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神

第20章



  奉命伺候番外公主的小侍女,从御膳房中捧着一只装着雪山千年冰雪溶成的干净泉水的银壶,嘟嘟囔囔地走在宫中的长廊里。
  「这么冷的天,还把人从被窝里挖起来,这些主子心肠真够狠的了。」
  和其他王宫相较,退位老太后的住所,本来造访的宾客就少,因此宫中的随从、护卫、宫女等等配置的人数也少,是几座王宫中最显得冷清的。这原本就冷清的宫内,到了夜半更显凄凉阴森。
  嘎、嘎嘎嘎……也不知哪儿飞来的一群蝙蝠,在夜里发出鬼魅的声音,听了就教人打从心里发毛。
  「真是的,别、别吓人啊!」小宫女颤抖地边祈祷边往前走。「真倒霉,为什么今天轮到我夜班的时候,她就想喝水呀!」
  昨儿个才失踪了个宫女姊姊,大家惶惶不安,推来推去就是不想值夜班。由于她年纪小又人微言轻,经常轮值夜班,才会接到这次的倒霉差事。
  突然间她嗅到一股浓郁花香,目光被吸向了院子,意识微微朦胧。
  「对呀,我怎么不走捷径呢!可以快点到。」
  她像被催眠似地撩起裙子,放弃绕得又远又阴森可怕的长廊,步下台阶。走着走着,她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于是停下脚步低下头……
  「唔!!呜、呜呜——」
  霍地一根藤蔓从草地中伸出,不偏不倚插入她嘴中,堵住她出口的尖叫声,接着第二根藤蔓、第三根藤蔓,宛如十几条幼童手臂那么粗的蛇,一起从地洞中钻了出来,把她全身缠住了。  
  她不停地尖叫着,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嘴里。
  绝望的泪水迸出了双眼,无助的身躯慢慢地被藤蔓圈起,拉往空中,一点一滴地收紧,预备把她体内的新鲜活气全部挤出——
  「大胆妖孽,还不快点把人放开!」
  忽然间从黑夜中窜出了一名身材瘦小、粗布衣裤打扮的年轻公子,他一叱过后,高举起手中的一柄斧头,往小宫女脚下的藤蔓枝干发狠一劈。霎时喷出的血柱,让人看了无不胆颤。
  同时在小宫女四周刮起了一阵锐如镰刀的怪风,刷地吹拂过藤蔓,表面便裂开三道深痕,却完全避开了小宫女而未伤及她半分。
  最后怪风截断了藤蔓掳着小宫女的最粗枝干,藤蔓蓦地松开所有的束缚,苏噜噜地全部从地表上逃离到地下。
  「可恶,别想逃!」持着斧头的年轻人,赶过来给藤蔓补上一劈,可惜扑了个空,只劈到了草皮。
  被抛下来的小宫女,在呆滞了数秒之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好、好,我知道你很害怕,不过现在没事了。」
  年轻人慷慨地借胸膛给小宫女依靠,小宫女马上揪住这位救命恩人放声大哭,但是哭没一会儿……
  「痛!我知道,你别扯我的头发!」年轻人竟对着空气碎碎念,回头推开小宫女,歉意地笑道:「抱歉,我还得继续去打怪,你这一哭先保留起来,等下我回来的时——靠北走,你又偷打我——你可不可以好心地告诉我,哪一间是突蕃国三公主的闺房?」
  饱受惊吓的小宫女,两眼发愣地瞪着这个怪怪的年轻人,默默地往前方一指。
  「那边是吗?谢啦!」
  扛起斧头拔腿往前跑的年轻人——苟十郎气愤地骂着身旁的雪白大猫。
  「你怎么可以趁我在和小宫女讲话时偷袭我啊!」
  「哼,我是在警告你,少色迷心窍耽误大事。」
  「我是好心安慰人家。」
  「求你们别吵了,请你们留点力气救奴弩儿!」木疏儿在瓶内嚷道。
  十郎闭上嘴。好友提醒得对,既然他们已经亲眼证实了树妖还存活在这世上,必须以斩妖除魔为第一要务,不能在吵嘴上虚耗。
  「对不起。」向好友道歉说:「我不会再浪费时间了。」
  「你知道错就好。」
  听到樊虎理所当然地补上这句,十郎差点把手上这把刚从某个园丁工具中,随手借来的斧头扔过去。
  隐忍住继续吵嘴的冲动,十郎看着矗立在前方的小巧厢院。「宫女指的方向就这间屋子而已,奴弩儿八成在这里面,我们快些进去吧。」
  「等一下,有妖气!」
  「你说什么?当然有妖气,刚刚妖怪才从这儿跑掉的。说不定它正是跑进屋子去了,赶快进去看看!」
  不听劝阻,十郎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屋内。他看也不看空无一人的小迎宾厅,直闯入后头的厢房,并扯着嗓子喊道:「奴弩儿姑娘?我是木疏儿的朋友,我代他来见你了。姑娘?你在吗?」
  他的手碰触到某扇门时,那扇门也恰巧打开。一名惊慌失措、披散着一头和木疏儿相似红发的美丽姑娘,双眼红肿、打着赤足走出来。
  「谁、是谁,刚刚是谁提到木疏儿的名字的?」
  「奴弩儿,我在这儿!」木疏儿扯破喉咙大喊,可惜她听不见。
  「奴弩儿公主,是我提的。」
  上前一步,十郎责无旁贷地扛起向公主解释的责任。
  片刻后,他俩并肩坐在奴弩儿的房间内「独」处。
  在十郎述说完他们来此之前,木疏儿所遭遇的大小事之后,他把手中装着木疏儿魂魄的瓶子,交到公主手中,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跟我走。我已经和木疏儿约好,会送你到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泪水滴洒在手背上,公主悲伤地靠入十郎的怀抱中,哀哀诉泣:「怎么会,我一直等、一直等着他,他怎么会……呜呜呜……」
  「我也很遗憾,公主。」
  虽然朋友妻不可戏,安慰一下总没关系吧?十郎瞟瞟门口,没看到樊虎的身影,于是放胆拍了拍公主的背,说道:「请节哀顺变,公主。我相信木疏儿也不想见您如此难过痛苦。」
  她抬起一双梨花带雨的眼,吐气如兰地说:「谢谢你的安慰,您真是位好人,公子。奴弩儿在这异乡待得好苦、好苦……一直想找个能依靠的人。」
  咦?等、等等等……看到她的嘴越靠越近,十郎捉起了装着魂魄的瓷瓶。
  「公主,您忘记了吗?木疏儿他——」
  「一个死去的魂魄能干什么呢?我只想吃活人的生气,给我你的气吧!」
  前一刻还楚楚可怜的公主,下一刻却丕变为蛇蝎般的妖魔面孔,力大无穷地压住了十郎的双臂,嘴巴硬是对准十郎的嘴进逼。
  想起前次被女妖强吻,身体被夺走的事故,余悸犹存的十郎死也不敢把嘴打开。
  我的妈啊,为什么这种事老是找上我?!
  这妖魔以舌头啪啪地来回抽打着十郎的嘴,就是想逼他打开。但他说不张嘴就不张嘴,即使恶心得要命,他也不张。最后妖魔索性舔上十郎的耳洞,想从那儿把舌头伸入他的体内。
  不行了,十郎紧闭着眼,气愤地叫出那早该现身,却迟迟不现身的「救兵」的名字——「樊虎,快救我!」
  而妖魔也把握住机会,一头就要往十郎的嘴巴里钻。
  倏地,就在这当下,天摇地动了起来。
  走石飞沙像浪涛般冲入了这座奢华厢院,巨大的破裂声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墙面。在阵阵剧烈、喀啦喀啦的摇晃声中,墙壁终于倒塌了,房间内的地板也裂开一条大缝。
  十郎必须紧紧扳住屋内的梁柱,才不至于像那妖魔一样,被裂缝拉了进去。
  不,用拉了进去来形容并不正确。正确的说法是,被拖了过去。
  定睛一瞧,妖魔是以枝干的一部分伪装成公主的外貌,而当有人从根部将它刨起、拉出之后,它便整个「人」都被拖入了裂缝里去。十郎心想,外头每个人一定以为是地牛突然翻身,不会有人知道,那是有人正在除妖驱魔吧。
  好不容易地动天摇稍微平静了点,十郎赶紧走出倒塌了大半的屋子,到了院子中,立刻倒抽一口气。
  他还以为之前的杜鹃花妖够庞大可怕的了,但眼前这个被樊虎刨出地表的树妖更是超乎想象。它盘根交错的枝干占据了半个院子,而除了先前的公主是伪装的之外,连一部分的房子、草皮、大门甚至是侍卫、马匹,都是它一部分的枝干所造成的。换句话说,这王宫已经成了活生生的食人屋,只要它兴致一来,随时可以取用它的粮食。
  臭妖孽,你才是真正从仙乡中脱逃的杜鹃花妖吧!巫豳山的那个小妖,是你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
  樊虎朝它发出巨力万钧的一吼。
  「哈、哈哈哈,那妖怪不过是我在逃亡过程中,放的一坨黄金所变。你们太君派出的愚蠢天兵天将,竟然还对付不了它。太可笑了,连我放的屁都赢得了你们,哈哈哈哈。」树妖笑得枝头乱颤。
  少得意,今日遇上我樊虎大人,就是你的末日到了。
  「我的末日?」树妖的笑声变得更诡谲,它摇晃着说:「问题是你真的能对付得了我吗?」
  像你这种等级的妖怪,我用单手就能应付得了你!
  樊虎威风凛凛地冷笑。
  「我倒是想试试看,你真有办法对付得了这一些吗?」
  十郎也很好奇这妖魔还想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便定睛细瞧。乍看彷佛是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突起物在枝干末梢生成,但不一会儿更确切的形体出来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无数只的小黑犬竟环绕着樊虎不放,有如被众犬围攻的樊虎,在此危机中竟然未采取任何防卫姿态,他愣住了。
  「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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