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妃之妾心如言

第12章


 
荆惟霖原还想让她在客栈再休息一天,才接着上路,她却主动要求马上出发,脸上含着温和怡人的微笑,似不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看到她的笑容,反倒心神不宁起来,一时间满腹迟疑,总是无法把一些事情计划得理所当然。 
就这样,心事重重的男主人携着无端释怀的女主人一同上了马车,继续往前行进。 
在马车上,他忍不住问她:“昨夜你不是说过,不想那么快出发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她又笑了,唇边的笑涡如清新的雨后梨花:“因为你故事里面的世家子弟提醒了我,身于险境中,不知去向时,与其慌急无措,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说不定会遇到另外一番局面。你说是不是?” 
他闻言,心头竟有些微的揪疼。他掉开了头,直直地盯着前方晃动的帘子,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马车又行走了一个白天,当时近傍晚时,马车停稳了下来,花如言这时听得荆惟霖沉声道:“到了。” 
她倾身想要离座下车,然而他反倒在座上一动没动,似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疑惑道:“怎么了?” 
荆惟霖抬头看着她,一字一眼道:“是目的地到了。” 
花如言接触到他别具深意的眼神,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原来如此,原来,是决定她命运的时候了。 
片刻后,她却冷静了下来。从她踏上这条路开始,这时这刻,便在等待着她。如今终于要面对,亦是谜底揭晓的时候了。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前面等着她,这一重茫然未知的恐惧,困扰她太久,如今终可释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愿意,乐意去面对。 
“既然目的地到了,为什么不下去?”她微笑着说,径自掀开帘子,正要下车,却感觉手臂一紧,他在这时竟拉住了她。 
回过头看他,发现他的神情透露出一丝愧疚。她见状,眉目依然淡然含笑,“我不害怕,你反而担心吗?” 
他像被问住了,有点挫败地垂下了头,犹豫着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 
她粲然一笑,俐落地跳下了马车后,弯腰捶了捶因为苦坐一天而有点发麻的膝盖。他随后而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内的不忍在不知不觉中益发浓重。 
眼前的,是一座形制富丽宏伟的庄院,门前两座煞气逼人的石狮子,仿佛正用那硕大而无情的眼珠虎视眈眈地瞪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夜幕渐沉,庄院朱漆大门前只点亮着一盏灯笼,光息昏暗,石狮子那若有似无的逼视在不明的光晕下更显阴森。 
花如言缓步走近那两座石狮子,乍一看本觉有点吓人,但细看之下,又觉着有趣。 
荆惟霖走上大门前的台阶,有节奏地扣了三扣门上的铜环,大门马上打开了,府内一名家仆装扮的人恭敬地向荆惟霖作了一个往内请的手势。 
花如言紧跟在荆惟霖身后往内走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四周扫视,一应的花园前堂,廊桥台榭,碧檐朱梁,与寻常的华庭内院并无二致,与大门前那诡秘的石狮子相比,这院内倒是奢丽有余,失了几分韵致。 
那名开门的家仆在前方带路,一路穿过九曲迥廊,把他们领到一间厢房前,转过身向荆惟霖敬声道:“荆官人,路上奔波劳顿,想必十分疲累,主公外出未归,您先在房中好生歇息。待主公回府,我再前来通传。”他说话的时候垂眉敛目,知礼地不与荆惟霖直视,态度谦恭,言语却不卑不亢,毋庸置疑。 
荆惟霖明了地点了点头,温言道:“有劳周主事了。” 
周主事嘴解微微地扬起,眼光在荆惟霖脸上飞快地一掠,正欲告退,却在看到花如言时,神色一阵凝滞,稍稍停顿了一下。但这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如常,退了下去。 
花如言此时对这府内的一切是加倍的留心,对周主事的异样,不是没有注意到的。她只不动声色,随荆惟霖进入了厢房中。 
很快便有二名婢女前来为他们奉上晚餐,花如言特意作势吩咐那二名婢女倒茶伺候,果然发现她们看到自己后,神色均是有异,不由更为狐疑。
第二十五章 鹘吉君主
直到戌时,周主事才前来通传:“主公已回府,请荆官人移步东厢。” 
荆惟霖看了花如言一眼,从她恬静的脸庞上捕捉到了一丝思疑的痕迹。他的心不知为何,竟暗暗地往下沉,一种无以言喻的负重感正无以摆脱地纠缠在他胸臆间。 
他一言不发地随周主事走了出去。对于这座富华锦绣的庭院,他其实相当熟悉,无须带路,他便可以到达“主公”所在的厢房。因此,他并不专注于方向,脑中只在理清稍候便需对那一位对自己有着扶助之恩的贵人道出的话语。 
一路凝神思量,很快便到达了东厢。 
周主事轻敲了敲门,只听厢房内传来一声:“进来。”周主事连忙把门推开,回头示意荆惟霖进内。 
荆惟霖缓步走进房内,看到那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一手举着书本在读,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拙弟惟霖见过淳于大哥。”荆惟霖抱拳敬声道。 
那人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张古铜色的圆实脸庞上带着一抹激赏的笑意,他燕颔猿睛、帚眉方口,不怒自威。身上却穿一袭颇具儒气的赤色缂金袍,与跟前书卷相映,却又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我知道你今天会来,不过努赤大将有急事寻我,我在那边议事一时赶不及回来,现在才见你,你别见怪。”淳于铎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吐字清晰,但细听之下,却仍能辨出一丝外族的口音来。 
荆惟霖笑着摇头道:“拙弟知道大哥心系大事,纵于微服游历中,亦是一刻不允自己有半分松懈,敬佩还来不及,哪敢见怪?” 
淳于铎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荆惟霖道:“噫,你越来越会说话了。你们汉人有一个词,油嘴滑舌,可是指你这样的?” 
荆惟霖依然笑道:“大哥汉语果然进益不少,这四字,说得一字不差。” 
淳于铎眉笑眼开,他最喜与这位结拜兄弟斗嘴言笑,三言两语间,便能暂忘政事带来的烦扰。 
“霖老弟,你看,我在读你们的《诗经》,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你听,我没念错吧?”淳于铎再次举起书来摇头晃脑地念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一样。 
荆惟霖细细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淳于铎念这这一首《式微》,当然不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汉语,自是有他的用意。 
“大哥没念错。”他思忖了一下,才续道:“大哥你前次的消息也没错,旻元于于登基前,一直流落民间,身世不明。先帝驾崩后,姚士韦不知从何处得了信儿,指先帝有一嫡子于幼年时流落了民间,如今已长大成人,堪可继承大统。一切该是早有预谋,这道听途说的风闻,皇太后竟然深信不疑,下令寻回这位皇子,并让这位民间皇子登上了皇位,尊帝号为旻元。新帝当政的这一年来,朝政基本由皇太后及姚士韦二人把持,二人唯自身之利是图,弃纲伦仁常于不顾,更无视言官进谏,如今的朝廷只一片乌烟瘴气,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淳于铎抚摸着浅蓝色的书封,意味深长道:“霖老弟,你不如试想一下,一堵内里被白蚁蛀得只剩下空心的墙,如果遭受外力猛烈撞击,会有什么后果?” 
荆惟霖淡笑道:“墙身自然是不堪一击。但可惧的不是墙本身,而是保护墙身的铁栅栏。” 
淳于铎用手指挼着下巴的青胡碴子,呵呵笑道:“这一层霖老弟更不要担心,只不过是时机问题罢了。” 
荆惟霖不置可否,心内别有一重思量。 
颠覆时局,取而代之,这并非是一个三言两语可以定论的倾世筹谋。 
这当中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还没有人可以预料得到。 
眼前这位野心勃勃的鹘吉君主,无疑会是一支强而有力的后盾,如果为了更进一步取信于他,牺牲一些事一些人,是否值得? 
淳于铎这时像记起了什么,饶有兴味地问荆惟霖道:“你在信中曾提及会于此次给我送来厚礼一份,该不会又是你们那些山珍海嵯吧?我可是吃得腻了,就免了吧!” 
荆惟霖开始有点心神不宁,他强笑了一下,道:“当然不是。这份厚礼……明晚,便会为大哥呈上……” 
他转过头,看向墙上一幅栩栩如生的仕女画像,画中那袅娜绰约的清丽佳人,美目流盼,巧笑倩兮。那画中女子,正是鹘吉的先王后,淳于铎为之梦魂牵萦的亡妻。
第二十六章 真相(一)
另一边厢,花如言独自置身在陌生的房中,辰光在摇曳的灯光下似一点一滴拖冗着过去,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缓慢与难熬。 
她越是说服自己平静以对,便更为觉着心焦,尤其当那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进来添茶水时,稚气未脱的脸上呈现的一抹惊恐赫然入目。她自觉不可再静默地等待下去。 
她忽然从座上站起,那小丫鬟顿时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茶壶抖动了几下,茶水“淅沥”地洒了一地。 
“为什么害怕我?”花如言开门见山问道,故意冷下了一张脸。 
小丫鬟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颤声道:“我……并不怕……” 
花如言目光中带上了一点森寒的意味,她逼近小丫鬟,一把抓住对方瘦小的手臂,厉声道:“不要对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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