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点

其实呀，8 月3 日的事情，8 月22日见报才去查问，那苍蝇究竟是一只还是两只，还是三只，大概是谁也记不清了，所以只说有无，不提数目。那么为什么又是‘基本’属实呢？因为老实地说，‘有这么回事’，实在有点不好意思；给它来个‘基本’，打个折扣……总要有个数量问题，或者说是程度问题，才用得上‘基本’二字。基本如何如何，意思是十之八九如何如何。比如说：基本可行、基本有效、基本同意、基本够用、基本吃素、基本不出门……这些都是有意义的。反之，像基本必要、基本困难、基本严重、基本发烧……就不大好理解。要说2 加2 基本等于4 ，或者说某某和某某基本不结婚、基本不生小孩，那就近于说笑话了。虽然类似的笑话不容易出现，可是类似‘莱内有蝇基本属实’的话，只要对报刊文字，特别是内部文件稍加注意，那是经常会遇到的。
    “结论：‘基本’这个词基本有用，但不是到处可用。”
    李兰说：“请坐。”
    学生们的笑声。
    陈龙悄声地说：“李老师这么宠何力？念课文也老爱叫他念，怪怪的。”
    黄青问：“你吃醋了？”
    陈龙哭笑不得：“哪跟哪儿呀！”
    李兰说：“吕叔湘先生的这篇短文，言之有物，语言通俗易懂，生动活泼，富于幽默感，我‘基本’上认为，是我们课本上最优秀的文章之一。”
    同学们笑了。
    机器问：“能不能更具体地分析一下，为什么说它是最优秀的文章之一？”
    李兰笑笑：“我想，对于这篇文章，我所能做的分析‘基本’上已经做到头了。
概括地讲，就是刚才我说的：言之有物，通俗易懂，生动活泼，有幽默感。如果再往下分析，‘基本’上意义不大。重要的是你们能感觉到，判断出什么是好文章就行了。培养一种感觉，一种感受的能力。好比我们吃了一种好吃的东西，知道它营养高，味道好就行了。不要吃什么东西没感觉，没鉴别。如果要如法炮制，知道它用什么原料，如何制作也可以。这样，‘基本’上就行了。如果，还要往下分析，弄清楚它毛重520 克，净重480 克，其中，碳水化合物固型物占75％，水分占20％，其他占5 ％，蛋白质含量若干若干，维他命A 、B 、C 、D 、E 、F 名各有若干若干，等等等等。如果分析到这个程度，我们已经犯傻了。那是化学家、化验员干的事，不是一个厨师，或者吃东西的人要干的事。再好比，我们欣赏音乐，‘基本’
上，是要感受音乐的美妙。如果谁一听音乐，脑子里出现的是节拍、音符、谱子，这人已经犯傻了。如果更进一步，一听音乐，他判断、分析的是音频、每秒震动多少次、音高是多少分贝……那么，他这么做惟一合理的理由应该是，他在监测噪音的污染程度！”
    同学们鼓掌，伴随着笑声。
    李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课文，‘基本’上没有问题了。我的问题是，”何力看着窗外，“现在，春天‘基本’上已经来了。”同学们大笑。“您曾答应组织我们去野营……”
    李兰说：“没错。我有说过耶！”同学们又一阵笑。“野营的主题是‘野外生存’。既然是提高你们的生存能力，应该是你们自己先弄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缺乏什么，如何来改进。想一想，拿出个方案，我们再商量。”
    何力说：“那就‘基本’上这样定了！”
    同学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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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艺左右顾盼，看看手表。
    李兰悄悄地从何艺身后冒出来，用手蒙住他的眼睛。
    何艺掰开对方的手：“李兰吧？”
    李兰改变嗓音：“我是王红！”
    何艺笑了：“别装了。”
    李兰松开手：“你说的酒吧在哪儿呢？”
    “你真的吃过饭了？”
    “骗你干吗？”
    “召好，FOLLOW ME ！”
    一个男歌手弹着吉他，唱着一首披头士的老歌——《密歇尔》。
    酒吧内稀稀落落有一些客人。
    一位侍者把两杯金酒端到何艺和李兰坐的小台上。
    “我以前看过几幅漫画，觉得挺好玩。”何艺放下酒杯，取出钢笔在餐巾纸上边说边画，“一幅是两只鱼缸，一只鱼缸里有一群鱼，另一只鱼缸里只有一条鱼。
这一群鱼羡慕这一条鱼清静；那一条鱼羡慕这一群鱼热闹。它们同时跳进它们羡慕的鱼缸。结果是，一群鱼还是一群鱼，一条鱼还是一条鱼！”
    李兰看看餐巾纸：“挺好玩。好像还有什么哲理在里面。”
    何艺重拿了一张餐巾纸：“另一幅是……”
    “你说就行了，别忙活着画了，光线这么暗，好像别人没有一点艺术想像力！”
    “哦，对不起！我把你当小孩了！”
    “得了吧！我还把你当小孩呢！”
    “彼此彼此。”
    李兰调皮地说：“那您再一次得了吧！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能跟我彼此彼此呢？
我是‘三八殊丽’呀！”
    何艺有些尴尬，转而笑道：‘古人说，二八殊丽。指的是16岁，没听说过’三八殊丽‘。“
    李兰拿起酒杯：“跟你开个玩笑。干杯！”
    “电视电影里的老师都是一本正经地教书育人，勤勤恳恳地当辛勤的园丁，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挺严肃，挺悲壮的！你怎么一点不像？挺调皮活泼。”
    “那都是作家们‘基本’没有想像力的想像。教师们‘基本’都成那样了，就‘基本’不是教师了……”
    “不是教师是什么？”
    “‘基本’上是牧师！”
    “哎，你说话干吗老基本基本的？”
    “哎，你说还有一幅漫画是什么？”
    “哦，是一个男人看所有的男人都把脸刮得干干净净，自己就留了一脸大胡子——影视导演们爱留的那种。于是大出风头！别的男人一看，也都留起了大胡子—
—满街的大胡子。于是，大胡子一下就贬值了。于是，第一个留胡子的人赶快把自己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大胡子们又开始羡慕不留胡子的人了。”
    “于是，这两幅漫画的意思‘基本’差不多。”
    “你‘基本’是止不住了！”
    吧台上坐着一个大胡子男人，似乎专门等歌手唱歌间歇的静场，在自己一只手的掌心放一片柠檬，另一只手的虎口处撒一点白色粉末，端起酒杯，先咬一下掌心的柠檬，然后舔一下虎口上的粉末，用洪亮的共鸣声喊一声：“hQUILLA ——”然后把手里的酒杯往吧台上重重的一墩“BON ！”
    在说“BON ”的同时，他仰头帅气地把酒一口喝干！
    显然，他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目。
    何艺说：“那是一种龙舌兰酒比较时髦的喝法。”
    “你喝过？‘”没有。我们设计室一个小伙子，没事就拿个杯子敲桌子练习这种喝法。也不容易：劲敲大了，杯子碎了；劲小了，没动静，不帅气！真够难为的。
据统计，杯子磕碎了12只，桌面上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基本上是报废了。不过，我从他那儿长了这么点’学问‘。那家伙整天泡吧，自称是城市丛林里孤独的狩猎者，整天穿行于各种五个星的酒店、各种酒吧……嘿，神了！人家能闻出来这家吧里面飘的是浓重的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气味；那一家吧里迈阿密海滩的气味能淹死人。
甚至能在一家到处都弥漫着’地中海香水味‘的酒吧里，分辨出狐臭、康乃馨、爱情和忧伤，以及慕尼黑啤酒和爱尔兰啤酒相混杂的味道！“
    李兰笑着：“有这么夸张吗？”
    “我是循规蹈距的老实人，实话实说，一点没夸张。”
    李兰笑说：“据我所知，老实人从来想不起来夸自己老实；夸自己老实的从来不是老实人！”
    何艺笑说：“不愧是为人师表，冷不了就冒出几句名言！”
    李兰笑说：“看看，老实人能这么名目张胆地连恭维带讽刺吗？……可能，人都有虚荣的一面，爱炫耀自己最得意的东西。就说我吧，从你那儿学了一句芬兰大师A ·阿尔托的话，‘建筑里最重要的是新鲜的空气’，马上跟我们学校画画的马前撂出来一句，把他镇得半天没敢跟我谈艺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深刻？”
    何艺拿起酒杯喝酒。
    李兰说：“因为那次在你们家你说这句话时，房子里似乎有一种臭袜子的味道。”
    何艺一下让酒呛了：“……哇——真的？你当时怎么不说呢？”
    “我那时还跟你不熟，不好意思！”
    何艺笑着：“哎哟喂！太丢人了！”
    “你思想负担别太重了。后来我去你家，‘基本’上没味了。”
    “这我信。我儿子现在长大了，也知道干净了。”何艺抖擞精神拿起酒杯，“为‘基本’上没味儿干杯！”
    “干杯！”
    ‘你好像挺喜欢杜松子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