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情迷

第15章


 
  后来我们就偶尔在一起吃饭或者看书,但我心里平静如水,我不知为什么对他总没有感觉。 
  有一次,赛海星很认真地问我:“章冰,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顺口就说:“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于君合。” 
  他就翻着白眼做一命呜呼状,然后对我说:“有个学妹,和你长得很像。” 
  接着不久,我就看到赛海星牵着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的手,一起坐在我的旁边看书。 
  这个女孩子就是刘扬。 
  刘扬不喜欢看书,她更多的时候,像个娴静的小妻子,坐在赛海星身边看着他发呆,到中午快开饭的时候,她就轻快地跑去宿舍拿餐具给赛海星领饭吃,偶尔也会帮我捎带一份。 
  那时的刘扬看起来很纯净,一张小脸上,精致的五官勾勒的轮廓,呈现的都是胸无城府。 
  赛海星被照顾得日渐膘肥体壮,心思也渐渐投入进去,日日把刘扬的名字挂在嘴上,在我眼前重复的遍数也是与日俱增,那个时候,以为他们可以水到渠成。 
  有一天,赛海星骄傲地拿出一方白净的手帕展开给我看,我就看到了几滴已经凝固了的黑色的血迹,我没反应过来,一脸诧异。 
  就听到赛海星说:“刘扬的,处女血。” 
  我由此对赛海星一反常态,我觉得他太可恶了,俗不可耐的一个肤浅到家的男人。从此以后,我对他不理不睬,拿着女人最保密的事情做炫耀的资本,什么东西! 
  直到更后来,我知道,原来大多男人都是如此的,虽然表露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骨子里,是把对女人的占有情况做自我评价的一个有力的借鉴。 
  我对刘扬充满了同情,觉得她也和我一样,被赛海星迷惑了眼睛,以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好男孩。 
  但事情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毕业后赛海星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找到我这里来了。一问才知道,刘扬之所以和他在一起,是因为赛海星的大伯是市委的重要人物,她不惜一切代价的目的就是毕业后可以进市重点医院,留城。 
  如愿以偿后,她立刻和院长的外甥热恋起来了,任凭赛海星怎样把美好的往事说来听也无动于衷…… 
  再后来,她和院长的外甥散伙了,事业前景一片大好的时候,忽然调走了,进了人事局。 
  她走之前来找过我,也没别的话,反常地静静地坐着。 
  我本来想告诉她赛海星已经结婚了,现在是一个中外合资企业的法人代表,想想,也就算了,都是过往云烟,物是人非,提不提都无所谓了。 
  我是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的人。 
  我们坐着喝了很多咖啡,那东西刚入口是一种煳味,再品味,有一种香,再品,就是苦的了,喝到最后,什么味道也没有了,一种褐色的液体罢了。 
  “人就是这东西,经不起品味。”她幽幽地说。 
  我无声地笑,等着她下文,她忽而抬起头来说:“我们医院有个医生叫吕静,你知道吗?” 
  “知道。”我说。 
  “那是个人渣。”她偏了偏头,注视着那荡漾着光影的咖啡说。 
  “你判断一个人的标准是什么呢?”我那时并不认识吕静,更不会想到,后来,刘扬的这句话会深深激起我对吕静的求知欲。 
  所有的尘事,都总有因果。 
  “……感觉。”她说。 
  当一个人不想说出理由的时候,就用“感觉”两字做最恰当的解释。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感觉”是要付出相当代价才能得来的,并不是一种敷衍。用身体去感觉,用欲望去感觉,最后,用理智去感觉,得出的结果,是相当准确的。 
  无风不起三尺浪。但那时,我是个不相信流言飞语的“聪明人”。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调走?”她转了话题。 
  “想说的话,不用我问。”我其实并不关心她的去留,赛海星的痛诉让我对她并没有多少好的印象,但她似乎对我特别有好感,得意的时候,常常找我抒发感情,我也习惯了看她志得意满的样子,像今天这样若有所思、淡淡忧伤着的样子,倒是新鲜的。 
  人总会有离情别绪,也正常。 
  “……厌倦了,做医生,每天和疾病、鲜血、死亡打交道。”她这样说。 
  “这个原因你不说谁都明白。”我也感到厌倦,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说烦就烦的,大家还得吃饭得生活,说跳槽就跳槽那是小说电视剧里的骗局,要是真把铁饭碗轻易给丢了,就可能连个泥饭碗也没有了,这年头,不是有点本事就有人睬你的,何况我们还身无所长? 
  她就不再说话了。我们就一直沉默地坐着,喝得胃饱。分开的时候,她说:“很多人说我俩长得有点像,我也一直拿你当姐姐的,你要好好的,我很羡慕你,真的,你活得很自我,没有被污染,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没有被污染,不到时候罢了。不过那时我活的的确很自我,在生活的顺境里如鱼得水。我拉拉她伸过来的手,轻松地说:“别这样,感觉怪怪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都要好好的。你也是。” 
  …… 
  现在她要结婚了。 
  想起陈怡说,这个对象好像也是一棵大树,根正苗红。大树底下好乘凉。 
  我看着那一张精美的请柬,眼前浮现出刘扬那张清秀的脸孔来。我们,有相像的地方吗? 
  她为什么想我来给她做伴娘呢?是对曾经岁月的留恋,还是对往日见证了她壮举的人以示威?如果她知道我和曾和她云山雾海的吕静牵扯不断,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耳边响起她银铃一样的笑声,高亢而清脆。 
  我拿起电话想告诉她,让她另找她人,我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看看她的结婚日期,也还早着呢,想是换人也还来得及。 
  电话打过去,就听到一个新婚在即的女人快乐的声音,极其夸张地笑:“章冰啊,到处找你呢!我在选婚纱呢,你穿什么啊?要不要我选一件礼服给你啊?什么时候来我家看看吧,一百三十多平方的,地暖,可好了,你有时间还得帮我想想怎么装饰,赛海星那时总说我的审美不如你……” 
  “刘扬,先祝贺你啊,我……近期要写一篇学术论文,实在没有时间,你另找个人吧。”我说。 
  她在那边顿了顿,突然放低了声音说:“小心吕静,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在这边惊得目瞪口呆。她肯定的口气,是不容我否定的,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怎么会这样呢?我自以为我们是瞒天过海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章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做声。 
  “听我一句。真的,章冰。我不想你受伤害。”她说。 
  然后,电话挂断了,长久的忙音。 
  我坐在那里,魂不附体。 
  我和吕静,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因为那天学术研讨会时,他和王仪给我的刺激很大,我想我不该破坏人家的幸福生活。 
  我刻意不理他,刻意忘记他,但既然是刻意的忘,结果总会是他在心里越来越重。 
  我应该听信刘扬的忠告的。 
  然而,对于在爱情里迷醉的女人来说,这种忠告,不会有丝毫的力量来削减她的热情,相反,她会因为不服气,或者探究欲望的炽热而义无反顾地向前。 
  我逃避吕静的结果是,我想他想得寝食难安。 
  我心神不宁,在远离了观察室很多天后的今天,又一次推开了那扇门。 
  地上满是烟蒂,几本书凌乱地散落在墙角里。 
  吕静来这里很多次了。 
  我站在那里,看那些方向不一的烟蒂。想象着他坐在墙角里吸着烟等我的情景,他并没有打电话叫我过来,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等。 
  心生生地疼起来。 
  人生苦短,我们何必要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呢? 
  这样想着,把电话打过去,那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殷殷的期盼,听起来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转眼,他就出现在眼前了,久别重逢般的,我们无言相拥。 
  许多天来种种烦乱的心绪,在这一瞬间忽然静寂下来,我把自己缩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就这样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吧,岁月静好,哪怕只是一种错觉,哪怕只是一时一刻。 
  他热烈地寻找我的嘴唇,闭着眼睛忘情地亲吻。 
  我在他的气息里,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算了,不要难为自己,也不要难为他了,既然命运安排我们这样的境遇,那么,就随遇而安好了…… 
  几次,我想告诉他刘扬的婚事,想告诉他刘扬对我的忠告,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不要提吧,谁没有前生后世呢,现在,就只管现在,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在意吧。 
  我这样想着,渐渐让自己沉迷在他热烈的气息里。 
  欲望和理智仍在身体里兵戎相见,激烈地厮杀。理智的力量渐渐薄弱,因为它的主人被本能的欲望所战俘着,已经忘乎所以了……生命就在一瞬间,灿烂如花。 
  接下来几天,我都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里,莫明其妙的笑容挂在脸上,心境一片大好。 
  家里的、单位的琐事,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趣味盎然的,无论看什么东西,都觉得亲切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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