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

第8章 共凄神


��-8:九月鹰飞共凄神
    新月郡主的哥哥与徐风也是熟识,知道徐风是妙手神医,大喜过望,便请徐风为新月郡主诊病。新月一见徐风,竟是如见亲人一般,忍不住眼泪扑溯扑溯的流了下来。徐风慨然大叹,待新月郡主问及小柯的近况,便将小柯的遭遇如实说了,最后又长叹道:“他念念不忘郡主,其实也是苦得很啊!”就这一句话,令新月郡主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喜的自然是只以为小可喜新厌旧,没想到他对自己还是爱之深切。忧的则是自身如陷囹囫,想要出去与小柯相聚,那是比登天还难,此生只怕也是无望了。最后新月郡主便央求徐风不必为她治病了。徐风知她对小柯爱之深切,可比海喻,意志坚定得让他大是感动,却又黯然伤神,心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千古名言,道尽了世间多少男女的无奈和凄凉,情之悲孽,悲之切切!”便给新月郡主开了一副药方,叮嘱几句,悲叹而去。自此新月郡主吃了徐风的药后,病情竟是好转,过得余日,便又复发。如此辗转,反反复复,病了又好,好了又病,便拖了几年,竟再无人可完全医治。皇太子见状,本来也知新月郡主不愿嫁给自己,便不愿再等,心生恨意,逐有心杀死新月郡主,以掩拒婚的羞耻。新月郡主的哥哥知道太子起了毒心,不忍其妹惨遭毒手,便故意让看守妹妹的护院松懈下来,好让妹妹乘隙逃走。新月郡主一见自明其意,于是在一个风雨之夜,杀伤十数名护院逃了出去。她一入江湖,躲着追踪而来的大内高手,便去寻找徐风夫妇,但徐风夫妇却不在家。她又赶往“天龙帮”,却闻言小柯早已辞了帮主之位远走他乡了。新月郡主伤心之余,又是大病一场,正好逢上进京赶考的谢意中途相助。哪料世事多桀,偏生此际又被皇太子所派的大内高手赶到。新月郡主眼见无望,便谢过谢意相助之恩,逐自杀而死。
    这段江湖往事谢意自然并不知道,听得路远说来,这才知道这件事情原委,竟是如此一个悲戗的结局。
    谢意惋惜之际,不由大是感叹,说道:“天意,难道一切当真是天意不成?”
    路远说道:“莫不这事与你后来学得‘九月鹰飞’极有关联?”
    谢意耳边听着琴意悲壮,心想:“也不知我与西门如烟将来结局如何?”慢慢走入外面夜空之下,长叹一声,说道:“没想到皇太子竟是如此毒辣。那晚新月郡主自杀之后,那些大内高手为了杀人灭口,却是连我也不放过。庆幸我自幼跟随我父亲学过些武艺,故能抵挡得一阵,但最后还是身受重伤,落荒而逃。好在当时是夜黑里,我没命的狂奔。终于眼见一座黑坳坳的大山,我也顾不得什么,拼命的一头扎进大山里
    。但那些大内高手也是死命追赶,眼见无法脱身,忽闻前面水声大响。我心中一喜,知是有河流经过,便猛的一下子蹿入水中,才得以逃脱。”
    路远道:“难道你就在这座大山里遇上了小柯?”
    谢意神色之中也不知是该喜还忧,缓缓又道:“不错,我在丛林间的一个山洞里,真的遇到了柯前辈,只可惜…只可惜他早已死了!”
    路远惊道:“什么?他已死了?”
    谢意悲叹道:“我在山洞里见到他时,只有一具骷髅,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无意中发现他所遗留的一本武功秘笈,这才知道他就是柯龙舟。”
    路远道:“你所学的武功便是从他所遗留的秘笈中学得?”
    谢意点点头,悲凄道:“正是。他把自己的武功精要全摘录在秘笈里,但是他另外却还记录了一些东西。”
    路远听着他语气似乎极为沉重,心中一诧,问道:“哦?他还记下了什么?”
    谢意道:“他在秘笈中写有一段话,说他曾经收过一个徒弟,但最后这个徒弟却狼心狗肺的下毒去害他,以至他不得不逃入荒山才没有立时毙命。但他所中之毒真是厉害无比,任他武功虽高,却也无法化解。”说至后面,心情极其悲愤。
    路远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顿的一会,又问道:“那他在秘笈里有没有提到新月郡主和他的妻女?”
    谢意道:“他在后面有所提及,只是在写到新月郡主的时候,突然断笔,没有再写了。”
    路远道:“那可能是他身上剧毒发作,已无时间再写了。唉!世人只道他失踪江湖,那是归隐去了,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却是为逆徒所害,冤死荒山了呢?”
    谢意仰天长叹,缓缓说道:“冥冥知中,自有天意,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当时若是我没能遇上新月郡主,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找到他的骸骨,那就更不知他竟是死于他弟子之手!”
    路远又是无可奈何的一叹,没有再说。
    谢意目中泪光闪烁,说道:“柯前辈也因此引以为恨,说若是日后有人无意闯入洞内学得他的武功,永不得以他弟子之称,可见他当时心情是悲愤之极啊!”
    路远走入院中,抬头仰望夜空,但见星光寥落,月盘暗淡,一只夜鹰在半空展翅盘旋,不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不由喃喃叹息道:“九月鹰飞,归之天命,鹰飞者,必当孤零一生?”
    他心中又忆起邓朴飞,不由伤感得潸然泪下。
    琴声铮铮清响,在夜空中久久萦绕不绝。
    路远忽然问道:“兄弟,想必你现在也已知柯前辈的那个弟子是谁了?”
    谢意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
    好半天,谢意才说道:“只是我却不明白,他那一招‘九月鹰飞’既然是柯龙舟所教,本应该和我从秘笈中所学一般无异,却为什么又与我那一招极不相同,倒好象是专为克制我那一招的所创招法!”
    路远道:“他那一招‘九月鹰飞’本来就是为了克制原招的招数。”
    谢意一愣,道:“路兄你如何知道?”
    路远道:“我曾听他旁敲侧击的与我说过。他这人天生聪明,机警百出。这一招反制‘九月鹰飞’,他可是捉摸了好几个月。”
    谢意心中一寒,想道:“寂寞人好生阴险,只是他何以潜心要破解反制自己的武功呢”稍一思索,便即悟然。
    路远又道:“他当时虽为间接向我说起,但我也并不知道他所学的是‘九月鹰飞’的绝世刀法。直到三年前,在‘长安一役’中,他才用了这招‘九月鹰飞’的刀法杀了木兰君,木兰君临死之前说了一句:‘九月鹰飞!’,我才慌然大悟,原来他平日向我们兄弟几人所讨教的刀法,竟是要克制自己的招数。我百思不解,直到今日,方才明白。一定是他谋害了恩师,但却被小柯逃脱,是以他心中顾虑,知道小柯虽中毒必死,但以他的功力却也不会立时毙命,便心中害怕小柯临危授徒,或是留下秘笈警示后人来找他清理门户,所以想有备无患,故决心要想法破解‘九月鹰飞’的这一招式,待日后若是遇上小柯的传人,对敌起来当然是一举制胜,如此一来,他的丑恶行径自然也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他说着凄然苦叹,又道:“好一招‘九月鹰飞’,他瞒着我们三兄弟,说是研讨武功,竟让我们苦思瞑想了数月之久,才想出这招反制之道,没想到兄弟你却又是小柯的最后传人。”他话中之意自然是说,险些又因此而害了谢意的xing命。
    小柯暗暗惊叹,心想以他们当日四大高手空暇之余想要破解此招,竟花数月之久,可见“九月鹰飞”果然是神技天下。
    赞叹之下又想起那晚与寂寞人一战,可谓惊心动魄,现在想起,仍是心中发怵,不寒而栗,说道:“那日倒险些吃了大亏,若不是李风柔相助,我焉有命在?”
    路远难过道:“兄弟,为兄的所作所为,无不愧对兄弟了!”情意悲切,几至哽咽,自是想到自己顾于高慕飞和寂寞人的情义,反而却利用了谢意,自是心中愧责难安。
    谢意说道:“路兄千万不可耿于心怀!”
    二人心潮起伏,无不感慨万千,站在夜茫之中,但觉世事伦常,无不凄神,竟是久久无语,就是琴音渐杳,也不知觉。
    好半天之后,路远忽然说道:“兄弟,有一件事,你可能是不知吧?”
    谢意望着他的脸,诧道:“不知路兄说的是何事?”
    路远道:“你可知道柯龙舟的妻子和女儿是谁?”
    谢意茫然的摇摇头,道:“不知道?”
    忽然又一惊,说道:“莫非是…”
    路远叹道:“不错,他们夫妻不欢而散,其原因固然与新月郡主有关,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柯经历诸多变故以后,早已淡泊江湖,而他妻子则一心扬眉江湖,只可惜…”言至后面已是唏嘘不已。
    谢意也是叹息,没有再说,但心中的痛苦自是无可名状。
    他心中刺痛,愧疚的想道:“我承柯龙舟遗书授艺之恩,本当图报,却未想到到头来,他的妻女皆因我而枉死‘长安一役’,木兰君的一片心血也付诸东流,现在木兰君的义女又因我而累,我虽爱她,可我谢意却又拿什么来爱西门如烟呢?”
    ‘烟雨飞花楼’的再一次灭亡,虽非谢意直接而为,但总因他而起,思起前时旧事,他心中自然是愧责万分,难以释怀。
    路远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想什么?”
    谢意说道:“路兄,你知道的这些事情,是寂寞人对你说的吗?”
    路远道:“不是。”他又不待谢意问,接着说道:“三年前,我曾经去见过一个人。”
    谢意心中一动,道:“谁?”
    路远缓缓说道:“徐风!”
    谢意怔了一下,极是诧异,却没有问,心想:“三年前,他又为什么去见徐风?徐风又为何要对他说起小柯的事情呢?”
    谢意慨然一叹,忽然又想起西门如烟,这才蓦然一惊,回过神来,但觉四下静谧一片,早已没有了昂扬的琴声萦绕。
    他缓缓回过身去,望向小厅内,只见里面烛火摇曳,却不见了西门如烟的身影,只那案上一具萦绕余香,暗渡轻温的古琴孤零零的摆在那里,黯然凄神。
    谢意微微一惊,望着门外侍候着的管家,诧异的问道:“西门姑娘呢?她…她怎么不见了?”
    管家垂声答道:“西门姑娘走了!”
    谢意惊愕道:“什么?她…她走了?”
    管家不急不缓,恭声道:“是的。西门姑娘说,请谢先生不必去找她了。”
    谢意浑身一震,脑袋“嗡”的一响,心中酸痛,道:“她…她什么时候走的?”
    管家不答,只是微微说道:“广陵一曲知音绝,九月鹰飞共凄神。”
    谢意伤心道:“这两句是她说的?”
    管家道:“是的,说完这两句诗便走了!”
    谢意喟然长叹,道:“她既是木兰君的义女,自然也想到了我是柯前辈的传人。而这一曲《广陵散》却也是弹给我听的。所谓曲终人散,莫不于是,她终于还是走了?!”
    他长吁短叹之下,心中凄苦不已,眼中泪光闪烁,只觉万念之中一片苍凉,轻轻道:“西门如烟,你要去哪里呢?”
    管家望着他的脸,又说道:“刚才来了一个女子,西门姑娘就跟她一起走了的!”
    谢意和路远同时一惊,同时望着管家,说道:“一个女子?”
    谢意心想:“我只顾和路兄说话,何时来了一个女子,我竟然也不知道,却不知..那女子是谁?”
    路远心中一动,却不言语,思道:“未必是木如意来了?”
    谢意摇头叹息。
    管家不再言语。
    李风柔在厅内说道:“谢兄,西门姑娘说她已不是三年前的西门如烟,她说她对不起你,希望你…”
    谢意不待他说完,走进屋里,喃喃道:“她没有对不起我,她说要我忘了她,但又怎么可能呢?六年相思,未必当真恍如一梦?”望着案上的古琴,心中甚为悲哀,暗暗想道:“三年来,你为你母亲活着,只是为了要赎三年前你‘一笑倾城’的‘罪过’,但‘烟雨飞花楼’的灭亡那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呢?如烟,我想念你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寻着你,你却要离我而去。我知道你心中很苦,可是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呢?”
    他心中忽地一颤,又想起路远说的那句话来:“九月鹰飞,归之天命,鹰飞者,必当孤零一生?”
    他慢慢走近案桌,俯视着这具色泽斑澜的古琴,伸手轻轻抚摸琴弦,但觉触手余温,幽幽香润,仿佛西门如烟还未离去一般。凝思良久,心中酸痛,望着桌面,只觉烛光映照之下,似乎写有八行字句,不由诧愕一惊。
    李风柔站着未动,沉沉说道:“那女子说你们看了,就知道她是谁了!”
    路远走上前去,借着烛光一看,只见案上写着八句偈语: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路远面上忽然间是一片出奇的平静,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走入苍凉的夜色之中。
    谢意望着他饱经风霜凄凉无限的身影,问道:“路兄,你知道她…她是谁?”
    路远头也不回,微微说道:“当年我去见徐风,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走入黑暗之中,路远又淡然说道:“因为她是小柯和木兰君的女儿木如意!”
    可惜谢意没有听见,却也没有再问。
    因为在他心中,或许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不是西门如烟真的已看破红尘,从此和这个神秘的女子长伴青灯古佛?
    ---正如路远所说:不管狂澜三千丈,莫如山色是非空。
    ---西门如烟答道:迟与不迟又有什么分别?
    ---虚无色授,万物皆空,知道与不知道又岂非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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