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似曾归

第四百六十一回:邵烨


    会试重新考完之后,贺霄又要看着他们殿试,折腾许久,才终于将会试、殿试这两件大事全部解决。
    堪堪拖到了四月底,才彻底结束了长治十一年的科考。
    丁酉榜进士彻底重新洗牌,李知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二甲第七。陈晖清楚自己这个学生的水平,表示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只是这科场案的主犯,依旧没有抓住。
    余靖宁上回散布出去的消息,自然是有些效果,没把“春来”给诈出来,却抓住了不少给考生通过关节的官员。
    也算是意外之喜罢。
    余靖宁他们追着这几人的线索查下去,却发现只是几个不相干的人,见钱眼看罢了。跟“春来”和他的主子,还有藏在整个科场案之后搅弄风云的人,基本没有甚么关系。原本还想借着这些线索,顺藤摸瓜将主犯摸出来,却没想到被这些人挡在了眼睛跟前,白白耽误了好些时候。
    这效果,跟大海里撒网,网上来几只小虾一样,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效果。
    但是就这么几个人,也引起了贺霄的勃然大怒,一概从重处罚了。
    估计是把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愤懑全都发泄在他们身上了。
    这回牵扯颇广,连裘安仁跟着一并挨了处罚——虽说只是个不伤及根本的处罚,但估计他得消停一段时间,没工夫兴风作浪了。印公这回算是自知理亏,也没嚷嚷,很快就“叩谢皇恩”。就是看他那一脸的委屈像是装出来的,不知道心中正想着些甚么。
    这几个人处理过后,贺霄就隐隐向余靖宁透露出想要结案的意思了。余靖宁自然不想结,若是不结案,那他们一切的行动都有这个案子做掩护,可若是结了,那就得自己暗中去查,不知道要多少麻烦。
    虽说这一切都好像是歪打正着地朝着新派希望的方向去了,但余靖宁却觉出更大的不安来。
    这背后的推手,究竟是谁?
    于是他也只好和贺霄打太极,将结案的日子继续往后拖。
    就这么一直到了端阳节之后,余靖宁才过完生辰,京城中才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文渊阁阁臣邵烨,休沐那日策马游玩,竟然坠马摔死了。
    这人一直唯内阁首辅于见马首是瞻,于见眼睛天天黏在裘安仁身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阉党,所以邵烨也自然洗不脱阉党的名头。
    唯一余靖宁他们最关注的点就是,这家伙是上回的科场案的考官之一,在他家却没查出甚么有问题的账目。
    余靖宁他们几个,作为官场同僚,照例去吊唁。看着痛哭流涕的家眷,还得跟着安慰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
    本来邵烨的家眷要留余靖宁几人吃饭,但是这毕竟是阉党中人,他们来吊唁也不过是个面子功夫,怎么好就这么留下来?
    于是到了用饭的时候,与邵家关系好的自然都留了下来,往外出的都是点头之交。谭怀玠走之前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都有谁留在邵家吃饭了——这群人,要么是阉党,无需结交。要么就是不长脑子不会看脸色的蠢货,没必要结交。
    他记性极好,暗暗记下来了这些名字,都是今后官场上需要留意的人。
    慰问过后,穿着素服的几人才从邵家出来。因着不是怎么熟识,几人脸上也不见甚么悲痛的神色,不过是在悲伤气氛渲染之下的严肃。
    高邈左看右看,见谭怀玠和余靖宁都不说话,于是打算身先士卒,缓和一下气氛。
    他本人是个话痨,哪里受得了这二位一个二个都不说话的时候呢?
    于是他走到了谭怀玠的身边,揪着大学士的袖子好一阵子絮叨:“看看,文官骑马还是好大的风险,你腿脚又不好,千万少骑马,出行坐车就是了。”
    谭大学士穿着广袖的素色道袍,袖子比腰身还要宽出许多去,被高邈这么一扯,袖子就晃荡起来,有种凌风而动的感觉。
    谭怀玠骑马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但是面对高邈的关心,还是应了好几句:“早就不骑马了,我如今出门不是乘车便是坐轿,哪儿就需要你这么担心了?”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几句,聊了好半天了,却只有余靖宁在一旁默默不说话,高邈觉得奇怪,于是拍了他肩头一把:“怎么了?我们平日与这邵烨不过是个点头之交,你还不至于沉郁至此罢。”
    “不是。”余靖宁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道,“我只是觉得科场案恐怕得就此结案了。”
    谭怀玠倒是没多惊讶,只是高邈又一惊一乍的:“嗯?”
    余靖宁翻着白眼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么大的反应表示了嫌弃,而后道:“你觉得,邵烨坠马而亡当真只是个意外吗?”
    高邈忽然沉默了。
    “也许这是个巧合,但巧合多了,就难免不让人怀疑了。”余靖宁伸出几个手指来,扳着手指数了起来,“阉党、考官、将近结案的时候坠马。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谭怀玠发出了认同的声音,而高邈却依旧沉默。
    “我虽说没有证据,但这邵烨只怕就是咱们这回科场案的主犯了罢?”余靖宁冷笑了一声,摇头道,“这件事有可能是裘安仁做的,自然,也有可能是咱们先前的主意让那背后藏匿之人心生不安,所以处理掉了邵烨。人都死了,这案子能不结吗?纵然我想再查下去,除却那个至今也不知道是谁的‘春来’再也没有旁的线索了。毕竟,死人不会说话。”
    谭怀玠唏嘘一阵,只道:“如今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虽说我们心知肚明,但也不能到皇爷面前指认邵烨就是这次科场案的主犯。是以,这个案子就只能了结在皇爷希望了结的地方了。”
    高邈心里烦闷,狠狠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这种背地里有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真是太令人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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