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无取胜把握,不愿舍命与黄强峰拼斗,但不论怎样变招,始终甩不掉黄强峰纠缠,心里不禁焦急。黄强峰叫道:“怎么样,你爷爷的这几手粗浅锤法还说得过去罢?”他已和王雪斗到关键急处,生死只隔一线,嘴上说的轻松,手上招式仍来回使个不停,心中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王雪怒道:“花拳绣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黄强峰见王雪动怒,心中更是大喜,嘿嘿一笑,说道:“我便只会这几手花拳绣腿的劣招,你倒是破解了给我瞧瞧啊!”王雪自成名以来,所遇到的强敌着实不少,但她武功奇高,每一次都能轻易取胜,这一次相斗黄强峰,自己诸般所习过的招式已尽数施展,而且每一招无不运出全数内力,而黄强峰所使的招式却只是最简单的用铁锤抡打,连从未习过武功的小孩子也会比划几下,可黄强峰内功精强,每一次抡打都具极大威力,周身大穴及关键之处也守御的水泄不通,二人如此比拼酣斗,王雪虽不至落败,若想取胜却也不能。王雪越斗越急,心想:“这番打法哪里是比拼招式了,分明是在缠斗,非得过个百千招之后,待我们气力耗尽,方能判出高下。我这十多年里连得奇遇,武功大又精进,自忖已接近天下第一,我可太小瞧天下英雄了。”
王雪这十余年里游历江湖,大小数百战,情知江湖高手切磋较量之时往往不但比拼武艺,有时也是斗心智、论计谋,什么样的计策阴谋都使得出来,江湖比武,取胜便是公平,倒不能算是阴险狡诈,但黄强峰是成名高手,这番战法便有点近乎无赖,王雪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黄强峰也不动怒,说道:“是呀,我便是卑鄙小人,那又如何,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凭着这小小的玄铁锤头和刚猛的内力硬生生的欺负你,你能将我怎样?”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立时醒悟:“我哈巴术中的擒拿功夫最擅长以柔制刚、最擅长以四两拨千斤,我若是施展哈巴术中的极上层的擒拿手功夫,你内力再强可也没用。”只是王雪此际是在同黄强峰比拼兵刃,哈巴术的上层擒拿功无法施展,须得想个法子让黄强峰不使铁锤才行,王雪倘若挑明了要黄强峰收起铁锤和自己空手过招,黄强峰必不答允,须得以自己的令牌和他的铁锤对掉才行,当下招式疾变,两枚令牌向黄强峰锤头劈去,作势要以内力强攻。黄强峰自恃内功过人,锤头又是玄铁炼成,最不怕比拼内力,大喝道:“来得好!”双臂运劲,锤头猛向王雪令牌砸去。不料王雪招式陡变,手腕一转,两枚令牌分向黄强峰两条胳膊斩去。黄强峰暗叫道:“我又中计了!”王雪这一招虽然凌厉,却并非挡无可挡,黄强峰高举双臂,将铁锤轻轻扔到半空,左胯跟着翻起,左腿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变招之时原本便已猜到黄强峰会将铁锤一时脱手,却没想到黄强峰在掷出铁锤之后能立时补上腿招,心中不由得暗服黄强峰武功了得,此时她若出手抵挡黄强峰踢来的这一腿,黄强峰势须趁机夺回铁锤,当下两枚令牌脱手,向黄强峰铁锤掷去,硬着头皮强挨黄强峰一脚,也要将黄强峰的兵刃打下。黄强峰和王雪拆解了百余招也未曾占到半分便宜,这时眼见这一脚得逞,自是运出全力,脚掌撞在王雪胸口,登时将王雪踢飞数尺之外,正自大喜,忽听“啪”、“啪”两响,抬头一瞧,自己扔在半空的铁锤已被王雪的两枚令牌斩成三段。
黄强峰微微一怔,随即便知王雪是拼着被自己踢上一脚也要打断自己铁锤,他的锤把手几天前被王雪打断过一次,再次被打断便也不如何在乎,说道:“你这女人可真是顽固的紧,宁可受我一招也要打断我的铁锤,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回头再寻摸一根铁棍铸在锤头便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雪虽早存着中招之念,但想不到黄强峰的这一脚竟能踢出偌大威力,她胸口先前被黄强峰的铁锤击了一下,虽然缓到此刻胸口已不觉如何疼痛,但胸口瘀血并未完全消除,这时又挨了一脚,复又受伤,整个胸口连带五脏六腑均感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不愿在强敌面前示弱,强忍剧痛,说道:“黄公公的锤法,小妹领教了,不知公公有没有胆量来与小妹比拼比拼拳脚功夫?”黄强峰听王雪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知她已受内伤,心里寻思:“你仰仗着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几枚破牌子才能猖狂到此刻,倘若不使兵刃的公平比拼拳脚,你又哪里是我的对手,何况你还受了内伤。”他得意之时更想要气一气王雪,傲然道:“行啊,我便陪你玩玩手脚,待我将你活捉回去,非让做压寨夫人。”王雪听了果然大怒,一口气没运转过来,喉头发痒,忍不住大口咳嗽起来,忽觉唇齿腥甜,却是咳出了不少鲜血,好在正是深夜,唇边流血没被黄强峰发觉,忙抬手在嘴角边轻轻擦了擦。
黄强峰大喝道:“看招!”左手握拳,右手变掌,一先一后向王雪攻去。黄强峰的拳脚是以上层内功作为根基,武功独成一派,王雪和黄强峰数次交手,已试出黄强峰只是内功了得,招式却是平平,当下施展哈巴术中的擒拿手功夫,和黄强峰拆解。数招一过,黄强峰不由得暗暗心惊,只觉自己不论打出如何刚猛精强的拳力,被王雪手掌随便一推,内力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王雪所使的招数明明只是寻常的擒拿手法,却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妙用,能将自己的内力尽数化解。二人又交换了十余招,黄强峰见王雪招式奇特诡异,越斗越觉难以自保,暗想:“这女人哪里练就的一身奇怪武功,她以王家拳术而成名,此刻还没施展拳法,便能和我斗成平手局面,倘若施展了拳技,我岂不是要立时落败?”他却不知王雪看似应对的游刃有余,连成名的拳术也不必施展,实则却是无可奈何之事,王雪的王家拳术是全凭内力取胜的功夫,遇见黄强峰这样的内功好手便难以见长,只能以至柔的哈巴武术应对。但此刻王雪施展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法,却也只能斗成平手,抢不到半招机先,王雪一口气变动了十几手快招,始终无法脱身,王雪心中也着实惶急,暗道:“此刻空着手我还打不过你,适才那一脚我不是白挨了?”
二人酣斗了大半宿,谁也赢不了谁,不禁索然无味,均有骑虎难下之感。黄强峰心想:“俗话说兵不厌诈,我稍后找个时机去将我的锤头夺回,以玄铁锤头来对抗臭女人的血肉身躯,我不信还打不赢。”王雪夜间胸口两次受伤,这时又苦斗了半宿,胸口又酸痛起来,料想再过不了一个时辰,自己气力便要支持不住,她本想胜过黄强峰之后再拾回令牌而去,不想空着手打斗也难以取胜,寻思:“性命为大,令牌为小,我先脱身,令牌只有以后再说了。”右手运出“叶掌”功夫,缠住黄强峰左臂,左手疾向黄强峰肩头抓落、出手迅捷、内力强劲。黄强峰见王雪招式怪异,当下不敢迎接,向后迈出一小步,避过王雪一抓。王雪蹲下身子,向黄强峰身前翻去,双腿向黄强峰小腹蹬去,正是哈巴术中的“滚刀式”功夫。黄强峰暗暗称奇,心想:“难怪这女人是成名高手,竟然能自创出如此奇怪的武功?”其时哈巴术在江湖上已逐渐为人所悉,但武林中人仍有不少没听说过此技,黄强峰急斗之下忽见王雪变招,一时想不到王雪所使的其实仍是哈巴术功夫,还道她是临时创的新招式。
王雪打出的这两招已是拼尽全力,虽将黄强峰逼退数步,但运气过盛,本来便酸痛的胸口更是剧痛起来,此时已无法再战,急忙转身奔到林外小路,说道:“黄公公,咱们后会有期啦。”黄强峰将名声看的极重,今夜舍命拼斗王雪便是因之前两次在王雪手上吃了败招,急于扳回一局,不然日后传扬出去要被人耻笑,这时见王雪要逃,心想如此也好,算是自己得胜了,于是叫道:“你个鬼女人,你既然要逃,那便是承认了武功在我之下吗?”王雪是女子,心中全无大男人的功名想法,听黄强峰如此一说,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你们这些江湖人,怎么将名声看的那比生死还重?”她虽不在乎名声,却也不愿承认落败,说道:“什么武功高、武功低的,此事还没完呢,咱们来日方长。”说罢转身奔到小路,向山下奔去。黄强峰看着王雪身影,料想追赶不上,心想今夜既是自己得胜,那便说明自己武功不在王雪之下,日后也不会有人在江湖上乱传话,当下也不再追赶,转身而回。
王雪逃到山下,越走越觉胸口酸闷难当、四肢软弱无力,转身见黄强峰并未追来,于是放慢脚步而行。又走了一阵,只觉气候闷热,一身上衣早被大汗浸透,抬头只见日头当顶,原来自己和黄强峰鏖战一夜,现下已是次日上午,山间林中清晨到正午之时最是炎热,也难怪会觉闷热。王雪实在走不动了,坐到树荫下休息,心想:“我可真是失策,冒然带着几个孩子闯上山贼的地盘,刘师兄倘若在此,必是要笑话我无能了,都做人家师父了,怎么还恁地莽撞,连令牌都丢了去。”
王雪在树荫下又坐了小半个时辰,虽仍觉胸口酸闷,但四肢却恢复了些许气力,心想再不起身而回,赵小草他们要放心不下了,于是勉力站起往回走,哪知刚走出一步,头脑一晕,双腿跟着无力,俯身跌倒。王雪不禁一惊,心道:“黄强峰这恶贼武功果然了得,他不但内功刚猛,内力后劲也是极大,我和他斗了一整夜没觉得怎么样,其实已是受了严重内伤,幸而我见势不妙,逃走的快,不然昨夜再斗上一阵,只怕想走也走不掉了。”王雪这时浑身难受,想起身回去也已不能,躺在树下,只头越来越痛,连小手指也懒得去动弹一下,迷迷糊糊的只想:“难不成我王雪红颜薄命,今日要葬送于此了吗?”不知何时,便昏厥了去。
只听脚步声响,似是有人在身前走动,但那人显是怕惊扰了自己,尽可能的放轻脚步,王雪睁开睡眼,只见赵小草正走向墙边的木桌旁,去拿茶碗喝水。赵小草见王雪清醒,喜道:“师父,您终于睡醒了,你都昏睡了三日两夜啦。”王雪兀自头痛,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心想:“三日两夜?我也真够能睡的。”坐起上半身,只见自己已回到山中的茅草屋里,正躺在赵小草的炕上,身上还换了干净新衣。赵小草说道:“我们那日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师父你回来,吓得我都快哭了,我一个劲的责怪常龙,不该让他丢下你的。我们后来等了一夜,见你迟迟不回,我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命令常龙和胡晓晨跟着我再去黑灵帮寻你。”王雪听到“黑灵帮”三字,心头一凛,叫道:“你们怎么还有胆去黑灵帮的山寨,胡晓晨和常龙也真是的,干嘛那么听你的话!”赵小草倒了一碗茶水递到王雪面前,笑道:“我虽然比常龙、胡晓晨小几岁,可是我入门比他俩都早啊,算是他们俩的师姐,师父不在,那便是我这个做师姐的做主,他们不听我的,那听谁的去?”王雪听赵小草说这句话时声音温柔动听,却又带着三分娇气,像极了昔年的步子怡,心肠一软,不由得轻声叹气,从赵小草手中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和了几大口茶水。
赵小草忽道:“师父,你说我们跟着你习武,我们算是何门何派呀,算是哈巴门的弟子吗?”王雪道:“哈巴门的武功不得刘岳刘掌教许可,是不得外传的,你情形特别,我另作别论,哈巴术我也只是传了你一人而已,小龙跟晓晨我另有别的武功传授,因此你们不能算是哈巴门的人。”赵小草噘起小嘴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是无门无派的野孩子咯?”神色间颇见失落。王雪笑道:“话干嘛说的那么难听,什么野孩子?江湖上有不少门派为谋生计,门派掌教便带头开起了武馆教徒弟,但这些徒弟也只是交钱学艺,算不得是掌教门下之人,因此无门无派。江湖上的无门无派之人多了去了,怎么能说成是‘野孩子’?你小女孩家说这话也不嫌害臊。”赵小草伸了伸舌头,说道:“别的弟子是交钱学艺,我和胡晓晨可是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师父要收学钱,我们可交不起。”王雪道:“别瞎说,师父喜欢你们,甘心教你们武功,什么时候问你们要过学钱。”赵小草道:“常龙是阔少爷,师父你下次可以找他要学钱,还可以多要点,一次要三份,让他把我和胡晓晨的学钱一并交了。”说罢师徒俩一起大笑。笑过之后,赵小草心想:“师父救我性命,又传授我武艺,他日我必当好好报答师父。”
王雪将茶碗交还给赵小草,问道:“你可将话题岔了开去,那日然后呢,你们上黑灵帮的山寨,黑灵帮岂容你们轻易脱身?”赵小草道:“其实也很容易脱身。我们那夜又上了黑灵帮,本来以为会有一番剧斗,哪知上山一瞧,黑灵帮山寨里面乱作一团,原来黑灵帮近年来得罪的人多了,趁夜攻打黑灵帮山寨的不只是我们,正巧还有别的江湖好汉同时攻山。”王雪奇道:“还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吗,你可知是谁再攻打黑灵帮山寨?”赵小草道:“这个就不晓得了,我们当时走进山寨,见山贼们都大叫大嚷的急匆匆地往后山乱奔,想是来人从后山偷袭的,至于来人是谁,有几人,我就没瞧见了。山贼们忙于迎敌,无人来理会我们三个少年人,我们见山贼不理会我们,心想如此也好,我们便可以寻找师父你了。哪知我们在寨子里寻找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瞧见你,黄强峰那恶贼我们也没瞧见,后来山贼打退了敌人,便来为难我们,我们见势不好,只得转身下山了。”王雪嗯了一声,说道:“那个时候黄强峰已带着几个随从追我到下山了,你们在山寨之时,便没瞧见我们。”赵小草道:“一点不错,本来我还在担心师父你是不是遭难了,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没想到下山之后,我们在山下的一棵大树下见到了你。”王雪那日受了沉重之极的内伤,后来气力不支,在山下昏厥,直睡了两三日方才悠悠转醒,于三日前的情形已记不大清,听赵小草如此说,这才忆起当日情形,忙道:“是了,我确是在树下昏了过去,怎么此刻我却躺在你的炕上,我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赵小草咯咯娇笑,说道:“你当然是躺在我的炕上了,这几日你昏迷不醒,须人照料,我们同睡一炕,我方便侍候啊。你以前的那身衣服又脏又臭,早被我丢掉了,现下这身新的衣服鞋袜自然也是我给你换上去的,不然呢,难道还要常龙和胡晓晨两个大小伙子给你换衣服吗?”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王雪微微脸红,问道:“胡晓晨和常龙呢?”赵小草道:“胡晓晨在院子里修习你前几日传给他的那几手拳法……”王雪道:“你看看人家晓晨,知道早晚用功,哪里像你,我就从没见你主动练过功夫。”赵小草噘起了小嘴,叫道:“师父你好没良心,我这几日不曾练功,还不是昼夜在你身旁侍候你吗?”王雪道:“好罢,记你一功,常龙呢?”赵小草道:“常龙下山去买米,顺便打探一下黑灵帮的情形。那日我们下山买米撞见黑灵帮,后来大打出手,米也忘了买。算算时间常龙这时也该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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