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姗姗来迟的你

第215章 向死而生


    三天前。
    黎倾城正在跟苏瑾笙打电话的时候,恰好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稍微有些怔愣和惊讶。
    黎倾心??
    于是她就找了一个借口挂了苏瑾笙的电话,接起了黎倾心打来的。
    接通过后,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像是确认对方真的是黎倾心一般。
    谁知,接通过后,对面也不说话。
    一阵沉默。
    安静得只听得见对面有簌簌风声。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是黎倾心,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开口说话了,“妹妹,是不是很惊讶我会给你打电话?”
    的的确确是黎倾心的声音。
    当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被拘留了吗?”
    “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出来了。”黎倾心像是十分愉悦一般,恶趣味的提醒着。
    黎倾城忍不住有些咋舌,看来这黎倾心本事不小。
    “打电话做什么?”黎倾城调整了一下情绪,冷漠的问道。
    “我有事跟你说,当面说。”电话里除了黎倾心的声音,风声越来越大,听起来有些刺耳杂乱,“你来我公寓找我。”
    “没兴趣。”黎倾城直接拒绝,黎倾心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是吗?关于你和苏瑾笙的事,你也没兴趣吗?”黎倾心的语气轻佻,口吻神秘,“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黎倾城一听,刚才还坚定的意志,立马开始隐隐动摇。
    无法否认的是,她真的很好奇黎倾心口中说的秘密。
    所以,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强烈的好奇心去找了黎倾心。
    她故意支开了唐颖,偷偷打车去了黎倾心的公寓。
    这是她第一次来黎倾心的公寓,黎倾心从十六楼下来接她。
    本以为黎倾心会像上次出现时那般沧桑和憔悴,谁知她穿着得体,甚至还化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跟她进了屋子,屋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被砸得面目全非,地上全是酒瓶子和玻璃碎片,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说吧,到底是什么?”
    黎倾城开门见山的问道。
    黎倾心倒是不紧不慢,整个人一副随意的悠闲模样,她先是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不是好奇我怎么出来了吗?”
    黎倾城皱眉,满眼狐疑。
    “我跟你说哦,我是从精神病院偷偷跑出来的。”黎倾心纤细的手指夹着火光点点的香烟,烟雾缭绕,黑色的指甲尤为性感,她的手附在嘴边,声音很小声,悄悄的告诉她。
    黎倾城心里咯噔了一下,错愕的盯着她。
    “神经病是不会被判刑的,但是会被关进精神病院。”黎倾心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那里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那里。”
    黎倾城仔细打量着黎倾心,发现她的眸光有些板滞,脸上的笑也是,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恍惚。
    难不成她真的精神有问题??
    黎倾城只觉得后背起了一股凉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强装着镇定:“你不说我就走了。”
    “妹妹,吓着你了啊?”
    黎倾心的声音渐渐飘远,她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呼啸的冷风穿过整个屋子,黎倾城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
    回过头去看她,黎倾心背靠着阳台栏杆,正面直视着她,忽而哈哈大笑了一声,“我还没犯病,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呀?”
    黎倾城没说话。
    黎倾心冲她招了招手,有些无奈,“你离我近点,接下来的话,我怕风大,你听不见。”
    黎倾城抿了抿唇,有些忐忑,但是犹豫了几秒钟,她踌躇的向前迈了几步。
    黎倾心转身,发丝凌乱的飞舞,她只穿了一条裙子,在这儿零下的温度里,却像是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寒冷一般。
    下一秒,她撑着栏杆,坐了上去,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将烟递到嘴边,狠狠的吸了几口,随后将烟头朝空中一扔。
    白皙的双腿在半空中悠悠的晃荡着,她美丽的面容带着浅淡的笑意,“你之前怀过孕,对吧?”
    “你怎么知道?”黎倾城惊讶的反问。
    “我不仅知道,而且,你的孩子,还是我弄没的。”黎倾心一副炫耀又得意的口气,像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光荣事情一般,“我送给唐颖的香水里有麝香,你经常闻的话,别说流产了,连以后怀孕都成问题,本来想那么悄无声息的弄掉你肚子里的孽种,没想到苏瑾笙替我背了黑锅,哈哈哈,有意思。”
    这样的真相来得太过猝不及防,黎倾城的脑子一片混沌。
    震惊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是黎倾心做的!
    她愤怒得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就那么死死的瞪着黎倾心,甚至有那么一霎那,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黎倾心依旧噙着笑,“是不是恨不得将我从这里推下去?”
    黎倾城不置可否。
    “不用你来推,我本来就打算从这里跳下去。”黎倾心无谓的耸了耸肩。
    “你。。。”
    “这里,是我的葬身之地。”黎倾心昂着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带着释然,说着的同时,抓着栏杆的手松了松。
    见黎倾心是真的打算跳下去,黎倾城那一瞬间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潜意识里的动作,那就是几个步子奔过去,想要将她给拉下来。
    结果,就在她还没触到黎倾心手的时候,黎倾心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眼睛翻滚着阴险狠毒的凶光,她反扣住黎倾城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道:“也是你的!”
    随后她轻盈的身体一跃,脱离了任何可以抓住救生的障碍物。
    “啊!”
    黎倾城被她大力的抓着,她的身体撞上的栏杆,栏杆很矮,她的半个身体几乎是挂在栏杆上,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掉下去,黎倾心整个人已经悬在空中,她的手紧紧的抓着黎倾城的胳膊,像是焊住了似的,怎么都挣不开。
    “黎倾城,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黎倾心的面目狰狞又扭曲,恐怖阴森。
    说着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抓住了黎倾城的手,拼命的往下拽了拽。
    黎倾城的面色惨白,因为挣扎,额头的青筋凸了起来,胳膊好似要被黎倾心给扯断了,钻心的疼痛漫遍四肢百骸。
    胸膛里剧烈跳动着的这颗心,很不合时宜的添起了乱,一阵钝痛。
    呼吸急促,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哪怕她的求生欲再强,也敌不过意识快速的流失。
    头晕目眩,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像是羽毛,轻飘飘的,随波逐流。
    恍惚间她能感受到身体在失重的坠落,耳边是刺耳又狂烈的风声,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碰撞。
    然后,便是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但又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黑暗正在吞噬着每一寸光亮。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来临。
    人在死之前,意识是有那么一霎那的清晰的,大脑会做最后的活跃,会重演人生的走马灯,闪过的是这一生的所有回忆。
    她相信了。
    因为就在她的世界彻底黑暗之际,她看到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深邃的眸,菲薄的唇,高挺的鼻。
    他邪魅的笑,低沉的嗓音,缠绵的吻。
    原来,苏瑾笙这个男人,占据了她的一生。
    无尽的悲哀和遗憾波涛汹涌,原来临死之际的挣扎才是最可悲的。
    因为她不想死——
    幕灯一闭,她的世界,枯枿朽株。
    殁。
    --
    “妈,她到底去哪儿了?”
    苏瑾笙完全不相信,所以直接忽视,紧紧的逼问着:“她是不是偷偷跑去别的地方了?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唐颖沉重的摇了摇头,她就知道,苏瑾笙肯定会接受不了。
    不想告诉他,但是如今不告诉他又不可能,总不能让他一直自欺欺人。
    唐颖快速的走进房间里,没几秒钟又折返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瑾笙,“这是她的手机,是在黎倾心家里发现的,还有,戒指,在她火化前摘下来的。”
    苏瑾笙拿着那枚冰凉的钻石戒指,戒指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抓着戒指,无意识的摇头,嘴里不停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死?”
    唐颖紧紧的握着苏瑾笙的手,痛心疾首:“崽崽,她真的死了,她的骨灰就在黎家,明天就要下葬了!”
    苏瑾笙面色凝重,血色褪尽,瞳孔急剧的紧缩着,攥着戒指的力度越发的加大,甚至关节都泛起了白。
    他涣散的意识突然间激越迸发,毫不留情的一挥胳膊甩开了唐颖,声嘶力竭的吼着:“她没死!”
    然后狂奔而出,风驰电掣。
    “崽崽!”
    “苏先生!”
    身后是焦急又哽咽的呼喊声。
    他无暇顾及,脑子一片空白,混沌得找不清方向。
    内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喊着,不,黎倾城没死,她没死!
    他为了求证,去找了林沫沫,他问林沫沫她是不是偷偷逃走了才编了这个故事,林沫沫哭着告诉他不是,让他节哀。
    他不信,他又去了她的出租屋,想要看看她的东西还在不在,如果她的东西不在了就说明她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离开了这座城市。
    但令他绝望的是,她的东西都在,甚至她的房东梁靖宇还满脸悲伤的问他,她的东西他要不要拿走。
    他一直不相信黎倾城真的死了。
    但是又不敢去黎家。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两天前的新闻:黎家姐妹双双坠楼。
    甚至还有事发现场的实时报道。。。
    他就像是飘在海上的一根浮木,孤立无援,天昏地暗。
    他行尸走肉一般,在这偌大的城市走走停停,最后恍恍惚惚的来到了黎家。
    像是做最后一搏,看不到她的骨灰盒他就是不相信。
    可,门前的花圈,轻而易举就将他最后的信念尽数摧毁。
    他的世界,轰然倒塌,山崩地裂。
    他没力气再迈一步,高大的身躯重重落地,黑眸无光又呆滞。
    直到模糊的视线里,飘落了白色的颗粒。
    落在他的肌肤上,迅速化成水雾。
    这个冬天,好像格外冷。
    就在意识模糊不清之际,周围纷乱的杂音突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飘落的雪花,停滞在空中。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只有他抨击有力的心跳嚣声作响。
    熟悉的脚步声击破所有的安静悄然而至,他原本涣散的视线突然间清晰起来,他坐起身,急切的往声源处望去。
    她娇小的身影毫无征兆的闯入他的视线,那颗已死的心突然间又生机盎然,他欣喜若狂的站起身,朝她奔过去,将她一把扣入怀中,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我就知道你没死。”
    她缓缓抬起胳膊,回抱他,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渺,“不,我真的死了。”
    他的身躯猛然一僵,血液猝然凝固。
    “苏瑾笙,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一份。”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他怀里的她,突然间散了,化作风,化作雪,化作空气。
    停滞在空中的雪重新飘落,四周的杂乱声音接踵而至。
    苏瑾笙躺在雪地里,紧闭的双眼,如梦初醒般猛然睁开,仓皇的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
    是幻觉,是海市蜃楼,是她跟他的最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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