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青春期的诗

第7章


  「你们不要打太快啦,等我一下啦,还有啊杨泽于你跟着一起打就好了,我不想教你啦。」森弘慌慌张张地打着,又说:「先说好,铲子是我带来的,我有不教杨泽于打手枪的权利喔!」
  「最好是有关联啦!」我驳回。
  「你们不要出声好不好!快啦!」背对我们的阿菁几乎用吼的。
  忘了是怎么结束的。
  总之那天晚上我们四个打完、稀里呼噜射在洞里后,足足等了杨泽于打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筋疲力尽地在旁边聊天,阿菁则余怒未消,背对着我们坐着,一言不发。
  杨泽子一直嚷着完蛋了他这么晚回家一定会被骂,一边终于说他好不容易才打了出来,快累死了……但其实我想是没有,其它三个人显然也不信,但杨泽于既然那么公开宣称打完了,我们也不想说破,毕竟那个时候真的很晚了,就这么草草结束打手枪封印梦想的仪式。
  反正,接下来杨泽于还有整整十年的时间可以学会打手枪,应该够了吧。
  我们将土盖好,阿菁呼了我们每个人一巴掌后,大家就解散回家。
  这绝对是我做过最蠢的事。
  隔天毕业典礼,十年如沧海一声屁过去。
  没人记得。
  然后又过了两年。
  女神于筱薇果然没有被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追到,阿菁一语成谶。
  但于筱蔽的这场无与伦比的美丽婚礼……
  一把铁铲,一声枪响,奇妙地将我们召唤回集体打手枪的那晚。
CHAPTER4 收、好、那、支、手、枪!
  「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除了在美国的杨泽于,当年一起挖洞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散场的喜宴,迟迟不肯离去的筵席。
  我看着大家,嘴角上扬:「我们都三十岁了。」
  「迟了两年,竟然没有人想起那个洞。」肥仔龙摇摇头:「太烂了啦!」
  「那个时候我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在纸上,现在根本想不起来。」扛着铁铲的森弘,终于说出最可怕的事。
  「我……嗯……」西瓜一向嘴巴很贱,却也支支吾吾。
  我们面面相觑。
  是啊,那一年我们写下了梦想,期许在十年后的自己,可以受到十年前的自己热烈拥戴,因为我们一定会用最厉害的努力赢得梦想的胜利,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一坨自以为是的大便。
  先不说我们很有默契地忘了十年之约,有件事更教人在意。
  不只森弘。
  我们全都忘记当年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藏在那个约定的洞中。
  我更废,只记得偷看到阿菁写的其中一个梦想,却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桌上那一大罐躺着也中枪的开喜乌龙茶,已经全部流光光。
  除了还在门口跟宾客合影的新郎新娘,宴客大厅已没什么人。
  「既然大家都到了,今天又是礼拜天。」阿菁严厉地瞪着我们,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说:「现在才下午三点半,还有时间回学校挖开那个洞。我倒要看看你们写了什么东西!总之你们这群变态,大变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你们排挤我的事!我敢打赌,你们没有一个人完成梦想,而且连低标都没有达到!」
  他妈的咧,这个嚣张的臭女人完全忘记刚刚对着我开了一枪!
  「也好,反正铲子有现成的。」西瓜摩拳擦掌:「我也想看看十二年前白痴的我到底写了什么。很久没那么刺激了。」
  肥仔龙不置可否,根本就扛了铲子来的森弘也不反对,问题是:「去挖好啊,可是杨泽于没有到啊,难道要打电话叫他立刻回台湾打手枪?」
  我心念一动,立刻说:「好,我们马上就回学校挖洞,我一边打电话给杨泽于,叫他回来,一起把当年的梦想挖出来!」
  说干就干,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离开婚宴前,我们去跟于筱薇拍大合照,四个男生拼命往于筱薇旁边挤。
  新郎面色凝重,似乎不大愿意跟我们站在一起,虽然我们也不大想。不过比起我们这群当年打手枪封印梦想的蠢蛋,新郎可是个成熟的大人,还是装个僵硬的笑容出来跟我们合照。
  「数到三喔。一……二……笑一个。」阿菁按下快门。
  每个人都拿了一颗喜糖。
  「谢谢你们今天来。」于筱薇笑得很甜:「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大家都很重要,不过我比其它人重要一点,喔?」
  我故意这么说,立刻讨了大家一阵瞎打,也招来新郎的一记冷眼。
  离开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婚礼,似乎也目送了很重要的一段时光。
  有点惆怅,幸好我们已经有了短暂的人生目标。
  我们都是各自开车过来的,要回学校,也是各自开自己的车。
  「杨泽于,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啊?」
  我在车上,对着蓝芽耳机大声嚷嚷。
  「吼,我在补睡觉啦,陈国星你是都没有时差观念吗?我最近报告很多,弄得我连作梦都在写报告,我要继续睡了,有事写email给我……」杨泽于困倦地说。
  「管你那么多,你给我立刻买机票回台湾。」我用很欢乐的语气说着相当认真的事:「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
  「喔,你说那个洞啊,你们终于想起来了喔?」
  杨泽于的声音还是昏昏欲睡。
  终于想起来?
  「……你一直都记得?」我傻眼。
  「对啊,不过我一直都学不会打手枪,所以就不想提醒你们了。」他打了个欠揍的呵欠。
  「靠,那是什么鸟理由啊!不管了,你一边搭飞机回来一边请空姐教你打,总之我们要去挖洞了,等你!快!快快快!」我说完,不给杨泽于机会推托就挂上电话。
  校门口大集合,五台车,其中有一台还是警车。
  「你可以这样把警车开出来喔?」我很诧异。
  「我在做例行巡逻。」阿菁面不改色。原来她今天根本就是跷班!
  今天礼拜天,学校没有上课。
  只有零星几个成绩好的班留下来加强,还有一些学生穿便服在操场打篮球。
  问题是,一群逼近中年的人就这样大大方方进去挖洞,好像有点怪怪的?
  「要从学校后面翻墙过去,偷偷去挖洞吗?」森弘不安地说。
  「白痴。」阿菁偷了西瓜的台词,说:「跟在我后面,什么话都不要说。」
  只见阿菁走到校门口的警卫室,拿出警察证件晃过校工面前,正色说:「警察,有一个案件要找贵校的三年忠班问话。三年忠班今天有没有留校?」
  「啊?案件?三年忠班?」校工怔了一下。
  「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贵校涉案,为了校誉请不要张扬出去。」
  阿菁把警察证件收回,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学校。
  我们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果然把话说得乱七八糟的模糊,加上语带威胁,就是唬弄人的王道。
  校工提心吊胆地跟在我们后面,不管他问什么我们都不断摇头叹气,什么话也不多说。直到我们来到最后一栋教室的后方树林,站在那棵十二年前就长在那里的大树下,校工还是没有停止发问。
  阿菁大概也掰不出理由,只好沉着脸说:「不好意思,要请你离开。」
  「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请教官回校协助吗?」校工的表情越来越不解,也越来越不安。
  「说过了,为了校誉……」阿菁看着我。
  我只好接口:「我们现在怀疑有学生将涉案的工具埋在这棵树下,不过在我们实际勘验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我们要挖洞了,请你避一避。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到校门口找你,但如果你看到了洞里的涉案工具,之后就要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做笔录,当污点证人。」
  「啊?污点证人?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校工惊愕莫名。
  「那就快走啦!安啦,这些警察确认一下而已,没事就没事了!告诉你我现在是这个案子的污点证人,每天都要做笔录,很烦啊!」肥仔龙在校门口摆摊卖鸡排,校工也认识的,校工多半以为就是肥仔龙看到学生犯罪。
  肥仔龙这么一说,校工立刻慌慌张张道歉,闪得老远。
  没有旁人了。
  大家站在树下,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了十二年前后的差异。
  除了肥仔龙跟我穿着不符婚礼礼仪的T恤球鞋,在卖车的西瓜、跟在中华电信上班的森弘都穿着烫线的衬衫、西装裤跟擦得闪亮的皮鞋。他们的衬衫甚至还扎进裤子里!!妈啦!
  而职业选择错误的阿菁,则穿着不符她个性的小洋装与高跟鞋。
  森弘解开衬衫扣子,第一个将铲子插下去。
  「你们都很会唬烂嘛。」阿菁冷冷地看着我跟肥仔龙。
  「好说好说,快点挖吧,不然又要继续唬烂了。」我毫不居功。
  大树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难往下挖,森弘铲了两下便宣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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