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妃之妾心如言

第14章


 
花如言视线逐渐模糊,她咬了咬牙,哽声问道:“爹爹,也知道吗?”话一出口,她就冷笑了起来,爹怎么可能不知道?爹当日那一双别含愧疚的眼睛,爹面对自己追问时的闪烁其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亦觉着齿冷:“你爹知道。”他吸了口气,又道,“你爹为功名苦读数十年,如今才得偿所愿,全因你……愿意牺牲。” 
花如言这时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她嘴角挂着一抹冷嘲的笑意,眼内却是凄怆一片。她重重地跌坐在椅上,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飘忽,似不知身在何处。 
“荆家却有个条件,如语务必嫁与荆官人为妾。” 
“姐姐,如语生只作乔家妇,否则,不如一死!” 
当日每一幕每一字每一句,于此时清晰地回荡于眼前,她又何曾想过,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的是如斯残酷的交易? 
她双手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不想再想,不想再记,忽而,似听到有人说:“万一遇着意外,不要犹豫,想办法逃。”逃?她已身困笼牢,如何能逃?只有她自己明白,桎梏她的不是这座不知底里的华府,而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他。 
“药自然是苦的,但你必须服药……我买了点蜜饯,你吃一颗,再喝药,喝完药,再含一颗在嘴里,便不苦了。” 
为什么,她会在坦然选择下马车的一刻,觉得他不会置她于不顾?为什么,她会在他拉住自己的一刹那,觉得他会在危难关头,帮助自己?
第二十九章 如释重负
他第二次看到她的眼泪。 
他当然记得,第一次,是在客栈时,她苦苦哀求不要服药,她是那样的虚弱,却又有着让人心焦的倔强,在那时,他知道他是无法做到不在乎她的。 
泪水,在她眼角一点点地渗出,似把她心中的凄绝一并流淌,闪动着冷泠的微光,缓缓地顺着脸颊往下蜿蜒,滴落在她的衣襟,洇散于无形。 
他不忍再看,转身想走出房门,却听她道:“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故事,世家子弟以为自己错信于人,身处险境,不知自处,却在关键时候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玄妙,最终得以脱险。我以为,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是让我明白这个道理。” 
他站住了脚步,背对着她,沉吟片刻,方道:“这并不是一个故事,这是我的过去。世家子弟,便是我。” 
她抬起泪湿的眼帘,道:“所以,你背负一个要么得拥天下,要么命丧黄泉的使命?” 
他叹了口气,道:“正是。” 
“所以,在所难免的,要牺牲一些人。譬如,我?”此时,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他只觉心头酸楚莫名,哑声道:“正是。” 
她拭去了眼泪,咽了咽,点头道:“好,你放心。” 
他却彻底地悬起了心来,侧一下头,眼角余光中看到她依然静坐在原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客厢。 
接下来的辰光,他在淳于铎的东厢里度过,他与这位手拥强兵的鹘吉君王共商来日的部署与计策,但脑内却混乱一片,偶尔还会有所分神,每一个停顿的间隙,他都按捺不住地想起花如言,想起她的泪眼。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更让他越思量越担心的,是她那一句“好,你放心。” 
为何她会突然让他放心?放心她会依他所言?放心她会以先王后的模样出现在淳于铎面前? 
这不正是他所愿吗?荆惟霖,你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狠心人,你没有心,又何必平白地心痛? 
……
当婢女报给花如言已届酉时,她眼光落在了那套象征她新身份的衣裳上。屏退婢女后,她一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百合结,双手往后一挼,上衣从肩头滑落,她感觉到遍身的微凉,却不再觉得惊惶。 
荆惟霖从东厢离开,踏着沉重的脚步往客厢返回,路经宴客大厅,他不经意往内看去,看到里内已设下席桌,今晚,将是一个奢靡之夜。 
他继续往前走去,步过小廊桥,前方便是客厢了,那当中的人儿,会否寻了机会,逃离而去? 
如果是,他不会声张的,不会追,不再想,以后忘却了,他们便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并不互相亏欠。 
屋内的她,已然把那罗纱掐银梨花纹的浅紫色的上衣,银白绣珍珠的纱缎裙子,穿在了身上。对镜自照,她高贵出尘,婉兮清扬。 
一头青丝飘逸地披在肩上,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蓖顺着发丝,惊鹄积发髻,她是第一次梳,只希望如那画像中人的一样云髻动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到映照在门上的一个阴影,她知道是他。但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有进内。 
镜中的她面如芙蓉,清艳迷离。 
“你们都喜欢谈条件,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她手指灵动地挽起自己一束秀发,取金簪固定。 
他在门外听到她的话,静默了片刻,才道:“只要你说,我都会答应。” 
她道:“为我再吹奏一曲《别情》,可好?” 
他没有迟疑,马上从腰间掏出了短笛,放在唇边,稍一沉气,便吹奏起来。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棉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她一壁抚顺发髻上的几丝碎发,一壁幽幽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最可恨的,到底是谁。原来不是你,也不是爹爹,而是我自己。” 
他细细听她说话,眉头紧蹙。 
“怪只怪我,为何要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她凄冷而笑,“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依你所愿。因为我要你欠我,欠我一辈子!” 
他倏然停下了吹奏,她听到停顿,不等他说话,厉声道:“我没有让你停下!” 
他心内波涛汹涌,一手放在门上,几欲推门进内。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举起笛子,继续吹奏起来。 
“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不觉又黄昏……” 
这时,门应声而开,装扮一新的花如言亭亭地立于门前。 
“不消魂怎地不消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她随着他的笛声,轻吟浅唱。 
他注视着她,自觉笛韵只是下意识地从唇下飘荡,他的心绪已是紊乱难平,教他,如何能一如当初之念,亲手把她奉给盟友? 
花如言提起裙边,步履优雅地踱出房门。 
荆惟霖再也吹奏不下去,他放下了笛子,摇头沉声道:“为什么你不逃走。” 
他霍然高声重复道:“你应该逃走!” 
花如言悠然走到前方,背对着他,仰起头来,有胜利者的姿态:“为什么要逃呢?我逃走了,便无法做你的债主。看不到你的沮丧,看不到你后悔一生,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荆惟霖扔下笛子,快步来到她身后,急切道:“好,我认输了,你走,你快走!” 
花如言讥诮一笑,道:“宴厅在哪儿?是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啊不,应该等宴开了以后,我再出现,这样才像是礼物。” 
他拉过她的手臂,道:“够了,你回到房里去,把衣服换下来!” 
花如言转身面向他,如花蕊般的朱唇边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你闭嘴,我是王后,任何人都不可以左右我!” 
他脸上写满了懊恼,“你不是!你不是!” 
“不要忘记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她意图挣开他。 
“你不是,你是花如言,你是我荆惟霖的妻子。”他执紧了她的手。 
“不过是一个手段。”她狠狠地甩开他,“是一场交易。” 
“不是!”他不管不顾地用力把她拥进怀中,“如言,我不想亏欠你一辈子,我不想后悔终生!”他更抱紧了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她不再挣扎,整个儿软软地伏在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他双眼隐隐地泛红,只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渲泄。这一瞬间,他如释重负。
第三十章 变卦
夜幕深沉,淳于华府内却灯火璀璨。宴席早已备下,与席的宾客虽只是一个,主人却隆重其事,下人们亦不敢有点半疏漏。 
此时,淳于铎正兴致盎然地坐在主位上方,一边听着宴席两旁乐师们的奏乐,一边与荆惟霖畅谈中原文化。 
“这几位乐师,是我特地从你们的京城戏班里请来,你听听这乐韵,是否特别动听?”淳于铎言语间颇有几分自得。他最近对中原内的诗书及声艺文化尤其感兴趣,总想深入了解,更想得拥于手中。 
荆惟霖自是清楚他这份心思,遂笑道:“大哥悉心挑选的乐师,自是最好的。所谓无巧不成书,拙弟曾言及此次会为大哥送上厚礼一份,这份厚礼,正好与当前佳音相伴,为博大哥心悦,希望大哥笑纳。” 
淳于铎闻言,兴致更浓,忙扬手道:“到底是什么礼?霖老弟就别卖关子了!” 
荆惟霖微微而笑,举手重重击了一下掌。 
乐声似是契合这时的期待,韵律变得舒缓而柔和,宴厅门前的纱帐随着夜风波浪似地飘荡,连带廊外的夜色,也由此变得朦胧而迷离。 
身著一袭粉蓝重纱烟萝长裙的她踏着广和悠远的乐韵,莲步袅娜地进入了宴厅。她轻轻抬起左手,悠然挥洒软纱委地的广袖,纤柔地腰肢盈然而旋转于优美的舞步中,竟是一支翩翩窈嫽的仕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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