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里的世界

一 2 
一个男人躺在阳伞下面，四个女人围在他身旁。他是个体毛很茂盛的家伙，骨胳也很粗大。戴着副太阳镜，面无表情。是啊，即使身材窈窕的女孩子走过，他也从没有正眼看过她们。他身旁的四个女孩子本身就是整个海滩上最靓的。他的眼睛一直在酷热的海滩上冰冷地搜索。他突然坐起来了。
摘下太阳镜，眯起一双迷人的眼睛。热浪滔天，她们从那边过来了，安娜尖叫着，妮莎推她入海。安娜套紧了救生圈，逃避妮莎。太美了！
男人打了个尖厉的口哨，她们安静了，悄悄走过去。不敢看那个人，因为他的样子太有震慑力了。他是个坏人！而且是个对美丽女人有威胁的坏人！她们不约而同得这样想。她们想安静地走过这里。就像两只可爱的小白兔悄悄从熟睡的大灰狼身边遛过。
男人打了个响指。四周沙滩突然凸起几个沙包，原来是在沙里埋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殷勤地跑过来。俯下身。男人对他耳语一番。他连连点头。
“他们是干什么的？”安娜不敢回头，在妮莎耳边问道。
妮莎也装作目不斜视地和安娜说话：“你听说过‘小王子’林正斯吗？”
安娜瞪大了眼：“他就是？？”
妮莎点点头。
安娜好久没说话，愣症了半天。
之后，她们再也没有兴趣打闹。安娜套着救生圈，在海水里一漾一漾。妮莎拼命地游啊游，但是她总是搏斗不过海水，海水总能把她送回原地。
海面上偶尔可以看到一支尖尖的帆，可以听到马达的声音，轮船的汽笛遥远的似乎不在一个时代。这些称之为声音的东西把周围弄得安静至极。只有心跳，在辽阔的海水里喧嚣。整个天空好像成了一个扩音器，将心跳声放大，整个海滩就像笼罩在这心跳里。安娜将头仰起来，望着天空旋晕。她长出了一口气。妮莎呢，她在用另一种方式倾听心跳。
摩托艇像被狗咬了屁股的孩子，哭着一溜烟窜出去。后面拖着白色的水花，那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武士在地上拖出火花的剑，令人情绪高涨。
摩托艇划出一道弧线，转身回来，但是没有原路返回，它们在海上互相穿插，互相舔食白色的尾巴。它们就像两只小哈巴狗。
它们掉转头来，越来越近地靠近，所过之处，女孩子们被水花激地尖叫不断。妮莎大叫了一声：“安娜，上岸！”但是迟了，两个摩托艇驾驶者将她们圈住不停地转圈转圈，他们的身体和水面保持45度的角度。安娜和妮莎抱在一起，她们就处在旋涡的中心，一股向上的力量像要将她们托上高空。她们恐惧地尖叫，希望有人来救她们。
那些人远远看着，就是没人敢过来。骑摩托艇的两个男人很嚣张，他们一点儿也不把海滩上的男女放在眼里。他们从摩托艇上取出两根白色的绳子。安娜吓得直往妮莎怀里钻，两个男人一脸淫笑，其中一个跳下水游向她们。安娜和妮莎拍打着海水向前逃跑。
那个坏蛋游得更快。眼看要追上了。
突然一股飓风过来了，卷起一丈多高的水柱，在海面上忽东忽西的游荡。人群乱了！拼命地奔向岸，找自己汽车。立刻就有几辆汽车相互碰撞到一块儿。也没有人再为了这点小磨擦争吵了，调转车头继续逃命，但是一转头被另一辆车撞倒了。女人被男人拖倒了，男人索性撒手不管，只顾着自己逃命。可怜的女人在地上边哭边骂。那个“小王子”的汽车被前后几辆车挤得不能行动。他站在变了形的车顶上打电话求援。不大一会儿，有一架轻型飞机从远处飞来。“小王子”冲着飞机挥舞手臂：“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张大的嘴再也合不拢了。飞机的螺旋桨触到了飓风的边缘，被飓风卷进了中心。螺旋桨继而是整个机身支离破碎，幸好高速旋转着没有跌落，驾驶员此时不知作何感想。
轻型飞机化作灰尘无影无踪了。海滩和附近的建筑物遭到严重破坏。这个大破坏让所有的目击者恐惧。之前的那个破坏事件好像淡漠了许多，但还有人能记起来。那个暴力事件。如今的两个美女和那两个暴徒呢？也许在那次飓风大破坏之后遇难了。
每天，直升飞机在天空盘旋，军舰和志愿者的划艇在海面上逡巡，希望能搜索到一两具尸体――谁也不敢奢望再有生还者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志愿者中一个左臂和头上打着崩带的中年人指挥了一艘渔船在海面上继续搜索。他满脸的胡子，已经好久没刮过，嗓子也是嘶哑的。很明显就可以看出，这帮志愿者中，他是唯一经受过那场飓风洗礼的人。船尾上两个健壮的少年拖着渔网，渔网一紧，差点将他们扯进海里。明显感觉到水里是一块硬物。船上的人都聚在了船尾。老船手甩下锚，当锚落到那个位置，听到当的一声响。努力了半天，打捞上一件闪光的金属壳。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眼睛一亮，他的嗓子想发出声音，可是那么难。他跪下来，抹开水迹。那是他的飞机残片。他是“小王子”林正斯。
“继续！”
林正斯发出命令。
他海滩上的豪宅毁于顷刻，他继承的最大的产业是海滩游乐场，都毁了。他彻底破产。短短几天，让“小王子”变了个样儿，四十岁，本来是花花太岁的年龄，也是中年人的年龄。他由一个花花太岁转瞬变成了个中年人。这就是飓风最大的奇迹了，在这个城市的人看来。
“老板！”渔船主人叫林正斯。
“什么？”林正斯的喉咙还不如一支给车打气的气管。
“这东西扔了吧？没啥用了。”
林正斯瞪一双血红的眼睛，喉咙里咻咻地喘着气。“谁说没用了？谁说没用了？”
“不是，林老板，这儿还要打捞人呢，要这破东西真没啥用的。您带哪儿呢？这么大件东西，带宾馆里吗？”
林正斯指着渔船的主人鼻子：“你他妈少废话！”
渔船的主人也急了：“林老板，你看看，我儿子的脚，现在天还亮着，要到了晚上，这东西不定要扎伤多少人呢。”
林正斯推了一把渔船主人：“老子有的是钱……”
渔船主人没站稳，倒在飞机残片上，左胳膊被利破了个口子，鲜血流出来。
“林正斯！你他妈的现在还有钱吗？你破产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呼风唤雨吗？你欺负人欺负的够了，这都是报应！我他妈揍你个鬼孙子。”
在一旁包扎脚的渔船主人的儿子一看他们两个打起来，从背后一个冷不防将林正斯摁倒在甲板上，将林正斯的头撞的咚咚响。林正斯手撑着木头甲板想站起来，可是渔船主人也扑过来给儿子作帮手，将快要翻过身的“小王子”重新扑倒在甲板上，一顿拳打脚踢！船上的其他人把他们父子拉开了。林正斯嘴唇破了，肿起一大块儿。有人扶着林正斯进了船舱。
林正斯最近没少和人打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毁灭之后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他心态极平淡。但没想到自己有钱时候给自己溜须拍马的人也会和自己打架。但是算了吧，自己现在这种境地……
车子无法行驶，他只好跟着逃命的人群死奔。只听得身后一声巨响，他转身看见一道漂亮的水柱直立在空中，但很快就呼啸着倾倒下来。他想逃，但到处都是水柱的影子。空气也瞬间消失了，他感到呼吸困难。他拼命的蹲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他遭到了一下痛击。他被击出一丈多远后，就失去了知觉。三天以后，他醒过来了。这个城市面临着重建。政府通知，征集志愿者搜救失踪人员。现在这种时候，唯一有意义的事就只有这了。
远处驶来一艘摩托艇，上面那人高喊着林总。林正斯回过头来一瞧，认识！这不是高总吗？
“怎么回事啊，电话也打不通！”
“你瞧瞧，都成这个样子了，能活成这样就不错了，别的都是身外物啊。”
“是啊，林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高总跳上渔船抱着林正斯的臂，左看右看。“林总，你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啊。”
“高兄，世事无常啊，说你家财万贯也不过是暂时的，都是身外物啊！只有你才是自己的！”
“那帮兄弟呢？”
“死的死伤的伤，留下的都是些白眼狼，都是帮人才啊，忙着发国难财去了。”
“林弟，想开点儿，谁对谁好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就想着什么东西都是钱买来的，就成了。”
林正斯这时候忽然想起当天的事来了。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查一下死亡的人里有没有两个穿着一蓝一红泳衣的女孩子？”
“什么人？如果不紧要的话现在还没工夫，我现来就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搜集证据，找个好律师，到保险公司索赔吧，你一定可以东山再起了。”
对啊，林正斯两眼一亮。对啊！我的飞机残片！我的私人飞机也是买了保险的！但是，甲板上空空，飞机残片被船主父子扔在海里了。
“你他妈的！”林正斯愤怒的抓住船主儿子的胳膊。
他们的谈话，船上的志愿者们听得清清楚楚，船主父子傻眼了。船主过来向林正斯道歉：“林老板，要不咱们再把它捞上来吧。没事的，肯定会捞上来的，刚丢下的，我知道它在哪地方。”志愿者们也帮着说好话：“没事的，都在海上混的，莫说是这，就是一枚硬币也能捞上来。”
高总对林正斯说：“我刚在外地请来一名好律师，不过律师费要高些，要不你先把律师费交给他？现在再好的律师也都没自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知道保险公司会出啥招了，他们要拿了钱再接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