散了。”柯南山说完就和陈玄飞往外走了。
王满追了上来。
“二哥,你别放心上,那人叫李立,他不是因为你,他家的地也是被陈家给强占了,娘就是因为陈家气的病死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去陈家酒楼的。”
“对啊,老柯你又什么坏水呢?这兄弟们大多和陈家有仇,你还让我在陈家请客!”陈玄飞一想,对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叫柯大人,再以下犯上,二十板子,酒楼你定的,跟我没关系。”柯南山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看的陈玄飞想抽他。
他觉得,柯南山要是在战场上,敌我双方一定都想干死他。
“是,柯大人!”
……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聚贤楼而去,虽说天色已晚,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陈玄飞加入都署衙门的消息不胫而走。
“掌柜的,二公子他们来了。”一个在门口盯客的伙计,朝着酒楼里面大喊了一声。
因为事先有了交代,陈玄飞又没有说好具体的时间,他一走,二楼就一直空着没做生意了。
“你上去跟大少爷说一声,我出去迎一迎。”掌柜的和旁边一个伙计交代了一声便往门口去了。
陈獒下午得了消息,一早就在三楼等着了。
“大少爷,他们人来了。”
三楼上,陈獒正在和一个拿着折扇的公子坐在窗边聊着天,旁边还有两个妙龄女子作陪。
听着声音,陈獒使了个眼色,一名女子就把窗户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好让陈獒看着下面的情况。
“欧兄,这便是昨天一脚踢开陈家大门的二公子了。”
“我在他这般年纪,不如他,可现在,在我面前还是嫩了点,那柯南山还差不多。”拿着折扇的公子,用扇子指了指陈玄飞,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柯南山,笑意盎然。
此人名叫欧信,是陈家走商路上遇见的游侠,见他武功不凡,便相邀做了商队的护卫,后来又做了陈家的门客教习。
“欧兄的武功造诣,那自是不用说的,小弟心悦诚服,就是小弟现在忧心,若是二公子和柯南山走到了一起,受了柯南山的唆使和我陈家做对就不太好了。”陈獒端起酒杯喝了一个,叹了口气。
“大少爷有什么需要欧某帮忙的,随时知会一声就好了,陈家一直厚待欧某,能为大少爷解忧,在下定当全力相助。”欧信也端起一杯酒,表了心意。
“欧兄严重了,其实也简单,就是这三五日,劳烦欧兄在二公子进城的时候,盯紧了二公子,凡是发现了和二公子起了冲突的,请欧兄助二公子一臂之力,万不要让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二公子就好了,让二公子明白,陈家是一体的。”陈獒笑了笑说道。
“大少爷放心,有我在,一定让二公子,受不到半点的委屈。”欧信会意的笑道。
陈獒满意的点点头,朝着欧信旁边的女子一示意,那女子便羞涩的坐到了欧信的怀里喂他喝酒,欧信也不客气,顺势就搂着女子的小蛮腰,很是开心。
“二公子,楼上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楼上请。”掌柜的站在门口,等着人近了,走到陈玄飞和柯南山旁边,很是热情。
只不过领头的明明是柯南山,偏偏他叫的是陈玄飞,对这个守护邱睢一方平安的亭长视而不见,这就有些意思了。
“柯大人请!”陈玄飞装模作样的学着掌柜的摆了个姿势,让柯南山先走。
“嗯!”柯南山倒是毫不客气的应了一声,往里面走了。
陈玄飞翻了个白眼,给你点阳光,你就不能灿烂一点,跟个死人脸似的,在府衙不是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的。
一行人进了二楼,好酒好菜的上着,王满坐在陈玄飞一侧看着,端起一杯茶,不由得说了一句,“二哥你可真够大方的,这得多少银子啊!”
“嗯?不知道啊!那掌柜的死活不要钱,我给了一百两银子,钱都没找我就走了。”陈玄飞很无奈的说道。
从弃了书去军营,他就没怎么花过钱,家里也是小桃操持,他在外面也吃过几顿,不过都是别人给钱,他觉得一百两银子应该很多了,他一开始都只想跟小桃要五十两来的。
“噗!咳咳咳!”王满差点给陈玄飞说的笑话噎着了。
“二哥你别逗了,就光这十坛上好的杏儿酒,就得五十两银子,更别说这几桌子的好菜了,你一百两银子,还找钱,你是怕兄弟们不好意思吧?”王满笑着夹了一块肉,又香又滑的,平日里哪有这个命啊!
“呵呵,还是你了解我,不说了,不说了,多吃啊!”陈玄飞一头黑线的笑道。
妈的,丢人丢大发了!
“是啊!二公子慷慨,大家伙敬二公子一个,谢二公子。”柯南山看了一眼陈玄飞,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招呼一下所有人给他敬酒。
柯南山,你能要点脸吗?老子这可都是被你逼的。
“谢谢二公子!”
所有当兵的都端起了碗,一起喊道。
“阿哈哈,那个,以后大家在一起共事,就不要叫二公子了,年纪相仿的,叫我一声老二,二哥,都行,年纪大点的,叫我一声阿飞就行了,二公子什么的,太见外了,这一碗,我敬大家的,以后还得靠诸位前辈多多照顾我这个新丁啊!干了!”
“好!干!”
等陈玄飞坐下,柯南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是挺懂事的嘛,阿飞!”
“呸!你离我远点”陈玄飞小声说了一句。
跟着一群人轮番喝酒,插科打诨,酒足饭饱以后,陈玄飞有些醉意的拉着柯南山到了酒楼的靠着外面的一张空桌子上,开着窗户吹风。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总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个你就问错人了,这里大部分人也都不知道,他们整天想的是怎么努力的活着,还没有心思去想,活着,是为了什么。”柯南山摇了摇手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连活着都已经不容易了,那又怎么去想活着有什么意义。
“如果非要说一个答案,那就是为了活着而努力活着。”
“你可真没意思!”陈玄飞喝了口酒,趴在窗边看着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确实是挺没意思的,很多人还在为明天怎么活着而夜不能寐的时候,你却在为活着是为什么而烦恼,你应该去体会体会,算了,你这辈子应该体会不到了。”柯南山摇了摇头,不说他出身显贵,就是他如今一身的本事,在哪都能混的不错,怎么能体会到那种寒不蔽体,饥不得食的感觉。
“老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那些广而大的东西,说说人话,说点实际的,如果没有你爹,没有邱睢,你活着,想干什么?”陈玄飞实在是有点烦他了,跟他爷爷似的。
“不知道,没想过,没功夫去想那些东西,我说的你又不想听,你还问我,不是自讨没趣吗?”柯南山走到他旁边,看着外面。
其实他曾经也想过,在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只不过他父亲走了,他坐上了亭长以后,他就忘了。
……
陈玄飞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拒绝了掌柜的给他安排的马车,一个人晃悠着回了陈家老宅。
“少爷,你怎么喝这么多啊!我扶你去休息。”
“没事老冯,老头睡了没有?”陈玄飞摆了摆手,虽然喝了不少,但是他还没到站不住的地步。
“老爷还在书房呢,说是在准备明天书院的事情。”
“行,不用管我了,我去找老头聊聊。”
门房老冯看着陈玄飞的样子,摇了摇头,可惜了大公子去的早,留下两个少爷,没有一个像他的,老爷也是操心的命啊!
“二公子!你……”
“没事,去给我弄点醒酒汤过来!”陈玄飞冲着守在门口的丫鬟打了个招呼,直接推门进了书房。
“干什么?喝了点酒,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陈谓正在整理一些东西,看着陈玄飞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没事,就是想来跟你说说柯南山,我感觉,他跟爹是一种人,我觉着有些可惜。
万一要是他也窝窝囊囊的死了,我觉得不值得。”陈玄飞坐到椅子上,一脸的不痛快。
“是吗?那你说,我听着。”陈玄飞这么一说,陈谓走了出来,坐到他旁边,给他倒了杯茶,自从陈清岳走了,陈玄飞很少提及他了。
陈玄飞就把他知道的,关于柯南山的,还有王满跟他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只是可能脑子不太清醒,说着说着就忘了,有些地方重复了好几次。
“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可就是为了那么些不相干的人赌上自己的一辈子,是为的什么?图什么?就算他们死了,有谁给他们说过一声好吗?道过一声谢吗?”最后陈玄飞越说声越大,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几滴眼泪就掉了下来,又给他一把抹掉了。
这些人,怎么就他妈这么傻呢?
当年他爹被人逼着带着八百人就去平乱,结果他爹硬是带着八百人,一边游走,一边偷袭,一边退,一边募兵,练兵,不仅杀退了一万多人,还把平乱军发展到了三千人。
一时风光无两,号称八百平乱定天下。
可是后来呢!坐守孤城,没有补给,没有支援,本可以撤退,就为了守着那么些不相干的人,活活困死了。
后来终于郭家军出征了,荡平了那些反贼和流寇,举朝上下,歌功颂德。
可谁还记得那死去的三千平乱军,谁还记得他爹坐守孤城十六天,没有人。
就连那座孤城残存的百姓,感谢地也是朝廷,是郭家,是丞相大人,没人记得死人做了些什么,人死如灯灭,过去随风而逝。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理由的,想做便做了,也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就像你打了陈家的人,那吴家寡女,不也是跟你没关系,和你一样,只是他们想做的大了些,多了些。”陈谓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话也说不出口,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理解的。
“那又凭什么那些什么都不做的人,享受着荣华富贵,对着他们指手画脚,又凭什么让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升官发财站在他们的尸骨上歌舞升平?”陈玄飞红着眼,盯着陈谓。
陈谓沉默了,因为他知道他说的东西,是陈玄飞不会,也不可能接受的,还有一些是他不应该知道的。
“呵呵,老头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不就是那么点利益,平衡,为了狗屁的安定,本就是一窝老鼠了,偏偏要演的国泰民安。”陈玄飞不屑的说道。
这就是他不想读书最大的原因,明明他们都知道,都明白,却还要假装糊涂,假装不明白,说的好听了叫忍辱负重,但是事实就是他们这些人,知道别人错了,偏偏还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那读书何用?
所以他选择了去郭家的兵营,只有兵权,只有握在手里的刀子才是硬道理。
只是现在战事都停了,边防也收缩了,没什么可干的,他只能专心习武,等到十年禁武结束,他一定要掌天下兵权,屠尽天下奸臣,而第一个就是那隋安。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小心愿就是突破二品巅峰,进入当世一流高手的层次,然后去提亲,迎娶何蕊。
“咚咚咚!”
“二少爷,醒酒汤来了。”一个丫鬟敲了敲门禀报道。
“下去吧!”
陈谓起身到门口接了丫鬟手里的托盘,陈玄飞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下人知道的好。
“你要是只是来问我这些问题的,喝完汤就回去睡吧!你自己心里有了答案,何必来为难我呢?你爹也是我儿子,我就不难过?
非要把我气死,送去跟你爹作伴你才开心。”
陈谓打开罐子,舀了一碗汤放到陈玄飞面前。
“呵呵,老头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长命百岁,这样我也好衣食无忧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想跟你说说,别让那柯南山死了,挺不值的。”陈玄飞喝了一口醒酒汤,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你想太多了,这不是战场,也不是朝堂,他顶多就是被罢官,谈不上生死,是你太敏感了。
你爹的影子在你心里太重了,这么多年了,你该看开一些了。”陈谓慢悠悠的说道。
陈玄飞能说这么多,既是好事,也不太好。
好是因为他可以去谈,代表他去理解去接受这件事了,不好,是因为他没有想到陈清岳的死,到了如今,这么多年了,陈玄飞还有如此大的怨气。
“不说了,反正我要说的,你都知道了,要是真有那一天,你能帮就帮他一把就行了。
他功夫也比我好,如果没人逼他,要打死他挺难的。
就怕他跟我爹当年一样,被拖累死的,走了,睡觉去了。”陈玄飞一口干了醒酒汤,抹了抹嘴,有些凄凉的笑着离开了。
“柯南山!”陈谓眯了眯眼睛,念了一遍柯南山的名字。
本来只是想让陈玄飞学着收敛一些,谨慎一些,多动动脑子,没想到发展的有些意料之外了。
既然如此,是得找个机会,跟这个人聊聊了。
如果别有用心,那还是趁早除了的好,如果真的像陈玄飞想的那样,倒是可以用点心,把他就在陈玄飞身边好了,将来,也能帮他看护着,他这把年纪,没几年可活了。
……
“嗯?”
陈玄飞有些头疼的睁开眼睛。
使劲的挤了几下眼睛,脑子里像有些闷雷一样,逐渐的清醒过来了。
“来人啊!”
“哎,少爷你醒了!”一个丫鬟从门外跑了进来,给他端过了洗脸水。
“什么时辰了?”陈玄飞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二少爷,快到巳时了。”
“啥?巳时?老头呢?”陈玄飞一听,眼睛一瞪,昨天刚跟柯南山那阴险的王八蛋说好了卯时点卯的,第一天就耽搁了。
“今天书院开门进学,老爷一早就和大少爷带着人去了书院,对了,还有个衙门里的人过来找二少爷,说今天书院开门,柯大人带人维护秩序,请公子醒了以后直接到书院报道。”
“这王八蛋倒是消息灵通,我住哪都知道。”陈玄飞一愣,没想到柯南山还盯上他了。
洗漱完了,陈玄飞就直接骑马出了大门,跑了几步,有些迷糊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书院在哪他也不清楚啊!
不过一想着柯南山知道他在哪,说不定派人盯着他呢,陈家肯定也有人盯着他呢!随便找个人不就知道了。
陈玄飞扫了周围的人一圈,发现昨天酒喝了不少,他们人长什么样子他完全不记得了……
“都署衙门的人给我出来,带我去书院。”陈玄飞直接大喊了一声。
然后路边的百姓,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哪有当兵的,瞎啊!
等了一会,没人出来,陈玄飞有点尴尬了,这不符合他的想法啊!
“这位小兄弟也是去书院的?”
还好这时候旁边有人接了话!
“是是,这位大叔,您也去书院?”
陈玄飞扭头看见一个两老头架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他旁边。
“是,送我家公子去书院试试,这位小兄弟不如一同前往。”驾车的老头开口笑道。
“好好,多谢多谢!”陈玄飞连忙答应,想赶紧离开这里,太尴尬了。
驾车的正是送徐彦去学院的苏老二,他老远听着陈玄飞的喊声,故意靠过去的,毕竟以后他爷爷就是徐彦的老师了,多有些联系是好的。
“大叔,你们少爷是哪家的公子?”走了几步,陈玄飞打听起了车上人的身份,可别人陈家的什么人。
“我们外地来的,咱公子姓徐,我们老爷久闻太傅陈老爷的大名,听说他老人家在这开了书院,特意把公子送来求学的,这位公子又是哪家的少爷?以后同在学院还得仰仗公子多多照顾了,公子出来和这位公子打个招呼,说不定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苏老二诚恳的撒着谎。
“你好,我是徐彦。”徐彦掀开了帘子,有些紧张,突然的让他打招呼,他也没和人打过招呼啊!
“不敢不敢,你好,在下陈玄飞,我其实不是书院的学生,今天是去给书院当门童的,不过我劝你们跟你们老爷说说,这邱睢正是多事之秋,能去其他地方进学还是去其他地方的好。”陈玄飞好心的劝着这家人,现在他们家可是被架在火上呢!这时候,最好躲着点。
“没用的,我家老爷对陈谓先生仰慕的紧,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苏老二笑着乱扯道。
他倒是也觉得可以换个地方或者等些日子,但是老道士觉得无所谓啊,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呃!那你们家老爷还是挺有眼光的。”别人这么看得起他爷爷,他也不好说什么了不是。
“那你们以后在邱睢得小心些,尤其是不要,嗯,如果有事,可以都署衙门找我,报我名字就行了。”本来陈玄飞想说,他们是外地人,可能不清楚,想提醒他们尤其是不要和陈家起冲突,可他也姓陈,他爷爷也姓陈,挺别扭的。
“哎,那就多谢陈大人了。”苏老二一脸高兴的拱了拱手。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大叔你不要笑话我了,我就是个小兵,你叫我陈玄飞或者阿飞都行。”陈玄飞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一路上苏老二和陈玄飞聊了不少,到了学院附近,有不少人在排队了,徐彦下了马车带着风铃去排队,陈玄飞就和他们告辞了,径直往书院门口去了。
“二哥你来了,大人在里面呢!”王满正好在门口,看见了陈玄飞,立马过来帮他牵马了。
“二公子好!”
“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
王满这一喊,排队的人一看,都赶着和陈玄飞打招呼,他们几乎都是陈家的人。
“哎,哎,好好,你们忙,不用管我。”陈玄飞赶紧把马交给王满,溜了进去。
“二少爷你来了!”
“小李子,柯大人在什么地方?”
小李子一脸的问号,谁是柯大人?
“二少爷,我不认识柯大人啊!我就知道老爷和大少爷他们在里面!”小李子指着正中央院子后面的大厅。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陈玄飞一听就不等他再说什么了,自己进去找吧。
“一会等着登记完了,再进行一些初试,看一下学生大部分的情况是什么样的,这样呢……”
陈玄飞进来的时候,陈谓正在说话,里面人还不少,所有人除了陈谓和柯南山没有反应,陈麒江翻了个白眼,其他人都对着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陈玄飞也一一点了点头,走到了一个空位上面坐着,这一坐所有人都看着他了。
“你没看见旁边有茶吗?”陈麒江一脸嫌弃的说道。
“嗯?有人啊!对不住,对不住!”陈玄飞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正好陈厦从外面进来。
“没事没事,贤侄你坐你的,我正好坐久了,站会正好。”陈厦快步走了过来,按着陈玄飞的肩膀。
陈厦按着他的肩膀,这么多人看着,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点尴尬了。
“二公子,既然来了,跟我出来一下吧,我带你走一圈,今天书院的人手调派就交给你了,所有人都听你调遣。”柯南山这时候站了出来。
“好好好,我来的晚了,什么都不知道,看一看最好,叔叔你坐你坐,你们商量,我去看看都署衙门的人。”陈玄飞赶紧扶陈厦坐着,自己跟着柯南山溜了出去。
“哎,老柯,你既然知道我在哪,又派人去通知的,干嘛不直接把我叫醒了。”陈玄飞出了门就自在多了。
“你身为陈家少爷,第一天太勤勉了,影响不太好。”柯南山在外面又开始了那张死人脸。
陈玄飞一脸的嫌弃,还有,什么叫陈家少爷,太勤勉的影响不好?
“算了,这些我不跟你计较了,我来的时候遇见一家外乡人,人挺客气的,是个姓徐的小公子,不过他身边有个道士,深藏不露,是个高手,你得多注意。”
柯南山有些意外的看着陈玄飞,“你进入角色还挺快的,都知道主动收集汇报了。”
“拉到吧,我这是在战场习惯了,谁乐意管你那破事?
说的难听点,陈家把邱睢灭了,那我也是陈家的上宾,你就别指望着我主动给你干什么了,老子第一要务就是练武,突破了好娶媳妇。”陈玄飞白了他一眼,扭头看着外面。
“哟,你这才多大?都有相好的了?她家答应了?”柯南山听着更意外了,这小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谁家姑娘这么不长眼,难道是他爷爷还在位的时候定的亲事?
“小爷我马上就十八了,我那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羡慕吧,虽然他爹有点脾气,还没答应,不过都是迟早的事,老柯你得抓紧啊!别我娶亲了,你还单着。”陈玄飞得意的看着他说道。
你比我厉害又怎么样,不还打光棍呢?老子那可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那就是在上京了?能跟你青梅竹马的,也是豪门显贵了,上京到邱睢,你就是写封信一来一回得半个月,信隼也得一天,你觉得你那未来岳丈会把女儿嫁到这里来,还是给她相亲?
你要有个心里准备,以防将来不成,也容易接受些。”柯南山面无表情的拍拍陈玄飞的肩膀就走了。
剩下陈玄飞一脸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
柯南山,你大爷,你怎么不叫磕南山呢?用头撞啊!
他的话这简直就是在往陈玄飞心窝子上戳啊!何蕊给他的信上就写着呢,有人一趟一趟的往她家跑,她爹还挺满意的,有意撮合她们,警告陈玄飞千万别出事了,不然她就嫁了。
大门口长桌上,陈家的一名家丁交给登记的人一块木牌,朝着后面喊了一声。
“下一位!”
徐彦带着风铃坐了下来,旁边站着苏老二。
“我可以报名两个人吗?”徐彦看着递过来一张表格的家丁。
“可以。”家丁看了看他旁边的小女孩,以为他们是兄妹,又递了一张给他。
徐彦按照苏老二跟他交代的信息填写了报名表,名字户籍都是假的,也是真的。
这是苏老二拜托黄半仙去找他背后的人弄的,黄半仙当天早上出去,晚上就给他弄到手了。
苏老二也没有问,只是拿到户籍的时候安心多了,虽然黄半仙没有解释,但既然他们这么有效率,那黄半仙背后的那股势力,在邱睢一定也有不少人,相对的他们也就安全多了。
“写好了!”
“这是你们两的号牌,拿好别丢了,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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