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豚

    大概到了中午，已是烈阳当空，四处泛着热浪，安子羡的意识越来越迷糊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觉。
    “静婷，我感觉我已经不行了，浑身觉得沉重，我想睡会，你背着白乔先走吧，等我歇足了就追你去，要是幸运地找到了出口，就再找人回来救我，我现在实在是动不了，丢下我吧。”
    “安叔，不可这样子哩，不可以哩。”白乔哭泣起来，“小墨，你放我下来，我背着安叔先走，回头再来救我.....”
    “那怎么能行呢！要走一起走，师父，我再背你，小乔姐现在应该可以自行一会儿，回头我再背着小乔姐，没问题的。”
    “不......不行......”安子羡虽然语气柔弱，但态度十分强硬，“别，别了，我这状态会成为你的累赘，趁着你现在状态还好点就赶紧去找吧，带上我只会越来越慢，等到你也血糖过低和我一样时，我们就都完了。”
    哪知，墨静婷压根不会听他的任何建议。
    “费什么话！手给我！给我师父！”
    墨静婷放下白乔无视师父的拒绝，安子羡也再试没有力气做出任何的反抗的动作，就被她慢慢地拉上了背。安子羡瞬间感觉又是娇羞又是温暖，一会儿又是风稠雨密的超然，只见得一片影子在慢慢地移动，沉重的脚步像是迈过了无数个黑夜与白昼，辗转了时光的结。
    白乔看着小墨如此厉害的体力，虽然心中无比惊讶，但身心羸弱，也想不得为何如此，只是崇敬地尾随着，甚至庆幸有小墨这样身体素质极好的人相伴，极有安全感。
    墨静婷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能这样背着她心爱的人走在林间漫道，走过千苦万甜，如水的澄澈中，浓得化不开的彼此眷恋，在记忆与梦幻中，流年的沧桑，漫漶的废墟，岁月的酒。
    又见前头一只鸟没入远空，如石入水，层层涟漪，叠叠心绪。安子羡心想若是他能活下去，在回望这一刻时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爱。
    缝隙里的阳光，空气里的味道，安静里的蝉鸣，还有随着夏风斑驳的树叶碎影，婀娜多姿，最终世界开始暗淡了。
    无情的时间在流逝着，黄昏再次莅临了。
    ......
    三人在一棵粗有半米的松树旁停下歇息，并准备过夜。
    “小墨，今天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路哩！我们可能真的......”
    “没事的，我去挖坑准备明天的水。”
    墨静婷安置好师父和小乔姐后，一点一点的照着自己昨天的样子找了个位置挖了起来。动作很慢很吃力，墨静婷感觉到精神异常疲惫，虽不是身体透支那样的痛苦，但对次日未知的恐惧，依然使得这副似是超人一样的身体显得面色苍白，好像也有了低血糖一样，尽管知道不会如此，但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
    也不知道师父和小乔姐还能撑多久，就怕到了最后，走出山林时，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然后在山口面对这望眼欲穿的白叔，那该是一种多大的痛苦。
    天色灰蒙蒙的，气温也开始变得十分的冷，抬头仰望天空，墨静婷才发现今夜乌云密布。
    “静婷，你别忙活了，过来歇会吧，已经起风了，晚上或许明日会下雨。”安子羡无力的喊道。
    “是的哩，小墨，你也回来歇息会儿哩，下了雨，水就不再稀罕了哩。”
    墨静婷听到师父的话没有立即停下来，似乎在和自己较劲一样，突然发力猛挖了一阵后才停下来，可能也是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心有不甘。
    “静婷，下雨对你来说真的是好事。不管是今晚还是明日，在下雨的时候，雨水会汇聚到最洼最低的地方然后往下流，并汇聚成主干流，最后流到河里去。到时你不要管我，背着小乔，顺着主干流走一定可以走出的，若是在你遇到人前还有力气就再救我吧，这是最好的安排。”安子羡心如死灰一般，有太多的不舍，“其实，我早该死去，活得太久了。”
    “别说了，师父，你和小乔姐先睡吧，我现在还能坚持，我得一直守夜看着你们，不能让你们睡过去了。”
    安子羡都无心再回复，迷糊的大脑已经不听指挥。
    在睡梦中，有无数次他都能听到墨静婷轻松地呼唤，然后在他轻微的喘息中又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墨静婷听到了师父含糊呓语，在他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被萤火虫点亮了黑暗的世界，自由的散漫在地野山间，任他去寻找那坚强的枯叶蝶。但怎么也抓不到，看着她在漫天飞舞，飞向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远离牵引他内心的地方，在即将远离视线的时候又如光隐现，一副天使般笑容，最后真的消失了。
    安子羡继续呓语着，他散漫的脚步开始变的沉重，他在想，如果这是悲伤，他应该流泪，但安静灿烂的田野里，一眼千年的回忆的路口上，想要为逝去的流年落一次泪，却发现，泪水堆积在眼眸里，始终流不出来。
    ......
    风突然开始猛烈起来，云层也愈加丰厚。
    过了一会儿，雨水终于落下来了。
    墨静婷赶紧摇动师父和小乔，但两人均已重度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
    在雨水之下，无奈之际，墨静婷一横心，单手将师父搭在左键，将小乔姐搭在右肩，就像拄了两个拐棍，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开始寻找着雨水所聚集的主干道。
    但是，行走的速度异常缓慢，墨静婷开始担心自己还问找到师父口中所说的雨水汇集而成的主干道时，大雨就停下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很想大哭一场，左右为难。
    加之晚上没有月光辉照，寻路本已困难，又怎么找得到雨水往何处流淌，又往何处去呢，何况还要搭着两个昏沉的活人，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想到这里，墨静婷不免大叫起来，苍凉的哀嚎在漆黑的夜雨里，显得格外的悲壮。
    墨静婷宣泄一番后，感觉舒缓了许多，一咬牙继续之前的姿势准备继续上路。
    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像人唱歌的声音。
    墨静婷顿时心里一惊，暗忖道：“是......是鹿蜀的叫声。”
    果然，在她还未警觉回首时，那只小鹿蜀已经冲前方奔袭到了她的眼前两米处，在他的后方又陆续赶来许多只小鹿蜀，还带来许多果子。
    看到这一幕的墨静婷，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没想到这只小鹿蜀会以这种方式来报答她的救母之恩，当即放下师父和小乔姐，上前猛猛地拥抱了一番小鹿蜀。
    那些其它的小鹿蜀，在它的指挥下，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又像墨静婷挥啼示意将那两人放上去，然后带着她去寻找雨水汇集的主干道。
    墨静婷明白大意后，赶忙照做，此时，安子羡和白乔恰好苏醒，但身子都极为脆弱，动弹不得。吃了些小鹿蜀带来的果子后，便老实的躺了上去。墨静婷又用小鹿蜀带来的芭蕉叶献在了师父和小乔姐的身上，开始了人兽同途的进程。
    在小鹿蜀的带领下，顺着雨水汇集的主干道行走的异常顺利，在大雨将歇时，终于看到了那个期盼已久的山口，但小鹿蜀却只会所有同类停了下来。接着亲昵的走近墨静婷，用着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她。
    墨静婷明白，山口可能有人类，它们一直独居在这深山里，自己也是头回见，要是让更多人看见了，恐怕会带来灾难。
    墨静婷俯身亲吻了一下小鹿蜀的额头，接着让它赶紧带着同类后撤，接下来自己可以应付。
    小鹿蜀楚楚可怜模样，与墨静婷不舍亲昵后，毅然带着同类消失在了远方的视线里。
    墨静婷将师父和小乔姐放在树旁，自己又赶忙冲到山口，正要四下寻望时，在山口外不远处冲来了一拨人。
    是白叔和其他的村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小墨！是你吗？小墨，我女儿是不是也在你身边啊！”
    这一刻，听到动静的安子羡和白乔、墨静婷都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艰苦。。
    在白叔领着众人达到安子羡和白乔的身前时，两人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般，又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