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在呢喃,我向你告白

131.因为什么不回来?


    季临川动身前,安排丁一恒和莫莉去机场,让他们该回哪儿回哪儿。
    结果他和老秦的车刚开出内比都,那两人又追了过来,莫莉执意要去缅北,丁一恒也退了机票,原本两辆越野车,后面又加了一辆小敞篷。
    车是丁一恒临时买的,典型的招摇不实用,季临川已经不想再浪费精力,从后车窗收回视线,靠倒合上眼,任由他们跟着去了。
    “你闲的?回你的美国多潇洒,跟去那穷乡僻壤你受得了吗?少爷。“莫莉语气硬,其实心倒是好的,主要是她觉得耽误了丁一恒的时间,她过意不去。
    “少爷我去参观学习,你不懂。“丁一恒说的不假,他确实觉得这莫宁的矿工闹事,有点不合逻辑,毕竟这地方和他美国的矿场可不一样。
    缅北当地除了矿场,根本没有别的产业。贫穷村庄,经济又落后几十年,当地人几乎都是靠采玉为生,除了给开发商当劳力,那地方的人可以说是再没有什么出路。
    关闭矿场已经是人尽皆知,他们现在闹罢工,提薪酬,那不是傻缺吗?
    三辆车沿着缅甸中部,贯穿而行。
    缅北雾露河流域,延绵不绝的赤红色大地上,数不清的矿坑洼地,大大小小,有些矿坑足有百余米深,直立陡坡像人造悬崖,惊险刺激。
    梵森原石采集基地建在帕敢,与莫宁相隔不远。
    正值雨季,帕敢的矿场已停工,坑洞均积了水。
    车子从泊油路拐进泥泞的石渣路。
    进入矿场范围,到处皆是低凹砾石层,数千台挖土机和运土卡车停在那里,操作人员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货车不断往外运送废料。
    季临川坐在车里,远远的就见一群捡矿工像捡食的蚂蚁,队形混乱,正在公司卡车倾倒的矿渣中寻挖翡翠。他们是在尾矿偷捡原料的当地人,常年在开采商承包的矿区活动,现在矿场叫停,捡废料就更明目张胆。
    “警卫呢?把那些人弄走。“雨水不断,矿渣土地不稳定,那么多人在里面很容易出事。
    “季总,这些人像苍蝇似的,赶了还会来。“老秦习以为常,因为即便白天赶走了,晚上他们打着手电筒还在,矿渣里捡漏几率微乎其微,但这些人就愿意冒着风险去挖,管都管不了。
    季临川斥责:“万一出现坍塌,这在梵森的矿场上,是你负责还是公司负责?“
    老秦紧了脸,他清楚现在不比平时,绝不能再生事端,于是赶紧打电话叫人去驱赶。
    基地办公室独有一排两层楼房,方圆数百米的院墙围着。从内比都过来颠簸一路,老秦打算休息片刻再去莫宁,反正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丁一恒和莫莉下车后跟着季临川,三人还没走到基地院内,突然一群缅甸人冲出来,约莫有三十多个人,个个面黄肌瘦,手里拉着横幅,要求梵森董事长提高薪酬。
    老秦一愣,这些人这么快就从莫宁过来了?
    “奇怪,季总才刚到,他们怎么知道的?“丁一恒更是纳闷,想着季临川脸上也没写字,他们竟认得来的这群人里有梵森的季总?
    这时走出来一个领头的男人,当地天气炎热,他穿着短袖,胳膊上有注射后的密麻针眼,看得丁一恒不免打了个冷颤,虽知道这金三角地区一贯如此,当地人病痛缠身,矿场作业辛苦,他们靠注射麻.黄.素缓解疲劳,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是有吸食瘾。
    而那人黑厉的眼神,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老秦向后一招呼,基地警卫聚集过来,只见季临川站在中间,十分冷静地听那人说完。
    大致意思就是要涨酬劳,而且不是老秦先前说的五倍。
    是十倍。
    季临川抱臂低头笑了笑。
    对面几十个人互相看了看,摸不清什么意思,半响,季临川冷峻抬眼,用缅甸语简短说:“十倍?想都别想,不干滚蛋。“
    那边人群愤愤不平,老秦冲他们说道:“看看帕敢的工人,等莫宁矿场到期,你们就跟他们一样,别说薪酬,你们连一分钱都挣不到!只能去渣堆里捡废料!“
    季临川的强硬,老秦的提醒,好像起了作用,只见那群人左右商量着,片刻后其中一些人离开了,丁一恒歪脸看向莫莉说:“连这点弯都转不过来,还真是一帮头脑简单的傻子。“
    说话间,基地外不远处升起滚滚浓烟。
    隐约可见有火光。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老秦先发话,安保队长带着警卫往烟雾方向跑去。
    莫莉说,“季哥,这些人应该不是只为提高薪酬,倒像是在故意闹事。“
    像秦老这样在缅甸待了十余年的人,看着也觉得不对劲,这帮人前前后后已经闹了一个多月,以前他们哪敢这么干?
    老秦给当地武装警方打了电话,那边答应派人过来维护秩序。
    但最近的警局离这里也有七八里路,等赶过来也不知得猴年马月。
    几分钟后,矿场警卫回来说是矿场的三四个油罐被点燃,火已经烧起来,很难控制。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些缅甸人干的!老秦怒目骂道:“这帮挨千刀的!嗑药把脑子嗑傻,简直不要命!“
    “秦总,旁边还有十几个油罐,再烧下去,那些大车都保不住。“矿场常年运作,油罐储备量极大,附近停着不少货车和挖掘机,一旦失火,可不就全完!
    “那他妈还费什么话!不赶紧让人把周围的车开走!“老秦忘了,货车好开,挖掘机哪儿这么快啊?见警卫磨磨叽叽,老秦急了,“都他妈属耗子的,胆子这么小!“说罢老秦要亲自去,季临川这才出手阻止:“车烧就烧了,让公司的人远离油罐区,注意安全。“
    老秦重叹一声,又不甘心那些车被毁,甩开架势,决定去把离火势中心远一点的车开走,上午刚下过雨,路面泥泞,矿场到处都是低矮陡坡,有些坑洞下陷几十米,犹如悬崖般陡峭。
    这边剩下的十几个缅甸人突然冲向季临川,莫莉眼疾手快潦倒一二,季临川对付骨瘦如柴的矿工也不费劲,唯独丁一恒穿着干净的西装,不肯沾那些脏兮的缅甸人,只用脚抵挡,靠一双长腿踢来踢去。
    不远处十几个警卫都在挪车,老秦做到区长位置,已经多少年没亲自开过大货车,这一着急,那车重重一顿,车身倾斜,老秦吓得扭头一看,竟开到坑洞边上了,十几米的低地下面,足有半个球场大小。
    他控制不好,打着方向盘也没反应,眼看那车轮正往坑洞斜坡边缘歪去。
    丁一恒远远看见老秦不大妙,转脸却见季临川已经迅速赶了过去,他跨步踩着车轮,拉住车门跳上去,整个人挂在货车头,正要将老秦拖出来!
    这时天旋地转,货车失去重心,斜斜向坑洞倒去……
    嘭……
    货车翻滚,缓缓从眼前隐没,跌入泥泞积水的坑洞底部!
    ……
    “季总“
    “季哥!“
    莫莉踹开人往大坑洞跑,丁一恒先一步到了那儿,高大身影俯身向下望去,看到下面的惨状,顿时睁目腿软。
    围观的缅甸人振臂吆喝,像赢了仗,斩去大将头颅般,激烈欢呼。
    与此同时,远处伴随着几声油罐爆炸的巨响,震得地面轻晃。
    整个矿场陷入混乱!
    ……
    轰隆!
    厚重云层间电闪雷鸣,一道道亮光袭击着黑夜。
    半山的乔木林如深海波浪,经风涌动着。
    一场大暴雨倾刻间灌下,水柱击打着泥土,房檐下的小水坑啪嗒啪嗒,依稀倒映着房内的女人。
    “小攸姐,别抱着了,季先生不忙的话早就打来了。“小艾把她臂弯里的ipad拿走,毛毯往上拉,掖在她胳肢窝里,她从早到晚都在等,中间几次电话响,她惊喜跑去接,可几乎是转瞬间,脸上又变回失落,总也不是季先生。
    才下午六点多,外面已经黑云压城,雨势越来越急,一时半会停不了,车出不去也没法去菜场,小艾想起冷冻柜里还有储备食材,转脸对她说:“今天吃云吞吧,这个天吃点热乎乎的最好了。“
    “嗯。“欧阳妤攸漫不经心回答,眼睛看向房外,落地玻璃被大雨洗刷,外面景象变得模糊,她不安的拿起了手机,翻到号码又拨了一遍。
    她又一次听完嘟嘟声,电话自动挂断。
    三天了。
    季临川一个电话视频都没有,她无论白天晚上打过去,也都是无人接听。
    她不愿自己胡思乱想,可头顶这颗脑袋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不受控制地重复他最后一次说的话。
    还是三天前。
    他一大早打来,说他马上要启程去缅北,路上不能跟她视频,那边网络不好,让她不要再等,晚上早点睡。
    是了,他去了矿场,那里偏僻又荒凉,网络不好,信号也不好……可能这几天他确实忙……她一遍遍安抚自己。
    季临川那张侧面肖像,被她拿过来装上画框,挂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欧阳妤攸翻到手机日历,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到时间了,她傻傻想道,季临川也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不定……
    外面的大雨哗哗作响。
    她拿起手边的书,掀开一页努力地看,她试图让自己不去想他,哪怕停下两分钟也好,只要能够不去想他。
    黑密整齐的字,她需要凝聚力气才能一句句读进去。
    忽地,只见书上出现一段话: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
    那种想念和等待。
    那种期盼和希冀。
    大约都是一样的。
    因为太想他,因为太想见到他。
    欧阳妤攸合上那页,没法再看下去,她低头闷在膝盖上,双肩轻颤,眼眶酸楚不已。
    她不由地念着,季临川,季临川……
    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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