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情迷

第16章


即使是我最厌烦的擦地板,也成了让人喜欢的运动方式,既清新环境,又锻炼肩肘关节,何乐而不为呢? 
  嘉铭对我的情绪很敏感,他问我有什么喜事,我说不出原因,亲亲他的脸。他心满意足似的说:“歌里唱得好啊,女人的心思你不要猜,你就是猜了也猜不透。前两天还是阴云密布的,怎么一转眼,就阴转晴了呢?” 
  幸好他猜不透,猜透了我不就糟了? 
  这样想时,嘉铭突然又转过身来说:“老婆,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我看你现在最美,是怎么回事儿?” 
  我心虚地看着他,他是笑着的。我就说;“你什么时候看着我不美告诉我,我好主动下岗。” 
  他说:“下辈子吧。” 
  我心里一松,笑逐颜开,却又觉得无趣极了,他说情话的水平确实是有待肯定的。 
  书上说,女人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有个爱自己的丈夫,有个自己爱的情人,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就是身处最快乐的时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那这样的时刻,又能持续多久呢? 
  我不敢想。 
  “收拾好了,你去妈家吧。我伙计们要来打牌。到中午你回来给做个饭。”嘉铭说。 
  “好的。”我从来对嘉铭的安排听之任之。 
  中午开饭的时候,听嘉铭的同事们表扬我,说:“嫂子,百闻不如一见啊,只听咱哥说嫂子你漂亮又能干,果然不错,咱们兄弟就没这福分哪!我那老婆整个一个母老虎,刚一回家晚了,准和我闹翻天。” 
  “是啊,嫂子,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好人。” 
  “怪不得大哥官运亨通呢,有你这样的贤内助,那不通都难。” 
  “人家大哥那是从来不稀罕外人,原来家里有宝贝呢。要是我,也不稀罕。” 
  “瞧瞧,大嫂这手艺,绝了。” 
  “……” 
  我呵呵地接着他们的奉承,人们都擅长说悦耳的话,我还不至于听了就真的得意忘形。但他们的话让我心潮起伏,我想起那一次,我给吕静做饭,到现在为止,唯一的那一次。 
  那天天下着雨,嘉铭又到外地出差了。 
  吕静来陪了我一天,我们一起玩电脑游戏,一起听歌。 
  傍晚做饭的时候,想到他会吃到我做的饭,和我在一个桌子上,如同夫妻一样。竟然慌乱起来。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么难吃的饭,柿子汤太咸了,鸡蛋炒煳了,米煮烂了……愈是想好好表现,愈是这样的结果,我满脸歉意地坐在那里,在吕静戏谑的眼神里,脸上烧烧的。 
  我记得他吃饭时的样子,记得我当时心跳得慌乱。 
  他不喜欢吃鸡蛋,而我的每一样菜里,都有鸡蛋。 
  嘉铭是喜欢鸡蛋的。 
  我记得他吃着我做的糟糕的饭菜,忍不住笑我的样子,他说:“你真的爱上我了。” 
  是的,我真的爱他。 
  爱的不问是非,爱得赴汤蹈火。 
  女人的蠢就在于总是相信爱情,所以后来,被伤得痛彻肺腑的,大多是女人。   
  意乱情迷11(1)   
  家里阳台上,多了一盆杜鹃花,那是嘉铭买来的,他说过的。 
  它开在那里,占尽风情。 
  浅粉和深粉两色的花开得团团簇簇,花瓣是叠复的,上面还有斑驳陆离的色点,是杜鹃中的名品。 
  嘉铭从身后抱过来,温情脉脉地说:“小傻瓜,好看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可不许因为小事使性子了。” 
  我不做声地看着那盆杜鹃,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蓬勃张扬的生命力让它咄咄逼人。 
  嘉铭拍拍我的头:“我不在家的时候,它替我陪着你,比我好看多了是吧。” 
  我不喜欢它。 
  但我转过身来,亲了嘉铭一下,说:“谢谢。” 
  我觉得这盆花是嘉铭的奸细,它每一个花朵里,都开着一只凌厉的眼,一直看到我的灵魂里去。我一直觉得植物是有思想感情的,它们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开放,知道外面的气候变化,它们一样有爱恨情仇和喜怒哀乐,但它们比人聪明,以静制动,轻易地就掳掠了人们的称赞和依恋。 
  它们和人一样,性格迥异,有善良的,有诡秘的,有助人为乐的,有居心叵测的。 
  这盆花是那种居心叵测的。 
  我这样想时,忽然想到了小荷和刘副局长,想到了那个“做贼心虚”,也许我也是因此而讨厌这盆花吧,天知道。 
  “晓雪?” 
  嘉铭叫我,我回过神儿看他,他正在整理箱子:“我要出差,一个星期,你要我给你带什么回来?” 
  “又要出差,去哪里?” 
  “济南那边有个业务。” 
  “怎么近来这么多的事情?”我说。 
  “到了年终了嘛,单位事多,哪年不是?”他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在家里可要遵守纪律啊。” 
  我迅速抬起眼睛看他,瞅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心里却咯噔一下。 
  “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他说:“你老公我可是潘安再世,唐僧重生,眼里心里除了咱们的章大小姐,哪能盛得下别人呢?” 
  我信。 
  嘉铭应该算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有责任心,有事业感,爱情专一,顾家守业。 
  虽然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不散,但我想那多是因为我多愁善感所造成的错觉,或者是我为自己犯错误寻找的依托,所以我对他,有发自内心的愧疚。 
  我避开他的目光,去帮他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他就走了。 
  我看到他在楼下把箱子放在车后备箱里,熟练地开着车,转过楼角就不见了。 
  我坐在书房里,发呆。 
  书架上成排装帧精美的书,都是新的,有文学的,有医学的,还有企业管理的。小小的书架,就已经把我和嘉铭相得益彰地组合在一起了,上面一层是他的书,下面一层是我的书,中间的,则是文学的,我们两个的。 
  偶尔,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看书,若是看到文学的,会对某一篇小说的情节争论,对某一个角色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记得那里有一本记叙张爱玲和胡兰成的集子,嘉铭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胡兰成这样的男人了,占据着世界上数得着的有灵气的才女,还要见异思迁,简直是不知好歹。 
  平时每每看到影视节目里,无论男人女人的背叛,嘉铭总会咬牙切齿。 
  我确认他是个道德观念极强的人。 
  有时,他也会开玩笑似的翻我的包,看我的手机号,在我接男同事的电话时站在一边紧张兮兮的。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孩子气,好像怕自家的东西让人抢了似的。后来,渐渐有些反感,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着。 
  有一次我提出抗议,他一脸无辜地叫:“晓雪姐姐!” 
  我就没辙了。算了,喜欢看就看好了。都是些数字号码,能看出什么来呢? 
  再后来,他就不看了,把家里的存款单都收拾在一起自己放好了,密码是我设的,他坚决不让我说给他听。他说我们要合二为一,互相信任,缺一不可。 
  互相信任,缺一不可…… 
  我的心又烦乱起来,站起身,走去阳台,外面不知何时,又是暮色四合了。 
  我伫立在窗前,静静地守望黄昏渐近。 
  这时,那些居民楼里,白天忙碌于生计的人们,像鸟儿一样归巢来,天色未晚,已经亮起灯光。那一点点灯光,是归依与爱的牵引;袅袅的炊烟在天空上画画,抒情写意,浓浓淡淡的,曲曲直直的,远远近近的,把人间烟火的气息飘散在橘红色调的黄昏;高楼夹缝里匆匆赶路的人,步子或急或缓,只在那里一闪而过,带着不同的寻求各自分散;孩子们的喧闹声,父母们殷殷唤儿声,是这时刻里独有的旋律…… 
  我是静态的,看着眼前动态的一切;而我也是动态的,随着这渐渐沉入夜色里的所有,落幕了人生的又一天。 
  回家。家? 
  每个人都需要家。白天在外面搏击风雨,累了,就要回家吃饭、睡觉、休憩,充实力量再投入到白天繁杂的俗事中。家赋予人的,是叶落归根的安稳。 
  可是我没有这种安稳的感觉,我的心动荡不安,孤独而彷徨。 
  外面已经静寂下来了,只有一排排方格楼窗里的灯光,疏疏密密地与我对视。 
  我站在浓重的暮色里,心和家一样,无比空旷。 
  我的家,是我和嘉铭的。 
  可是现在、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 
  吕静此刻,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心思一转时,手机在兜里试探地震动了一下,就停了。 
  我飞快地拿出来一看,是他的。真是心有灵犀。 
  我拨过去,就听到他磁性悦耳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想你。” 
  “我也是。” 
  …… 
  “你在哪里呢?”我问。 
  “在路灯下面。傍晚很美。”他的声音让我迷醉。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慢慢地念郭沫若的诗句。 
  …… 
  长时间的沉默里,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章冰?”他叫。 
  “嗯?”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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