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天行录

    卓雨嫣一出诊室便看到门口等待着的黎韶鸣，道：“她的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黎韶鸣一听跟着紧张起来，“很严重吗？”
    “身体上的伤不算严重。只是，她精神力尽失，这点很难修复。”
    对于林雪琪精神力尽失的后果黎韶鸣比谁都清楚，更明白林雪琪现在的心情，问道：“没什么办法吗？”
    “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有多危险？”
    “轻则失去心智，重则……”卓雨嫣虽然没说出口，但黎韶鸣已经了然。
    “成功率？”
    “不到半成。”
    黎韶鸣毫不犹豫道：“不用了前辈。修复她的筋脉便好。至于精神力，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若是还有什么办法，卓雨嫣也不会铤而走险，这件事所有人都明白。
    “你不听听雪琪的意思吗？”
    黎韶鸣垂下眼眸，沉声道：“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她现在的心情容易冲动，前辈不用理会。”
    “你凭什么说我冲动？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林雪琪刚被卓雨溪推出来便听到了黎韶鸣的意思，立刻反驳。
    “你不要命了？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我的身体我做主！”
    “你……”
    “别吵了！”卓雨嫣厉声道，“商量好了再来告诉我。”说罢便离开了，留他们自己对峙。
    “雪琪，我也同意队长的观点。”一直没表态的卓雨溪劝道，“融合上古精灵没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雨溪，别说那精灵的属性与我相符，就是它的能力也是我能承受的。我的灵力要比你想象的殷实的多，我有自信将它收服。你放心吧！”卓雨溪无言以对，又没什么立场，只能看向黎韶鸣让他表态。
    黎韶鸣和林雪琪四目相对，相识多年，培养的默契让他们不用说话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林雪琪释然一笑：“对我有信心一点，好吗？”
    黎韶鸣蹲下来，握住她还无法动弹的双手，放松态度道：“你真的有自信吗？”
    “有！”林雪琪态度很坚定。
    “那好，我同意。”
    “队长！”这种情况倒是出乎卓雨溪的意料。
    黎韶鸣提醒道：“一切小心，在融合过程中受到任何冲击都有可能损失大脑，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林雪琪微笑道，“你也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我还要在你身边帮助你呢！”
    果然她的执着多半都是为了他。黎韶鸣手握得更紧了些，“我相信你。”
    卓雨溪望着两人越来越暧昧的气氛，不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锃光瓦亮。
    夜雾影将手覆在玉盒上感应了一下，道：“别人似乎感觉不出来，但我一碰，这精元就散发出了骇人的戾气。看来这鹰王对我的怨恨不是一星半点。”
    夜宵现出身落在他肩头道：“若这鹰王还有灵识那就麻烦了，你还融合吗？”
    “融合啊！有这么珍贵的材料为何不用，而且我不是有你嘛？”
    夜宵骄傲地一昂头：“那是，本大人是谁啊！你冥想吧，我助你一臂之力。”
    夜雾影盘膝坐下，摘下眼罩，露出骇人的右眼眶。夜宵猫耳一动，眼眶中绽开一道蓝光，玉盒中也绽起血色光芒，摄入眼眶。
    红蓝光芒交替着，夜雾影也渐渐露出痛苦之色，夜宵连忙加大了精神力的输送。
    “妈，让夜家那孩子自己吸收安全吗？”看着这么快出来的卓雨凝，卓雨嫣不禁有些担心。
    “放心，那小子的实力比你想象的可怕。他成功的可能性，要比林家姑娘大得多。”
    到了藏宝阁，卓雨凝拿出了一个封闭的锦盒，交给卓雨嫣。“这个就是雪蝶内丹。”
    感受到锦盒里的内丹散发出的上古之力，卓雨嫣犹豫道：“妈，是不是还是太冒险了？”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而且我认为你不用太担心。我总觉得这枚内丹，与林家丫头有着莫名的缘分。”
    林雪琪的融合场所选在了卓家最大的诊疗阁——沂水堂。黎韶鸣推着林雪琪来到堂中，卓雨嫣带着卓雨溪在里面等着。看着林雪琪轻松的笑容，卓雨嫣倍感欣慰。“商量好了？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
    卓雨嫣点了点头：“那好，黎总管……”黎韶鸣会意，走出了沂水堂，顺便带上了门。
    黎韶鸣刚一出堂门，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瞳孔中闪过一抹灿金。“忆。”黎韶鸣通过精神力唤了一声。
    “主人……”
    “必要时给她帮助。”
    “是。”
    林雪琪隐隐约约感到体内有能量波动，可是精神力尽失，无法探知清楚。
    “雪琪，接下来就完全靠你自己了，我们帮不了你什么。雪蝶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灵谁都不清楚，一定要避免和它发生冲突。若它有攻击你的趋势，一定要做好防御。”
    “嗯。”
    卓雨嫣拿出锦盒里的暗紫色内丹，放在林雪琪手心，“好了，试着用它打开你的精神领域，进行深度冥想。我和小溪给你护法。”
    林雪琪点头示意后便闭上眼睛，刚开始冥想，便感应到一丝灵力波动，手臂的筋脉开始修复，林雪琪下意识地紧握住内丹，紫光大绽。
    “开始了。”卓雨嫣带着卓雨溪迅速退开，两人齐齐释放灵力护法，湖绿、浅绿色光芒交相闪烁。
    紫光带着林雪琪升了起来，周身形成无数银紫色丝线将林雪琪团团围住，仿佛一个巨大的蝶蛹，而此时林雪琪的精神领域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雪琪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花田之中，时不时有蝴蝶带着点点荧光从她身边飞过。这就是雪蝶的记忆吗？林雪琪不禁想到。然而一个女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雪姐姐，真的是你！蝶舞已经等你好久了！”
    卓雨溪疑惑地望着浮在空中的巨大蝶蛹，“五姨，这是什么情况。”
    卓雨嫣也有些不可思议，“雪蝶好像……认主了。这孩子，运气真好啊！”
    如果说林雪琪运气极佳，那夜雾影就是点背到底了。内丹或精元要与人体融合本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实力强大的妖怪死后化作精元也还是会留有一丝神识。若它认主，融合过程会比想象的容易得多，但若它排斥附主，那附主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夜宵灵力耗损有些大，没力气飞便落在地上喘着气道：“影，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说罢便“咻”地回到夜雾影体内。夜雾影还在冥想中，双眼已经完全闭合，浑身闪着红蓝的光芒，精神领域里正和鹰王神识做激烈斗争。鹰王死在夜雾影手上，当然极度不甘心，所以夜雾影的融合过程可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林雪琪正在自己的精神领域内迷茫地看着四周，当下也不敢放松警惕，“谁？快出来！”
    “雪姐姐……”女孩又唤了一声，林雪琪眼前出现了一个虚晃的人影，一个七八岁大的萝莉，飘在林雪琪身前，穿着暗紫色的古韵花裙，头上还竖着两根呆毛似的触角。
    女孩绕着她转了几圈，兴奋道：“是雪姐姐！你果然没说错，你真的来找我了！”
    林雪琪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女孩失望地低下头，而后又释然地笑笑道：“姐姐果然没说错，再见时你会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只要再见到雪姐姐，蝶舞就很满足了。蝶舞终于可以成为姐姐的力量，可以一直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了。”
    林雪琪风中凌乱，理了理思绪道：“你是说你见过我？”蝶舞点了点头，“嗯……什么时候啊？”
    “大概……一千多年前吧！”蝶舞甜甜地笑道。
    林雪琪呆愣了一会儿，随即拉下脸道：“抱歉你认错人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蝶舞连忙道，“不会错的，虽然比千年前弱一些，但这灵力波动的确是林雪姐姐没错。”
    “你说我……不是，那个姐姐叫什么？”
    “林雪……吧！后面好像还有什么。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说你是雪之欲畏，一千年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林雪琪更乱了，这孩子不像是说谎，可一千年前怎么会有欲畏的存在啊？而且名字差不多，灵力波动也一样，前世吗？可前世又怎么会知道欲畏的存在呢？
    “好了，雪姐姐。我们还是快融合吧！”蝶舞的一句话把林雪琪的思绪拉了回来，对啊，她现在是来治疗的，这些事，可以以后再来问她。
    “呼——”夜雾影缓缓吐出一口气，额头布满汗珠，眼睛还是紧闭着。“终于结束了。这鹰王神识比想象中的难缠啊！”
    “夜先生，已经结束了吗？”门外传来卓昀澄的声音。
    “嗯。”夜雾影回应了一声便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应该是卓昀澄走近了。
    “姥姥去查看林小姐的情况了，一会儿就过来。感觉如何？眼睛能睁开吗？”
    “好像还不行。”
    “是吗？那夜先生先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好，多谢。”然后便听到卓昀澄离开并关上门的声音。
    卓昀澄走后，体内的夜宵才开口道：“影，为什么能睁开却不告诉她？”
    “总感觉怪怪的，你出来帮我看看。”
    夜宵应声飞出，浮在夜雾影眼前，之后便见夜雾影缓缓睁开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看是能看见了，而且右眼好像更清楚了。”夜雾影眨了眨眼睛，而后看清夜宵的反应，疑惑道，“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夜宵打颤道：“你……你的右眼……”
    “雪姐姐，融合过程有点疼，你要坚持住。我的全部力量你暂时受不住，所以我会先加几道封印。日后随着你修为的提升，封印也会慢慢解开，你的能力也会有所突破。那我开始了。”
    林雪琪盘膝坐在草地上，“嗯，开始吧！”蝶舞飘到她身后，慢慢聚气，一团紫光包裹住两人。林雪琪一声闷哼，浑身传来剧痛。
    沂水堂的紫光更盛，卓雨嫣也放下心来，“融合正式开始了。”
    夜雾影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眼还是原来的样子，然而右眼已然变成了血红色的竖瞳，犀利又骇人。
    夜宵仔细检查后道：“好像没有百分百融合，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难道……”夜雾影迟疑道，“和我的血脉有关？”
    “不可能，你现在的血脉与常人无异，不会在这上面对你有什么影响。不然还是让卓姥姥看看？”
    “罢了，目前看来除了样子吓人了点倒也没什么别的副作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麻烦了。再说，我的能力也不是唬人的。”说着食指聚起蓝光摄入右眼，血红色的右眼慢慢恢复成与左眼相同的状态。
    “咔——咔咔——”蝶蛹裂开了缝，从中摄出柔和的淡紫色光芒。
    “成功了！”卓雨溪惊喜道。黎韶鸣闻声冲了进来，刚好看到蝶蛹破开，露出一个身影，特殊纹路的软银甲披在身上，不同的是，后背展开了一对淡紫色的蝶翅，仿佛破茧成蝶一般。只是下一刻光芒便消失，林雪琪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缓缓降落在赶来的黎韶鸣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