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里留将军

第25章


明天的死亡竟是要捱上那样的一段煎熬,所幸没有将药放入李伯瞵的饮食之中。他好狠的心﹗   
  “曲大哥。”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看向他。   
  “什么事?”   
  “我没有把药给李伯瞵吃。”   
  “你说什么﹗”   
  曲步瀛睁大眼,所有的得意全化为怒不可遏。“你没有把药给他吃﹗我交代的话不够清楚吗?这样一来,我又得捱上十五日,你的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复仇是不能有妇人之仁的﹗你现在回去,立刻把药放入他的饭食之间,听到没有﹗”   
  “药已经没有了。”她的背抵着墙直到再也无路可退,曲步瀛逼近的眼中有着怨恨的杀意。   
  他伸出手左右开弓给了她二巴掌。“那么珍贵的药,你把它丢了﹗混帐﹗”   
  柳子容捂住自己麻辣发红的颊,不能置信地望着他——这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曲步瀛吗?不﹗他只是个被复仇泯灭了心智的男人。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把药给丢了?还是他的体力过人,服侍得你舒畅到不想离开?贱人﹗”   
  柳子容睁大了眼,不明白那么猥亵的指控竟会出自于他的口中。他,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曲大哥了﹗   
  “我没有把药丢掉。明天惨死的人将会是我……我吃了那些半旬阴间散。”凄凄地望着他因震惊而停滞了所有表情的脸庞。“我原本想求你在药效发作前,了结我的生命﹗不过,从刚才你的举动看来,我想你不会愿意的。”   
  半晌沉寂后,曲步瀛才哑着声开口:“为什么﹗”   
  “我爱他,我动不了手。”不忍心看曲步瀛备受打击的神情,她闭上眼说道:“不杀他,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要见到你们二人互相伤害。”   
  “你以为自己吃了毒药,我就会放过他吗?他夺走你的人、抢走了你的心,我与他的梁子只会愈结愈大﹗”他朝着她大喊。   
  “如果我死去,现在的你没有任何筹码击败他。”她张开眼,轻轻地道出真相,却又挨上了他一巴掌,打得她尝到了血味。“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就看我痛苦挣扎至死吧。我背叛了你,你有资格恨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你从仇恨中醒过来,恨已经让你整个人变了性子。埋伏杀人、以毒药害人,不是以前那个有雄才大略的你会使用的手段。”   
  他倒退两步,步履蹒跚。什么都没了﹗就连她也爱上了别人。   
  “你是存心要看我潦倒吗?”   
  “我只是想见到你重新开始。”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有什么本钱重新开始?”他仰天长啸甩开她的手,声带凄凉。   
  “从高昌带出来的那些珠宝都还在高嫂那儿,你可以用它们另辟一个炉灶。”   
  “除非重建高昌。”他阴沉一笑。   
  柳子容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难过地说:“真没有别的路吗?”   
  “有。”他拔起腰间长剑抵住她的头,长笑道:“起码黄泉路上和你一起走的人是我,不是那个该死的李伯瞵﹗”   
  在长剑抵上颈间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任所有与李伯瞵的回忆全数涌入脑间,压迫得胸口疼痛。   
  “你动手吧。”她仰起头把颈子迎向窒人于死的冰凉。   
  “来世,你会是我的人﹗”发咒地拋下了话,他打横举高了长剑。   
  嗤地一声,曲步瀛手中的长剑被一块石子击落于地。   
  一道青衣身影自街巷旁的屋顶上飞身而下,掌风随即往曲步瀛身上一使,迫得他向后急退了数步。“放开她。”   
  伯瞵﹗柳子容闻言张开了眼,望向曲步瀛肩后怒不可遏的高大身影。   
  他跟踪她多久了?   
  “她是我的人。”曲步瀛吃力地回了一掌,碍于身后要保护的人,无法离开所立之地,因此对于李伯瞵接二连三的攻势只能闪身避让。   
  “子容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李伯瞵冷笑,拍拍两掌又扫向曲步瀛的胸口后,又飞快地撂出一手抚过了柳子容的颊。“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家伙。”   
  “不许碰她﹗”伸出手想击回李伯瞵的手,却只扑到一阵风。   
  “就许你打她?”李伯瞵是自齿缝间吐出这些字来,使腿向前一扫,力道全向曲步瀛激飞而去。在曲步瀛脸色惨然的移动间,他搂回了浑身僵直的柳子容,手掌温柔地抚过她已然红肿的颊。   
  “子容,不许跟他走﹗”曲步瀛狂喊,披散着发,怒红着眼望向李伯瞵。“她只剩一日的寿命,你带走她也是无用﹗”   
  “安稳地死在我怀中,总胜过她悲惨地与你一并走上黄泉。”李伯瞵拭去她眼角的泪,拉紧了她的斗蓬防风雪进入。“何况……何况,她的毒不至于死,她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她吃了半旬阴间散。”   
  “而我让她吃了解药,只是她全然不知情罢了。”他低头亲吻她冰凉的额,在她耳边说道:“下回再做这种傻事,我就把你一辈子都锁在我的房间中,我说到做到。”   
  柳子容呆楞住,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才有办法让他说的话进入意识之中。她以为自己即将垂死,对生命已不抱任何期待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扑上心头,两目与李伯瞵交接,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雪地之上。   
  搂住柳子容的腰,扶住她的身子,李伯瞵转身要走。   
  “慢着﹗”“等会儿。”   
  曲步瀛与柳子容同时喊出声。   
  “什么事?”李伯瞵停下脚步看着怀中的她,没有回头。   
  “我不能这样弃曲大哥于不顾。”她想回过身看看曲步瀛,却被李伯瞵紧扣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曲步瀛瞪着李伯瞵的背影。   
  “最好不过。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凭自己勇气做事,不要叫一个女子去帮你要这种阴险手段。今天如果不是我家人及早发现,喂了她解药,子容的死期就是明天﹗她的生命就因为你的诡计而灭绝,你不会心生内疚或恐惧?”   
  他愈加拥紧柳子容,彷若她即将随着他的话而消失。   
  “多冠冕堂皇的训词﹗”曲步瀛高声嘲讽,整个人陷入一种狂暴之中。“你在攻城杀戮时,可留想过那些老弱妇孺?杀敌时,可曾有过一丝的留情?”   
  “我带的军只代表我朝——光明正大,亦只对兵士攻击。军队光明正大的杀敌时不留情,因为战士一入战场,生命就不是属于自己。我对待敌人不留情,敌人对我亦是如此。我不做那种从背后桶人的卑鄙手段。”李伯瞵移动了下身子,闪躲过背后的刀风。“连着两次暗杀我,还不够吗?”   
  柳子容与曲步瀛俱是一惊。   
  “对于从我底下败逃而走的人,我的印象向来深刻。”李伯瞵看着她眼中知情未报的内疚,只是一笑,话却是对着曲步瀛而说。   
  曲步瀛无力地垂下了手间的剑,再地无力抗争。自己不过是从背后伤人的卑鄙小人﹗他举起剑置于自己咽喉之间。   
  “好好照顾她。”   
  李伯瞵将柳子容的脸压置在他的胸前,不让她看到任何东西。一旋身,在瞬眼间出掌拨开了曲步瀛打算自刎的长剑,他凛然的眼瞳对上了自我唾弃的眼神。   
  “高昌国已灭是事实﹐安西都护府的建立是唐疆域的另一起点。你的复国若是为了私心,那么你可以一辈子和西突厥勾结,再引起无数回的战争。若真是为了百姓着想,那么就传信给我,我安排让你进入安西都护府,百姓总需要一个为他们着想的好官吏。”   
  “我会考虑的。”曲步瀛望了李伯瞵怀中的柳子容一眼,转过身疾步离开。   
  生死一念间,在万念俱灰之际,那个家伙的话也算是另一丝曙光。有朝一日,再见子容时,他会是从前那个让她钦佩的曲大哥。   
  “他走了。”终于放开制住她的手,让她抬起头。   
  “不……”她挣脱他的怀抱,踏在雪地上想找寻曲步瀛的踪影。她放心不下﹗   
  “他不会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若成功,他会再回来和我争夺你的。”自她的身后抱住了她,对于她过分的在意曲步瀛,有些不悦。“别再看了,我们回去吧。”   
  她放纵自己向后偎着他——身后的坚实胸膛,如盘石般的令人心安﹔然而却是属于别人的怀抱啊。以为今生已不用再受那种椎心之痛,却没想到终其一生还是活在与其它女子分享他的阴影中。   
  “一定要和你回去吗?”她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风一样快速地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难道她的深情全是为曲步瀛?那些吃下毒药的举动,也全是为了保护曲步瀛不受伤害?   
  “我们之间永远只能是这样啊,我不会是你的唯一。”紫华是如此地可人,你对她又是如此的关怀,我怎敢奢望自己可以留住你一辈子呢?“留在你身边,我的心只会重复同样的痛楚,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他瞪着柳子容,彷若她精神异常。“你说的是什么混话?说清楚些。”   
  她以为他打算三妻四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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