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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爱的资格


    齐阳就是齐阳,色变不过一瞬,立即理智分析:“李子坚我也算熟稔,你若对她有意,李子坚绝对不会留你在她身边。所以,不用骗我了。”
    “呵呵……骗你做什么?先生的确是你所说的性子,但他知道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不会太防备我。”童掌柜如是说道,醉眸中,全是无以言表的绝望。
    齐阳不懂。
    童掌柜不管他,径自道:“齐阳,从我动心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和你有什么了。”
    “你喜欢她,这么久了吗?”齐阳喃喃自语。
    他已经十年没和童掌柜有过逾越之举,他还以为那是童掌柜被他姐姐伤的太狠,是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结果……
    “不是的,你是因为我姐姐而无法面对我!”齐阳告诉童掌柜,也是告诉自己后,又竭尽全力地否认着事实,“你怎么可能和李子坚一样!你在骗我!”
    “嗯,我阴柔,李子坚硬朗;我市侩,他两袖清风;我是尘土,他是美玉。是的,我和李子坚不同。”童掌柜承认着一切不同,也坚持两人的相同,他说,“我们唯一相同的,是对待感情的态度。”
    “什么?”
    “没有资格,便不去爱。”童掌柜绝望地说道。
    这个资格,李子坚博一搏就会有,所以李子坚还是仓子坚的时候,便动了;而他,一个父不详的娼妓之子,这个资格永远也不会有。
    金陵。
    童掌柜离开的第二日晌午,暂代童掌柜的小王掌柜,听见小二的招呼声后,抬眼去看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一位年约五十、颇为面生老者。
    眼见老者两眼四处乱瞄,小王掌柜心中做好应对准备,面上笑盈盈地问老者:“客官住店还是用饭?”
    老者停止了找寻,走到柜台,温声道:“我来找个人。请问,童掌柜可是在这?”
    听闻是找童掌柜的,小王掌柜心中稍定,笑得更真了,他说:“童掌柜是我们东家的大掌柜,不巧,他替东家送年礼了,昨日才走的,年前不定能不能回来。您可以留下名讳和宅邸,待大掌柜回来,我遣人给你口信。”
    老者一脸失望,最终道:“不必,还是我每天都过来吧。”
    自此,老者每日都来,来吃一顿中饭,问一句归否。约莫十日后,食为天上下,包括小王掌柜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老者。若是得闲,也会陪老者聊几句。新客,便成了固定的老客。
    一个客人而已,事情极小,小王掌柜自然不会报到傅振羽那里,报到那里必会被傅振羽拍死。
    陪孩子、管家、人情往来、书院开学准备工作,哪一件单独拿出来,傅振羽都能胜任;但当年节临近,混杂在一起时,总有纰漏的时候。比如,她一没留心,丧心病狂的顾咏言,竟然给四个小豆丁找来个武师父。
    福哥还不到两岁拿着特制的软鞭挥啊挥;李卓然小朋友这个软萌可爱的小美女,手持木剑砍啊砍的,砍的傅振羽心肝儿都疼,砍得她上火:“老人都说,这么大的孩子本来就喜欢打架,你还给他们工具,是嫌不闹腾吗?”
    顾咏言特别无耻地说:“这是为军事学院做准备。”
    说到军事学院,傅振羽忙问顾咏言:“江宁那里如何?”
    军事学院更注重户外课程,自然是远离人群且又依山傍水之处,傅振羽初步把地点拍在五十里外的江宁。这就意味着,她基本要撒手不管,李子坚自然同意。
    这几日,顾咏言便接着巡防的由头转了一圈,转完后立即就来见傅振羽了。
    提及正事,顾咏言正色道:“江宁地方大、适合训练的山也有;只河窄、湖小,轻舟画舫可以,战船怕是不行。”
    这在傅振羽的意料之中,她说:“水军必要另择一合适之处,尽管优先陆军。”
    “陆战?”
    “就是步兵、骑兵之类的,在地面作战,与水军区分开来。”
    傅振羽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军队的种类,可她知之有限,不大会儿就说到江郎才尽,便说:“等我五师兄过来,听他的吧。”
    说完正事聊私事,傅振羽问道:“这几日范茗怎样了?”
    范茗又有了身子,这一次吐的昏天暗地不说,还有流产迹象,只能卧床保胎。傅振羽认为这是顾咏言酗酒后的结果,却不能说破。
    媳妇和孩子都是顾咏言的,他比傅振羽还难受。他这几日便是巡防,天色不管多晚都回家,闻言一脸担忧地说:“还是老样子。”
    “那个郑大夫找到如何了?”
    “没有消息。”
    南京太医院的御医水平如何不说,南京别京并没有妃嫔,因而没有妇科圣手。
    为保住那个孩子,顾咏言去信京城,同时在江南地面上寻找名医。其中,汉王府的御用大夫,绝犹豫,推荐了一个大夫,姓郑。
    郑大夫有实力,只名声不大好,他是专门为秦淮河上的女子服务的大夫。
    众所周知,因为恩客复杂,青楼女子的身体较正常女子差太多。那个郑大夫,却能让许多个“退休”以后的青楼女子怀孕生子,可见其实力。
    傅振羽是不介意这种名声,但是顾咏言和范茗在乎。尤其是范茗,她宁愿躺着也不想让人知道她请郑大夫看诊的事。不让人知道他们在找人,便只能私下寻找,那效率可想而知。这不,都找了半个月了,还没找到人。
    听闻还没消息,傅振羽再次劝顾咏言:“回去和范茗好好说说,别在意这些旁枝末节了。”
    顾咏言不敢应喏。
    见他如此,傅振羽懒得深劝了,撵顾咏言回家照看媳妇。顾咏言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沈少爷回来了。”
    顾不上叹息,傅振羽灌了两杯茶后,把沈明阳堵在了院门口:“昨晚去哪儿了?”
    顾咏言之前要纳妾的事,旁人不知,沈明阳这个住在李家的师弟,还是略有耳闻的。见傅振羽面露不虞,少年忙道:“打猎没注意时辰,回来时城门关了,在城外村户人家借住了一宿。”
    一听这个,方才还是乌云密布的傅振羽,这会儿直接开始翻墨了。
    在这个律法几乎无效的时代,未满十八岁的沈明阳,便是有会拳脚的小厮跟着,也是不安全的。是以,傅振羽对沈明杨的看管极严,出门必须报备。
    昨日,沈明阳不是这么报备的!
    傅振羽严声道:“打猎?你不是参加诗会了吗?”
    “是。后来张梁说读书读得闷,建议大家去打猎。我听师父的话,没让冬青回来,给了店小二一把钱,让他帮我报信了。”沈明阳说着自己的行踪。
    傅振羽说:“我没收到信。”
    那就是哪里出了差错,沈明阳立即道歉:“徒儿让师父担忧了。”
    这句话从前他也经常说,对象是他的姐姐和姑姑。
    他这样的乖巧,傅振羽柔和了眉目,因道:“很多东西没了都能再有,只有性命不行。你还小,出门在外,一定要谨慎。好了,没事就好。不是打猎了吗?你打到什么了?”
    说到这个,沈明阳不好意思地说:“师父知道的,我箭法不好。冬青教我做了几个陷阱,我守株待兔,抓了一对成兔,还有四只小兔,让冬青拿去处理了。等弄干净,就送给师父和师妹、师弟们。”
    傅振羽咽了咽口水。
    野兔子肉好吃啊!
    但是当调皮的双胞胎,都在兔子面前安静下来后,傅振羽才想起。对比游乐场,养宠物才是孩子们更喜欢的事,只好忍下口腹之欲,养起了兔子。
    沈明阳的话,傅振羽并没有全部相信。直到她让人确认过后,才又和沈明阳说:“国子监停课后,你也可以约几个同窗到家里玩,只需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我会让苏妈妈帮你备菜,至于你师公在不在家,就没办法保证了。”
    邀朋友回家做客,这是从前沈明阳寄居陆家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少年听了,目光盈盈地望着傅振羽,问:“师父,我真的可以邀请他们过来吃饭?”
    “当然可以。你要是不想在家里,也可以找我支点银子去外面。总之,这里现在就是你的家,我和你师公,就是你的长辈。”傅振羽如是说道。
    “谢谢师父!”
    少年口中感谢着,脑袋却低了下去。
    去年冬上,他送姐姐出嫁后,就知道今后自己要一个人生活了。来金陵后,他就跟着李子坚去了国子监。因为没有功名,他只能从童子做起。卑微者,也孤单着。现在,感受到傅振羽的温暖,少年低垂着脑袋,问了自己这一年想要问的问题。
    “师父,我听说,二师兄是师父,亲自教的……怎么到了我,师父就不教了?”
    感受到徒弟情绪不对,傅振羽略一想知道问题出在因材施教上。她只顾着方法,却和从前的李子坚一样,犯了没有说明白的错误。
    不同的是,她是忘了说,而非不愿。
    醒悟后,傅振羽细细解释起来:“他那会儿需要功名,我只能揠苗助长。而你的科举路,却没有那么着急。对你来说,人脉更重要。在我没开别的书院之前,把你丢进国子监,对你更好。”
    沈明阳恍然大悟,为自己的多虑惭愧。顺着这个思路,少年忽然“咦”了声,问傅振羽:“师父,人脉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重要的吧?”
    “你能想到这,很好!”赞过沈明阳后,傅振羽细细说道,“的确是这样,只是,你的出身可以和国子监的监生往来,陈峰却不能。他留在南湖书院,和下一代孩子打好关系,这种人脉才有用。等我们在这边稳定了,再让他过来,以你师兄的身份。所以,你要努力,为你和你二师兄两个,一起努力。”
    “我会努力的,师父。”
    师徒两个没说完话,外院来报:“食为天出事了。”
    自童掌柜走后,日日来问童掌柜归期的“老”顾客,和大家熟稔后,和小二、小王掌柜都说起了闲话。
    说的,自然是童掌柜的事。
    这日小王掌柜得闲,便问那老者:“老先生和我们大掌柜是亲戚吗?”
    是,或者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却把老者问住了。
    “我应该是童掌柜的,亲人。”说到“亲人”二字,老者很犹豫,犹豫片刻后,又非常坚定地补了一句,“对,我是他的亲人。”
    “那什么亲人呢?”
    老者不说话了。
    于是,小王掌柜带头,开始猜测二人的关系。论年纪,老者是童掌柜的叔叔辈。为何是叔叔?因为当爹有点小,老者只大童掌柜十五岁;论长相,俩人无一丝相象之处。所以,大家猜老者是童掌柜的姨夫或者姑父。
    是亲戚,但没有血缘关系,这个推测,在冬祭那日,被推翻了。
    因为还要赶回来守着食为天,是以,城门刚开,小王掌柜拎着童掌柜事前准备好的祭祀品,去给童母上香。
    结果,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他是第一波出城的人,比他还早的人,只能是之前就在城外的人。小王掌柜上前一看,惊到:“咦?原来老先生是童老太太的亲戚。”
    “我不是她的亲戚。”老者否认。
    小王掌柜却没管他说了啥,因为老者是含泪说的这话小王掌柜饶了挠头,说:“老先生莫哭了。大掌柜今年才给老太太修的坟,是这一片最好的呢。不信,您老站起来瞧瞧周边。还有啊,我这里都是大掌柜准备的东西,绣楼、秋千,也是什么都有呢。”
    显然,小王掌柜不会安慰人。
    老者听了他的话,哭的更凶残了,嘴里还呜呜咽咽地说着话,小王掌柜废了老半天劲才听了只字片言。
    “我做了秋千已经没人做了……”
    “都怪你,不肯嫁给……”
    “我买了绣楼,可你人呢……”
    “是我的错,我回来的太晚了……”
    还有一句小王掌柜没有听清。
    老者说,喜欢就喜欢,才不是不够资格就不能喜欢!瑟瑟冬日,佳人坟前,倔强的老人,哭得肝肠寸断。
    那是十三岁的少年郎,被二十五岁的女子所救,在三十年后,哭不尽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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