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

作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曹仲澜只是在默默无语的完成着撒拉交待给自己的任务。虽然曹仲澜从心里并不认同自己现在所做所为，但是却依然完成着。这并不代表曹仲澜已经丧尽天良，而是曹仲澜除了完成撒拉的指令之外找不出来另外一个办法去攻克瓦涅兰索河对岸的那个要塞。要塞里屯集着数千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抑或是训练程度都比自己身边的乌合之众精锐上十倍的条顿武士，要想攻克由这些人把守的要塞，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和下定决心不顾牺牲的精神根本就不能完成。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仅仅是一个自己都不忍心看的惨胜。
    即使如此，曹仲澜每天在屠杀那些条顿贵族的时候，心里都会不安。毕竟这不是在战场上，而且自己屠杀的也不是一般的平民。一般的屠杀都会执行车轮令，就是说但凡是身高还没有达到一个车轮的孩子都可以免予一死。当然，女人不在屠杀的范围之内。然而，现在曹仲澜不仅要把所有的条顿贵族男人杀掉，还要干掉所有的女人和孩子！
    一天之内，近千名妇女和孩子死在屠刀之下。看着血糊糊的杀场，曹仲澜的心在战抖。曹仲澜并不是见不得血的人，即使在宛城当了二十年的和平的巡城小吏，仍然没有把曹仲澜的锋芒磨砺平。襄宛战役中，曹仲澜也曾经不顾生死的站在兰河之滨迎战如同困兽一般的西班牙人，也曾不管军纪追杀如丧家之犬的西班牙溃兵并且虐杀。但这种**裸的屠杀曹仲澜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接受。曹仲澜站在高出，看着最后一批女人和孩子倒在血泊之中，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一只收搭在自己的肩上，曹仲澜心内微微一惊，旋即知道这是撒拉来了。连忙回身一抱拳，道：“少将军来了。”
    撒拉一笑，道：“别愣神了。是不是杀人杀到手软了？”
    曹仲澜心里波澜涌起，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谁，就说道：“上阵杀敌，仲澜决不会如此。但看见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
    “妇孺？”撒拉斜睨曹仲澜，目光如刀似剑。“本来我也不想如此赶尽杀绝，但不杀又能怎样？这些妇人还不是被卖到轩辕与周边各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些孩子从此便再没有一顿饱饭，每天就是给那些商人们干活，一直到累死。话说回来，不杀的话，又怎能在十天之内攻克这要塞！”
    “男人的胜利不需要女人来铺成！”曹仲澜丝毫不畏惧的迎上撒拉的眼神，一句话石破天惊！听的张正良在撒拉身后直搓手，唯恐撒拉此刻暴走将曹仲澜身首两端。
    撒拉却毫不以为摴，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这个姿势张正良熟悉的很，那个小煞星就经常做这个动作，每次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胜利就是胜利，并不是什么人铺垫成的。你难道就不认为你所做的事情更需要勇气？”撒拉顿了顿，看着尸山血海，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怜悯，继续说道：“这些人因为自己的男人战败了，所以要承受羞辱，承受不人道的待遇。这就是战争！不要以为战争就是男人之间的拼杀，输了就是输掉一条命而已。输了，就输掉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你的老婆孩子。既然战争已经开始了，就收起你那些廉价的同情心吧，要是我们战败了，二十年后，你的儿孙不是在暗无天日的煤窑里做苦力就是已经倒在这血泊当中了。要是那时你还有同情心的话，随便使来，没人管你。但现在不行！”
    曹仲澜的眼神越来越恍惚，在撒拉面前败下阵。这并不是因为曹仲澜惧怕撒拉眼中的杀气，惧怕这个少年将军会一怒之下将自己退出去斩首。而是这个少年将军的话，这些似乎正确却又在哪里让自己隐隐不安的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动摇。为什么？！曹仲澜不知道。
    默然无语。
    片刻之后，撒拉猿臂长伸，拍了拍曹仲澜的肩膀，淡淡的说道：“别把这些人的血放在心上。现在流血就是为了以后少流血。还有更难的任务在等你，不知道曹将军还有没有心情来完成呢？”
    老子连他妈的女人和孩子都杀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下不去手吗？曹仲澜心中一阵沮丧，带着几分不平的沮丧，道：“末将愿请缨上阵。”
    “将军已经累了，还是休息几天吧。”撒拉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的看了看曹仲澜，说道：“接下来就交给别人吧。”
    操！难道老子就能在这里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娘们和孩子嘛？曹仲澜被撒拉的话激怒了，“霍”的上前一步，几乎碰到了撒拉的脸，大声的说道：“末将请令！如不能完成军令，末将愿军法处置！”
    曹仲澜没有注意到，一丝狡黠在撒拉脸上滑过，只是瞬间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曹将军当真？”撒拉只是带着一点不相信的语气问到。
    “军无戏言！”曹仲澜硬邦邦的回答到。本来曹仲澜并不是这样鲁莽的人，只是今天放眼望去都是一些手无寸铁，无发反抗的妇孺死在自己的屠刀之下，整个人都有些疯狂，便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撒拉拍了拍手，道：“曹将军豪气干云，佩服佩服！这件事情我想了好久，都没有良选。既然曹将军主动请缨，那就交付给曹将军吧。”撒拉看着面前的曹仲澜，仿佛一头狮子在看着自己利爪之下的猎物一般，只不过这种表情又是恍然而过，继而是那种有些担忧的神色。张正良在撒拉身后虽然看不清楚撒拉的表情，但见曹仲澜的神情，心知这个傻蛋已然被撒拉一步步诓入套内，心里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是一阵轻松。既然撒拉把这个任务派给了曹仲澜，那么自己显然就可以脱身其外了。
    曹仲澜没有注意到撒拉的神情，只是毅然决然的一拱手，心道，大不了独自一身去挑战那堡垒，死则死矣，怎么都比做这般肮脏的事情好。
    “请问曹将军，今天一共有多少人倒在这里？”撒拉指了指面前的修罗地狱，说道。
    “一共是八百七十二人。其中成年男性三十五人，妇女四百五十三人，未成年的儿童一共三百八十四人。”曹仲澜毫不犹豫的说道，显然这些数字已然在胸。
    “现在已经是未时了，后日辰时这些尸体都要曝晒腐烂，并且每一具尸体都要把这些东西装进去。”撒拉说完，指了指身后一千步之外无数的箱子。
    曹仲澜此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面对生死毫无惧色的汉子此刻说话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少将军，那里是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些死老鼠而已。明天还有一些蛆虫送过来。你把那些尸体剖开，把老鼠、蛆虫什么的放进去好了。后天辰时必须完成。”撒拉居高临下的看着曹仲澜，声音越发的严厉，道：“此事关系到我轩辕与条顿百年国运，曹将军可有信心完成？！”
    “末将……”曹仲澜只觉得冷汗滴滴嗒嗒的在脖子间流下，“末将尊令。”曹仲澜只觉得撒拉已经疯了！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曹仲澜打了这么多年仗又怎能不知道。这近千具死尸要是都腐烂，并且里面还装了上万个死老鼠的话，大规模的瘟疫在三天之内会开始，这代表着不仅那要塞里的条顿武士将面对着单靠人力无法战胜的瘟疫，而且行省也必将面对肆无忌惮横行的瘟疫。这少年将军怎么会选择如此玉石俱焚的蠢办法？毕竟行省的局面还没有到糜烂不可收拾的地步……曹仲澜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诺诺应是，汗湿重甲。
    撒拉满意的看着曹仲澜，右手用力的拍了拍曹仲澜的后背，以示鼓励，道：“善后的事情不需要曹将军操心，自由张先生负责。只管放手而为便好。”
    曹仲澜垂首缓步离开，想起当日酒后听方心逸戏言在凤凰山之时曾把所有战死的拜占庭人尸体上的肉割下来充当军粮，还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疯狂的人和事情，总是觉得太过于荒谬。但方心逸所言和今天自己得到的命令比较起来，简直就是太过于温柔了。这……这……曹仲澜如木偶一般走到自己麾下将士身前，看着那些还有鲜血滴下的腰刀，放弃了思考。
    “将军……”曹仲澜的亲兵王二见曹仲澜神色不善，便凑到曹仲澜身前，小声的呼唤。曹仲澜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一地的死尸**。“将军！”王二用手指捅了捅曹仲澜。
    “啊？！”曹仲澜到此时方才略略醒来，只是大脑混混浆浆，无法思考。
    “将军，世间紧迫，是不是现在就开始？”王二在曹仲澜耳边小声的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毕竟想起来将要做的事情，有哪个人心里不害怕？
    曹仲澜这才想起来方才的事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军人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击的粉碎。难道为了胜利，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践踏做人的尊严吗？难道为了胜利便可以放任属下如同禽兽一般把那些黑糊糊、带着腐烂的尸臭和黏糊的腐液的老鼠放进那些尸体内，再把这些尸体放在太阳下曝晒，直到全部腐烂再用投石机抛进那要塞里……想到这里，曹仲澜猛的觉得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又不断的拧着。曹仲澜不由自主的转身“哇哇”大吐，一直到吐到没有东西，只有点点酸液吐出的时候，才觉得稍稍舒服一点。
    面色苍白的转过身，看着自己面前个个面带诧异的麾下，曹仲澜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