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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那座秀雅博厚的古城里,老吴和阿秀的婚事办得热闹又隆重。
整条小巷的石子路上,落满了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碎纸屑。小河两岸、小桥两端白墙的窗口都探出了好奇和祝福的目光。人们早已把“外嫁他国巨富”的水虹忘记了,大家都满心希望老吴能重整家园,再造一个让小巷人引以为荣的新家,以便使水巷两岸的街坊邻居,还能继续受到吴家淳厚家风的濡染,继续得到求医问药近水楼台的恩惠。人们似乎在几天之内就对阿秀刮目相看了。大家纷纷记起了她的纯朴和善良。对这个被邻里们看着长大、许多人都抱过她为她买过糖果的女孩,人们开始有了可以放心的期待。她不仅能从此卸下老吴护花卫士的重担,也一定能像原来的水虹那样,辛勤操持好这个家。她还应该如同对自己亲妹妹那样善待阿霓,当一个称职的后娘。老吴的事业和名声都在鼎盛时期,他应该有一个安稳太平的家了。
小巷里最难过的莫过于那些尚未出嫁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比阿秀更伶俐更时髦的女人,因此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她们都在为同一个问题苦恼万分——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老吴和水虹的婚姻裂痕?为什么没有捷足先登,钻进这道缝隙和缺口?当她们又听说吴老因长子的婚变,病情加重,可能不久于人世,而吴奂雄将会继承大笔财产和房子时,她们心痛欲裂、追悔莫及。女人之间甚至彼此都不敢相见,怕对方一眼看出那些未眠之夜,在自己眼圈上留下的熊猫般的天然眼影……
李家铺子今非昔比,顾客盈门、门庭若市,每日的营业额扶摇直上。有的邻居已经开始给李老板出主意:如果老吴和阿秀一家将来搬到吴家大宅去住,可以说服老吴用这幢小楼和院子,在李家餐馆旁边,换到一块可以扩大成酒楼的地皮,那么生意就可以越做越大,足足翻上好几个档次。李老板的眼前经常出现苏州私营仿古酒店的海市蜃楼。
老吴在水虹飞走后,本无心思大操大办婚事。但阿秀一家却不允许他们的喜事草草了之。老吴对于婚礼的操办权早就被剥夺,他成了一个省心而空闲的新郎。他更没想到,这么近的迎新之路,小巷里居然也会出现一辆豪华彩车,一时小巷水泄不通、交通堵塞,欢庆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婚宴上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男人西服革履、女人锦缎丝袄,就连阿霓也落落大方地给阿秀敬酒,弄得阿秀语不成句、热泪盈眶。
小巷顺理成章地接纳了这对新人。水虹已无退身之路。
老吴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水虹。如果水虹爱的不是周由,那么他还有可能经常见到她,她一定会时时回来看望女儿。但如今正是为了阿霓,水虹必须封锁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和行踪,以免刺激阿霓、引出麻烦。她暂时是难以回来了,甚至也无法让阿霓去看望她;没有人提起水虹,就好像她真是雨后的一道虹霓,风过云散,她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蓝天。
老吴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始终无法习惯和阿秀朝夕相处。他经常独自一人走进阿霓的房间,望着墙上水虹的照片,暗自伤神。有时他站在楼上的窗口,久久眺望着东去的小河,默默回想着与水虹一同站在窗口的情形。尤其是在秋天,院子里盛开的桂花甜香,从楼下一阵阵飘溢到楼上的房间,在他们的床前徘徊游弋,直到把水虹的头发都熏香了,才飘到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可是,今年桂花再开的时候,水虹不会站在这里了,水虹不在,桂花还会像往年那么香么?他想,等今年秋天桂花香的日子,他要让阿秀像水虹每年那样,糖渍几瓶香味醇厚的桂花,一年四季中,他只要打开瓶盖,就能闻到这让人心醉也心碎的气息……
老吴时常幻想着有一天,小院的门会突然打开,水虹提着她的皮箱,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样想的时候,他便深深懊悔水虹临走时,他为什么居然接受了水虹留下的这小楼的钥匙。也许他太了解她了,一个经历过天火焚烧的女人,是不可能再重返大气层了。婚后多日,老吴眼前不仅没有一点喜庆的红色,却总是闪现出黑色的骨灰盒。他知道水虹不会回来了,将来有一天她如果回来的话,可能是她的骨灰盒。几十年后,她会让她美丽的孩子,把她的骨灰送回故乡,并把骨灰洒到养育了她的小河里去。他记得水虹以前曾开着玩笑,对他说过这个愿望。但那时他也许已经先她一步走了,那么他一定会让阿霓把她爸爸的骨灰,也洒入这条小河,在秋季飘着桂花细碎的花瓣残骸的河底,等待着与爱妻重新相会。可是她会不会让周由也与她同来呢?这是可能的。小河是他们的媒人,他们就是在这条小河旁、这幢房子里初恋和热恋的。看来,即便是在河底,水虹和周由也会依旧把他冷落在一边的。
老吴的心冷得像冬天的河水。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顿时令他周身寒彻。这么长时间来,他总是追不上那两只天鸟的幻想行踪,谁知道水虹还会不会记得她最后的那个愿望。也许她早已忘掉了江南的小河,而迷恋上北方的天空,将来说不定会把骨灰抛洒到太空中去。目前国内航天领域还没有这项业务,但几十年以后会有的。那时水虹会和周由在太空中幸福地悬浮飞荡,而自己却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河底,饱受污泥浊水浸淫之苦。
为什么自己老是想到骨灰呢?老吴缓过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老了么?他突然恍悟,自己是从以往主动地爱着水虹,一下子转入了被动地接受新妻的爱了。主动的爱使他精力充沛、富有朝气;而被动的爱,却使他像一个被人供养的老太爷,说起话来也嗯呀啊呀起来。也许别人从表面上看,他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学者,但惟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好日子已一去不返,他已在心理年龄上,过早地步入了老年。
阿霓每天放学回来,就坐在楼上小客厅的沙发上,一遍遍欣赏和体味大哥哥的画。她觉得自己每一次都能看出些新东西。她很感谢妈妈临走前的建议,妈妈说得对,油画真是应该远看,远看才能把握住画面的大效果,才能慢慢发现画面上的色彩、构图、虚实明暗之间的奥妙。过去在她的小屋里,她几乎是站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来观赏的。她能看清画面上每一道凹凹凸凸的笔触,甚至笔触上那些故意没有调匀的色彩颜料,以及薄色块后面的画布布纹。当时她就觉得这样看画有点滑稽,就像把鼻尖碰到书页上看字似的。只是开始时她实在舍不得把大哥哥请走,因为她常常觉得那不是画,而是大哥哥的手和脸,她看着画就像看着大哥哥一样。而自从把画搬到了小客厅里,原来在小屋子里视而不见的东西,一点点从画面上蹦跳出来,越来越多,真够她应接不暇、琢磨不透了。
阿霓偶尔想起妈妈的时候,觉得妈妈真是个好妈妈。
远在千里以外的水虹,当然无法知道,她自以为搬走了周由为阿霓建造的“画炉”,阿霓会因此渐渐疏远她的大哥哥。她没想到这也许适得其反,阿霓的心已经跟着大哥哥,从小屋跑到了小客厅,那是一个更大的“画炉”。
放学回家后悠然独处的阿霓,有时会把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仔细揣摩画面上的色彩和构图——噢,这只白鹤的羽毛为什么白得发亮、显得这样华丽呢?对,原来它是用深赭绿的灌木衬出来的。这深赭绿的色块是多么鲜艳呵,而且透明透气,还透出春天刚刚发芽的灌木的清香……
噢,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仙鹤好像要飞?原来是鹤的重心向前倾斜成那么大的弧度。如果不是它的翅膀在扇动,好像就要摔倒了。它旋转着舞蹈着,跳得多么自由自在,简直就要飞起来了。喂,把你的长腿再踮一下,踮呀、踮呀,再踮一下!你就要到蓝天里去,和白云一起跳舞了……
阿霓看着看着,常常就会对着画,喃喃说起话来。有时还学着仙鹤舞蹈的动作跳起舞来。但她总是跳双鹤舞,一会儿扮女鹤、一会儿扮男鹤,有时还昂起头,张开嘴,怪腔怪调地瞎编着白鹤求偶的欢叫声。她扮女鹤时,温柔娇媚,幸福陶醉,柔软的双臂在空中伸展出各种优美的曲线;既像白鹤在扇动翅膀,更像是在向着北方深情地呼唤。有时她会突然做出翅膀被狂风折断、惊惶坠落的姿势,在一阵旋转的狂舞之后,疲倦地蜷缩在地,把她秀丽的面孔痛苦地贴在地毯上,两只手臂向后绝望地抬起,就像舞剧《天鹅之死》中那只垂死的白天鹅。从她的大眼睛里,流淌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轻声呼唤着:“大哥哥……”
然后她总是会自己站起来,跑到小房间的北墙下,从那里开始扮起男鹤,一只从北方飞来的男鹤,热情浪漫、雄健有力。她会舞出她所渴望着的那些舞姿,张开翅膀去紧紧空抱自己刚才扮演过的女鹤,抱得那么深情。她侧着头,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假想的对方的脸上。那时她面颊上的泪珠便闪烁着快乐满足的光泽。翅膀是阿霓永恒的主题,无论是她的画、她的舞、她的梦,都反复回旋着一对翩翩的羽翼。她想飞,飞到北方去,飞到大哥哥身边去,从天上俯冲下去,扑到大哥哥的怀里。但她又怕折断翅膀,从云层中跌落,跌落到四边望不到边际的太湖里去。于是她便忽然停下了舞步,悄然走到窗口,推开窗户,遥望着北方的天空。她幻想着有一只北方的大鸟,正穿过厚厚的云层向她飞来,然后把她抱上它的脊背,稳稳驮着她,巨大的翅膀越过星星和月亮,带她飞回北方……
她累了,又会跌坐在沙发里,久久注视墙上大哥哥的画。每次她总会把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周由的自画像上。她有许多大哥哥的照片,有的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有的是大哥哥以前寄给她的;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这幅红色的自画像。那些照片都不如这幅画像的颜色那么热烈,就像一团象征着友谊和爱的红色火焰。她安安静静地望着大哥哥,时而微笑、时而生气、时而喜悦、时而沮丧,眼里流露出追星少女的崇拜和痴迷,连阿秀和爸爸叫她下楼吃饭,她都不理不睬,好像那魂儿早就出窍,飞到遥远的北方去了。
老吴每逢看到阿霓这种痴恋的模样,他心中总是万分责备水虹。阿霓原来呆在小“画炉”的时候,还没有迷得这样不可救药。现在可倒好,“画炉”不仅没有如愿毁掉,反而扩大了几倍,还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纵情舞蹈、抒发和想象的大舞台,一个美术、音乐、舞蹈、诗歌一勺烩的大烤炉。阿霓快要在这个六艺七情八卦炉里,修炼成爱与艺术之妖、之怪、之鬼了,弄不好还会制造出一个复仇女神来。老吴整日心惊肉跳。下班回家,他守着两眼发直的阿霓,在小客厅里踱来踱去,愁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爸爸,你挡着我的视线了!”阿霓大声叫起来。“以前妈妈说你没有艺术细胞,一点都不冤枉你。你还老教训我,在剧场里不要讲话、在画展厅里不要在人家面前走动,可你倒好,我现在正在看画,你为啥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的头都昏了……”
老吴气得真想把周由的那些画统统烧掉。但他如果那样做,阿霓一怒之下也许真的会把这房子都烧了的。老吴感到阿霓越来越像水虹,柔美的外表里面裹的是坚韧和刚烈。而且阿霓比她的母亲更任性独断,她毕竟是个独生子女。她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爸爸这个朋友和老师了。
水虹临走前,请老吴给阿霓买下的音响,命运几乎同那个画炉差不多。阿霓不仅没有因此移情,反而专挑情歌恋曲的磁带买。只要她在家,她的小屋里终日低低回响着绵软柔婉之声。一会儿是《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一会儿是《北方的狼》、一会儿是《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还有什么《牵挂你的人是我》……有一天,老吴居然听见阿霓自己在低声吟唱“我想有个家,一个和大哥哥的家……”
老吴硬憋住一口气,愤愤甩手下了楼。双手神经质地颤抖,差点把阿秀递过来的茶杯摔在地上。阿秀慌忙扶住老吴,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老吴,你勿要管她了。她定是发痴了。让她去痴好了。假若她的命好,痴上十年,大概会像我一样,好心好报。现在开放了,小河边的痴情女好像越来越少了,听说,对面巷子里还出了几个到南方去的卖**。唉,不搭界,让阿霓去痴好了,十四五岁的姑娘了,你让她去想嘛,有啥要紧?”
“你晓得个啥呀。”老吴叹了口气,把阿秀搂到身边。“过去老人都说这条河是条痴情河,这么多年来,河两边痴情的故事太多了,我怎么不担心事?”
“章家阿婆讲,这条河上的雾是痴雾,男人吸了会发呆,女人吸了会发痴。在雾里啥东西都看不清爽,看不清爽就想不清爽,所以会发痴。”
老吴虽然嘴上说这是迷信,但他心里也一直对小河的雾感到神秘。他想起水虹最后离开小巷的时候,对小河的雨雾如痴如醉的样子,好像这雾里真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他很想从医院拿几个采样的瓶子,收集一些小河上的雾,去做做化验。印度人世代把恒河水视为圣水,它确实能杀菌消毒,即便喝了恒河混浊的生水,人也不会生病,而且对某些疾病还真有特殊的疗效。后来经过化验,才发现恒河水中的确含有对人体健康有益的微量放射元素……难道,这条小河上的雾气里,也会含有某种专门诱惑情爱的神秘元素么?老吴听说过香雾、毒雾、酸雾,难道江南还真有一种痴雾?苏州的污染和其他所有城市一样,越来越难以控制。一到夏天,小河竟开始散发出臭气,也许一些有毒物质已经开始侵入河水和空气,他真是不能不相信章家阿婆的话了。
“阿秀,依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阿霓再这样痴下去啊?”
“痴病是没有啥格好办法的,只有一张药方子,就是再等几年,让她想的那个男人来娶她。”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老吴失望地说。“周由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他又是个全国出名的青年画家,追他的女孩多得不得了,我估计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可阿霓还这么小……”
“我看勿一定。上次阿霓带周由到我家餐馆吃饭,我看周由也好像迷上阿霓了。那天,周由一直盯牢阿霓看,不像是看小姑娘,倒像是看俚(他)格小相好。你看,周由给阿霓寄了那么多画,这些画要值多少钞票啊?周由要是没有打算,他阿会舍得这样破费?我们阿霓是真的漂亮,周由就是在北京,也不一定会寻得到这样漂亮的姑娘呢。现在苏州城里就有好多人在打阿霓的主意哩,巷子里的人都说,再过几年,阿霓肯定比她娘还出挑。我看就让阿霓去追周由好了,三插两插,一定会把周由和现在的女朋友插开的,你顶好不要管她,要不然,你越是反对,她越是痴戆,这叫啥……逆……逆反心理?”
老吴实在无法与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对话。他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恼火,情急之下信口说道:
“你真是勿晓得,周由现在的女朋友,要比阿霓漂亮多了。她是个一级芭蕾舞演员,国际比赛上得过奖,全世界都跑遍了,她爷爷老早是个部长,她爸爸是个集团公司总裁,就连她娘,也是个什么市长局长的,她家里住的是带游泳池的花园洋房,大奔驰轿车一人一辆,人家送周由的订婚礼,就是一辆标致汽车。你说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女朋友未婚妻,阿霓能把他们插开吗?”
“啊……”阿秀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插勿得,插勿得,插进去自讨苦吃,弄不好把命送掉了,我成了教唆犯,还要连累倷。倷为啥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我晓得你为啥这样愁眉苦脸了,真吓煞人……”
阿秀面色苍白,抱住老吴的胳膊,好像闯下了什么大祸。老吴觉得有些好笑,他把阿秀抱到自己腿上,仍然故意板着脸说:
“那你看,这种情况,我伲哪哈办法子好?”
阿秀想了想,松了口气说:“也许这样反倒好办了,倷就把周由的实际情况讲给阿霓听,一定会把她吓醒的,让她死了这条心……”
老吴沉吟了一会儿,虽然还是觉得这样有些滑稽,但阿秀无意中给他指出了痴情少女的心理弱点,使他茅塞顿开——如果对方的条件太优越,到了高不可攀的地步,阿霓在彻底失望之后,就不得不逐渐放弃周由。他不曾想到,自己的一个玩笑话,竟然引出了阿秀的一番真知灼见。他心里稍稍感到些许慰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
“你现在先不要把周由女朋友的情况告诉阿霓,我还要再想一想。”
问题在于,周由上哪儿去弄一个亿万富翁的女儿呢?还得是比阿霓更漂亮的女人,来冒充他的女朋友。但愿周由神通广大,能从什么地方“借”到这样一个女友就好了。老吴决定把阿霓最近越来越痴迷于大哥哥的种种表现,以及阿秀提供的“方子”,详细写一封信给水虹,要他们俩人协助自己,尽快采取对策。
夜已深,阿秀还舒服地坐在老吴腿上,抱着他不松手。婚后,老吴还是第一次这样耐心承受阿秀如此长时间的全身依附。他感到自己又有些喜欢阿秀了。他是在对待阿霓的问题上,越来越觉得需要阿秀的。阿秀在进了这个家以后,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关心和照料阿霓。阿霓不断地要求阿秀给她当模特,阿秀总是不厌其烦地摆出各种姿势让她画。一次老吴抱着阿秀的时候,她轻轻哎哟了一声,细问她,原来是为阿霓当模特,长时间举着胳膊,肩膀都麻了,她却还是忍着。阿秀对阿霓越好,老吴与阿秀的距离也越渐渐缩短。老吴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会像阿秀这样疼爱他的阿霓。这一年来,他被婚变带来的痛苦,和阿霓引起的麻烦弄得身心疲惫,他真希望阿秀能用她的温柔善良,驱走他心中的烦闷。
老吴用手指轻轻抬起阿秀的头,他觉得阿秀在婚后更妩媚也更丰满了。虽然他还没有把自己全部的爱给阿秀,但阿秀仍然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幸福。她深情地依偎着他,柔嫩的手指抚弄着他的衣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老吴感觉到阿秀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烫人的热气。是的,他不能总是思念和等待毫无希望的水虹了,他应该给阿秀更多的体贴,作为爱的补偿。
他把阿秀抱起来,径直往楼梯上走去,然后把她轻轻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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