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

    这场全城瞩目的婚礼，最终圆满地完成了。
    汤黎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垂眸看着无名指上火彩耀眼璀璨的钻戒，心中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从今日起，她也是已婚妇女大军中的一员了。成了一个有老公，有家庭，有人可依靠，有伴可携手同行，有甘可共享，有苦可共担、有归宿的人。
    他们的婚房，祁老先生派人来布置，但被祁容宣拒绝了，婚房是由他亲手布置的。
    想不到吧，日理万机，分分钟能入账千万百亿的CEO，居然把时间花在婚房的布置上。
    足见他对自己的太太有多么的珍视重视，他的上心，祁家上下，有目共睹。
    是以，汤黎嫁过来后，日子过得比单身的时候还要轻松愉快。
    尤其在祁家，本来以为还要宅斗，结果……被人巴结奉承上天，几乎没人敢惹她。
    因为她是祁七太太。
    过得太舒心，她都有些不想离开上京了，但是她的公司又定位在霖市，她不得不回去。
    新婚第四日，她便要走了。
    老虞忽然说：“小黎，这时候不是该去度蜜月吗？”
    虞夫人拧眉问：“这时候有这么忙吗？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你应该给自己一个婚假。”
    虽然虞家二老说得对，公司稳定了，事事不用自己操心，完全可以给自己一个婚假。但是，这二老在她突然要回霖市就给出这么一个理由留住她……
    感觉像是在帮祁容宣说话呢。
    去度蜜月，不就是争取更多的两人独处的时间吗？
    汤黎似笑非笑：“那么依您们看，婚假多少天合适呢？”
    虞家二老以为她被说动了，欢喜地建议，异口同声道：“最少半个月！”
    如果时间还能再延长最好不过，一个月两个月的，新婚小夫妻独处次数多了，必然有不慎失去措施的时候。
    虞氏夫妇表示，想抱外孙很久了！
    汤黎瞥了他俩一眼，暗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这个阶段不可能怀孕生子的。
    虽然她的祁先生容色惑人，但她免疫力强，把持得住。
    嗯，度蜜月就度蜜月，她定力强，完全不在怕的。
    “所以，去哪呢？”
    “去马代可以吗？”沉静的祁容宣忽然开口。
    他等着说这句话很久了吧？汤黎看着他，岳父岳母给他开了度蜜月的头，他心里该是暗爽不已吧？
    “东南那边的气候宜人，是旅游胜地，你不喜欢冬天的冷，便可以去马代走沙滩，看海景……”祁容宣说。
    然鹅……汤黎想象不出那个海滩夕阳携手漫步的浪漫场景。
    她只会想到，每一座清新美丽的海岛，都是八十亿的债目……
    虽然结了婚，两人的经济共存，成了共同的财产，婚前欠下的债款，也不成了债。
    虽然这件事，祁容宣也针对性地讲过，那是他甘愿资助的，别说八十亿，便是千亿，他都愿意。
    “那座海岛，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定情礼物吧。”他眼中柔情浅浅，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汤黎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因为一个愧字，汤黎就上了“贼船”，与他去了马代度蜜月。
    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是晕船了，要不是有祁容宣在身边，她恐怕得昏过去，吐得天昏地暗。
    祁容宣将她抱在怀里，低头看她细眉紧锁，疲累昏睡的样子，他难免急躁又心疼，恨不得自己代他承受这些。
    中途换了另一个人开船，到岸后，他抱着汤黎，对那个船长说：“你驾驶能力不合格，等自己练好了再来从事船长这个职业吧。”
    当场就把人给踢出行业，结束职业生涯！
    郑秘书道：七爷够狠！
    那驾驶员欲哭无泪，明明他都执驾照十年了，从十几岁就在海上行船，经验十分丰富，才会被旅游公司推到这个为有钱人服务的高薪岗位上。
    若让乘客晕船是他的责任的话，那为什么只有那位貌美的女客晕了，其他人并没有晕？
    完全就是个人体质的问题，却被认为驾驶不合格被踢出行业，驾驶员表示冤死了好吗！试图争辩几句，同行拍他的肩膀道：“华国那边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这有钱人就是上帝，上帝不满意，随时都能辞退你。当然了，要是你能让上帝满意，一夜间暴富也不是问题。伙计，加油吧！”
    “我不甘心！”那络腮胡的驾驶员快步追上了祁容宣，呐喊着冤枉。
    只见祁容宣眉头一皱，郑秘书便打电话给旅游公司，相关部门的人就会来处理掉眼前这个麻烦。
    “我们好不容易决定出来旅游，很不想被打扰，如果体验太糟心的话……”
    对方公司立刻明白了，宁肯开掉这位不知轻重的驾驶员，也不想得罪贵人。
    做生意的，太懂得取舍。
    眼看那驾驶员接到公司的电话，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双唇嗫嚅，吐出哀求的话，未果，面如死灰。
    “祁容宣，不要为难他……”汤黎手搂着祁容宣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她因为晕船呕吐，脸色苍白无力，修眉颦蹙不能自然舒展，可见她内里难受着。
    她按压着胃，淡淡地说：“是我昨天没休息好，精神不济，自然容易受影响……跟他的驾驶技术无关。”
    祁容宣端详她因苍白无力柔弱的小脸，心中疼惜不已，她说什么，他都是依了她的，没有理由拒绝。
    他答应道：“好。”
    郑秘书登时便告诉那络腮胡，“我们太太为你求了情，你不用离开这个岗位了。”
    络腮胡驾驶员马上朝汤黎方向鞠躬感恩戴德。
    抵达落榻酒店，汤黎迫不及待对祁容宣说：“我想到床上躺着！”
    祁容宣便加快脚步，推门进了奢华海景套房，忙把她放到床上去。
    酒店房间是郑秘书订的，这间海景房像是专门为爱侣或者新婚蜜月夫妻设置的。
    看这床不过1.5米宽，是个圆床，上面撒着鲜红娇艳的玫瑰花瓣儿。
    在白色的床单的映衬下，香艳又唯美。
    落地窗外有个小阳台，此时粉色的纱帐撩开，海风吹了进来，空气清新又有海的气息。
    汤黎枕着祁容宣的手臂躺在床上，侧头就能看到窗外蔚蓝的一片海。
    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晕船的不适感渐渐消失。
    抬头看祁容宣，不巧与他目光相对。
    他也正在看她，低着头，垂着眼睛与她对视。
    许是今天舟车劳顿，他也累了，刚才抱她躺床上休息时，他便也跟着躺了上来。
    他把她圈在怀里，手臂给她枕着。
    他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她的心情好转时，他能第一时间感受到。
    她抬头看他了，两人视线相撞，被逮了个正着。
    不过他并没有不自然地躲避，怀中人是他的妻子，何需羞涩躲避？
    汤黎本来想看看他能与自己对视到几时，但见他眸光愈发深邃不可测，汤黎感觉一股热意涌上了脸颊，她忽然不自在了，刚要切断视线扭过头去，不防他早有预料，忽然捏住她的下颌，不让她躲避，他低头吻了下来。
    “祁……唔！”
    唇舌纠缠间，呼吸灼热。
    他的一双深沉的眸子不如往日清澄。
    他眼神锁住了她，低喘着嗓音喑哑：“黎，给我好不好？”
    汤黎脑子发热，此刻云里雾里的，她张了张口，他便又吻了下来，头顶上粉色的床帐被扯了下来……
    恍惚间忆起，与他仅有的两次亲密，都是在她酒醉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糊里糊涂的轻薄了祁容宣的。
    没错，是她主动轻薄他，两次都是，他只是被动的。
    这一次，是他主动的。
    汤黎神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回，她明明是清醒的，但却拒绝不了他。
    为什么？脑子清醒不过，可她的心，已然不清醒了。
    但他到底是温柔的，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的不适，有的只是更多的、从前未体验到的美好。
    于是，这让她开始尝试着接受与他度过有名有实的婚姻生活。
    领证之前，她明确地想过，不要有肌肤之亲。
    并非是拒绝亲密，而是害怕意外怀孕。
    这个阶段的她，怀孕会造成许多事情发展的不顺和加大失败的风险……
    蜜月第五天，第五夜的时候，祁容宣抱着她到浴室沐浴清洗，便发现安全措施失效了。
    雨衣发生小小的破裂，液体流露出来。
    怎么办？
    “不要吃药。”以前不慎发生关系时，他早就想说不要吃药，可他缺乏那个立场。
    如今他是她的丈夫。终于可以对她这样说，“如果有了，我们就养育它吧。”
    汤黎皱了皱眉，她也并不想吃，但是……
    “你的例假是每月10日前后。”祁容宣准确说出她的经期，“今天是7号，距离来潮还有3天，这应是安全期，卵子早已排出许久，不存在怀孕的可能。”
    他用科学解释，最后劝道：“黎，不要吃药，伤身。”
    汤黎瞥了他一眼，略有点意外，想不到他功课做得挺足，竟然知道排卵期这回事。
    他说得没错，例假前三天是绝对安全期，她以前便听医师讲过的，排卵后比排卵前安全许多。
    此时她的情况，应属排卵后。虽说绝对安全期，但汤黎还是有些担心，正想着补救措施，手机便弹出了微信消息。
    公司员工都知道她在度婚假，不会有人打她电话扰她。于是便在微信里留言。
    许星河出事了。
    上次请欧-美顶级乐队MK为许星河演奏做配。这种王炸组合发行的专辑卖到脱销。
    树大招风，随着而来的是无尽的眼红和陷害。
    许星河被欧域那边的公司唾弃大骂，今天已经被骂上热搜了。
    而见雪影业更是连续占了好几个榜单位置，被黑得体无完肤。
    MK官方和网友都在骂小汤总冒充她人，哄骗了MK达成合作，简直不要脸。
    汤黎直接电话打过去问公关团队，“他们说我，冒充了谁？”
    祁容宣看得出她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情绪已经起来了。
    他刚才为她洗澡又洗头，此刻在帮她吹头发，拿梳子轻柔地梳理着，像无声的安慰。
    汤黎想到婚假不能心无杂念地度过，反而要摊上这些棘手的事情，她便抑不住焦躁。
    MK是好莱坞著名影视的御用音乐公司，大名鼎鼎，一旦惹上他们，恐怕无力对抗。
    尤其是见雪这样的新秀黑马选手。
    汤黎无法想象，她与MK签约合作十分融洽，究竟是谁能从中作梗？莫非，是傅良桦？
    见雪的公关也是国内顶尖的公关了，他们第一次遇见这样强势又不饶人的官方对手，解决不了，这才来向老板汇报状况，寻求帮助。
    “MK官方态度很强硬，似乎很愤怒，因为有人举报您冒充了戈离！”
    总监擦了擦汗，心里也很纳闷，当初见雪刚建立，毫无根基，却能请到国际顶级的乐队，不知震撼了多少人。
    敢情，她是借了戈离的名义与MK达成合作。
    总监特别头疼，也觉得老板胆子太大了，戈离是她能冒名的吗？虽然国内的企业人为了利益大多无所不用其极，不惜代价，但是戈离是谁？
    东南的第一明珠，掌控商业帝国的半片江山，大洲集团的继承者，欧域影业商圈里的宠儿。
    MK曾为她有求必应，整个商圈都是她的人脉，强大到可怕。
    碰谁的瓷不好，偏要碰瓷东南第一明珠？
    这下，铁定要凉了，公关总监叹气不止。然而，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汤黎听到曾经的名字，静默了一瞬，“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面见MK。”
    挂了电话，汤黎便要联系凌楚楚买飞洲域的机票。
    祁容宣拦住她，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黎，不要去……”
    “？”汤黎侧头，疑问地看向他。
    他用唇封住了她，拉着她投入下一轮温柔乡。
    他多害怕她独自去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他知道，“戈离”没有死，有人在替她活在这个世上。
    他也是婚礼前夕才收到了国外的密报，获知这个消息时，他都能想象到，幕后那个人，用心有多险恶毒辣！
    这次拿许星河开刀，拿见雪开撕，不过是想引蛇出洞。
    祁容宣不可能放任她涉足危险，想告诉她这个惊人的秘密，但又怕她更加按捺不住，冲动去算账……
    “黎，你相信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他埋头在她的颈窝里，轻嗅她散发清香的长发。
    汤黎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不相信。”
    哪怕是一母同胞，甚至是双生子，都不可能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只能说相像，或五分，或七分、九分像。没有人能一模一样，像个十足十。
    祁容宣没有再说话了，现在，最好是先拖住她，别让她去洲域中了奸人的圈套。
    他也不能把全部告诉她，只能一点点把讯息透露给她。相信她这样冰雪聪明，总会能领悟到些什么。
    ……
    步蓝去巴黎了，果然一出了国门，便没有人会认识自己。即使她在国内是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可一到国外便什么也不是。
    但步蓝并不后悔。今日她沾了公司业务人脉的光，有幸进入顶级品牌时装展的现场。虽然座位靠后，淹没在众多名流之中，但能一睹国际超模们的迷人风姿，步蓝也感到很荣幸了。
    当走秀来到尾声时，灯光骤然一暗，音乐陡然一止，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就在观众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之时，随着咔嚓一声脆响，T台上灯光猛然展现，激情的音乐随着响起。
    只见闪瞎人眼的强光下，一位身披白羽雪纱、乌发如云堆起、一身华国古风装扮的美人盈盈出场。
    还没琢磨出官方为何让这样装扮的人作为压轴出场是什么意思，底下人们便炸开锅——
    步蓝清晰地听到身边的人们，用各种不同的语言诉述着他们的惊喜和振奋激动——
    “是戈大小姐！天哪，时隔三年，竟然还能看到她出现在这个舞台！我的上帝，实在太惊喜了！”
    众所周知，戈离三年前博士还没毕业的时候，曾经设计了一件华服，亲自来到巴黎秀场上，亲身展示。
    时尚圈的人们，永远忘不了当年戈离给大家带来的惊艳。
    很可惜的是，三年后戈离毕业了，便投身家族企业，不再想起走秀这个业余爱好。
    所以，今日能看见戈离重现秀场，群情沸腾！
    因为她是情怀，因为她一出现，想念她的人们热泪盈眶。
    只觉得她的出现是上天恩赐，于是怎么也不会去注意，她这次的走秀，水平低了好几个档次……
    步蓝以前仰慕过这位东南第一明珠的风采，她入圈，也是因为戈离对她的启蒙。
    没有详细地去研究过戈离，但是也没少关注戈离。
    步蓝看着台上众星捧月，星光熠熠的白衣美人，只觉得，多余了陌生感，少了几分初见的灵气……是错觉吗？感觉她，并不像是第一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