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不随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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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意渐淡,落叶知秋。
    小禄正在屋外的廊上东忙西忙,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道流连驻足的高大身影,她赶紧上前福身行礼。
    「寨主。」
    雷朔有些诧异,没料到会在空下来的客居遇到人。
    「妳在这里做什么?」他看见她脚边的木桶、瓜瓢。
    「喜儿姑娘离寨时走得匆忙,原本想带走的几株药草苗株没来得及带走,小禄帮忙浇水照料着,不然它们若活不成,姑娘肯定会很舍不得。」小禄照实答道。
    他环视栏边各形各色的盆栽,思及苗株们的主人,以及自己失神来到早已人去楼空的客居,复杂难辨的幽光沉滞于幽黯的赤眸里。
    「小禄可不可以问寨主一个问题……」小禄鼓起勇气问。
    「妳问吧!」他淡淡开口。
    「寨主,喜儿姑娘会回来么?」
    寨主应该是喜欢喜儿姑娘的吧?因为寨主向来就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自从喜儿姑娘来到山寨起,寨主的表情多了、人也开朗多了;而喜儿姑娘离开山寨那天后,寨主的神色似乎转为阴霾沉郁,眉宇之间总像是有好几个化不开的结,要是喜儿姑娘不回来了,寨主会变得怎样?
    雷朔感觉胸口彷佛重重挨了一拳,沉重得教他挫败默然。
    秦喜韵是京城富商秦啸日的妹妹,假如他是秦啸日,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会让唯一的妹妹与一个人人挞而诛之的山贼在一起。再说,是他严辞厉色要她回家,她是个有傲骨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回心转意?
    毕竟,他只是个相貌特异的山贼,而她拥有良好的家世,想必秦啸日也会为她觅得一桩好姻缘,让她嫁给门当户对的男人。
    抑或,她早就有个情人……
    思及喜韵离去前与那个男人相拥的画面,雷朔心头宛如遭万蚁啃蚀般难受。
    他压根不愿去想会有另一个男人能名正言顺拥有她傲然独立的心、她纤灵娇嫩的胴体、以及她甜美慧黠的笑靥,但是,这个讨人厌的画面却始终往他的脑海钻、再钻,他怎么用力挥也挥之下去!
    该死的!
    「呜!哇!」
    理应无人居住的空屋内,突然传出孩童的号啕哭声,接着是一名妇人无奈哄诱的声音。
    「你瞧,娘跟你说过,喜儿姊姊已经回家了,来这里也找不到她的。」牵着哭哭啼啼的六岁小男孩走出门槛的妇人,一见着雷朔便赶紧噤口。
    大家虽然不清楚即将嫁给寨主的喜儿姑娘,因何缘故离开山寨,不过寨主这些天来的阴沉冷然,让大家都很小心地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她。
    「他哭什么?」
    小男孩一见雷朔阴酷的模样便不敢出声,扁起小嘴抽噎,眼角还挂着泪珠。
    小禄想起某件事,连忙向雷朔禀明:
    「寨主,在您上回离寨期间,通儿患了急病,当时端木大夫必须替通儿施予针灸分身乏术,要不是喜儿姑娘到山里,去替端木大夫采回通儿急需服用的药材,通儿的命可能就不保了。」
    雷朔眉头微挑。
    「她擅自到山里采药?」
    「喜儿姑娘不是自个儿去的,有我爹和虎叔陪她去。」
    通儿的娘回想当时的紧急情况,心有余悸,眼眶也不禁红了。
    「寨主,我真的非常感谢喜儿姑娘,为了采药,她还受了伤,我当家的和我都很过意不去,原本我腌了雉肉当谢礼,可是来不及送给她,她就离寨了……」
    「她受伤?!」雷朔眉心紧拧,盛满薄怒的目光锁住小禄。
    「姑娘不慎滑倒,手脚受了点伤,没有大碍……」小禄在他慑人的目光下吶吶回答,内心纳闷不解。
    寨主看起来好象在生气,是因为她们提及喜儿姑娘,还是另有原因?怎么一提到喜儿姑娘受伤的事,寨主就马上变了脸?
    良久,抿唇不语的雷朔终于在屏气凝神的小禄与妇人面前开口,这回是对着满脸泪痕斑斑的小男孩说话。
    「你为什么找喜儿?」
    小男孩一听雷朔问起喜儿,胆子也大了起来,大声说道:「因为喜儿姊姊说,等通儿病好,要敦通儿把芹菜种成红色的!」
    「她骗你。」这是她惯用的技俩。
    「才不会!喜儿姊姊很厉害,通儿长大以后要娶喜儿姊姊当新娘!」
    雷朔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但仍吃醋地瞪了小男孩一眼。
    妇人尴尬地捂住儿子的嘴。「寨主,那是喜儿姑娘哄诱孩子喝汤药的说辞,孩子不懂事乱说话,童言无忌,请您别见怪……」
    一名寨民忽然来报--
    「禀寨主,端木大夫有事请您前去一趟。」
    「禀寨主,上回接走喜儿姑娘的男人,送来一封喜帖要交给您,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守门的啃卫也来报,后头还跟了好奇的福来等人。
    会是谁请他们寨主去喝喜酒呀?
    雷朔赤眸微瞇,接过喜帖。
    半晌,面无表情的他拋下帖子,沉鸷的足履步向树林。
    一干人等实在好奇得不得了,阿虎捡起地上烫金的红纸交给福来。
    「这里只你识字,你来读。」好几颗黑鸦鸦的头颅凑在旁边一起看。
    「算你今天不笨!咳咳……」福来老学究般地清了清喉咙,看了看帖子,诧然惊呼:「这是……喜儿姑娘与穆鹰的喜帖?!」
    哎呀,这是天大的喜事呀!
    不对不对,是天大的急事啦!
    原本要嫁给寨主的新娘子就要变成别人的新娘子了,寨主怎么还有空闲往端木大夫的居处去?!
    寨主与喜儿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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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
    高大的身躯弯身走入端木大夫的木屋,没两下就瞧见老者在屋角收拾药材。
    老者一见雷朔绷着俊颜,便多看了几眼。
    「小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唷,需不需要替你把把脉?」
    「不必。」
    「口气也不太好唷,确定不要紧?」
    「找我有事?」这句话几乎是从雷朔紧咬的齿缝中迸出来。
    老者微讶地顺顺白花花的眉毛。喔?他倒是很少看到雷朔这小子发怒,是什么事足以让这小子变脸?
    「修练脾气是很好,但太过压抑反而对身体造成负担喔。」身为大夫的不免习惯给个奉劝。
    「请、说、正、事。」
    「我问你,喜儿那丫头回不回寨里?」老者不再挑战雷朔的忍耐度,直接说明找他来的用意。
    老者问及秦喜韵,雷朔不禁拳头紧捏。
    她都要嫁人了,怎么可能回来!
    「怎么?喜儿丫头不是你的女人么?你干啥一副老婆跟人跑了的样子!」
    雷朔饱受嫉妒与痛苦煎熬的心,挫败一沉。
    「她要嫁的男人,的确不是我。」
    老者若有所思地看着雷朔,半晌后才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喜儿丫头带回来!我要收她为徒,把毕生医术传给她,你不要让我这个老头子失望。」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山贼,山贼就要有山贼的作为,不是吗!除了喜儿丫头,我是不会把医术传给其它人的,如果你不带她回来,等我死了,山寨的人生病就自己看着办,不然你另外去找个大夫,看谁愿意长年待在深山里无俸无酬替人看病!」
    老者的话宛如当头棒喝,重重敲在雷朔心头,他不由得一愣。
    「唉,我想我明了喜儿那丫头这么喜欢药草却不是个大夫的原因了,这些药材离了水就枯得快,若非不得已必须用它们,攀折采集下来,不然它们活着的时候多美,欣欣向荣多好!」不过,那丫头有身为大夫的天分,此等人才浪费了可惜!
    老者一面整理晒干的药材,一面叹道。
    听老者这么感叹的同时,另一个念头突然掠过雷朔心中,小禄方才所言在他脑海响起。
    小禄帮忙浇水照料着,不然它们若活不成,姑娘肯定会很舍不得。
    或许……
    有没有可能?
    他还需要一点证实。
    第十章
    车马辚辚,尘沙轻扬,路途平静如常。
    出了京城往北的官道上,六、七匹马队护送着一辆造价不凡的黑色马车,领队在前的是一名骑着北方高大黑驹的威凛男子,平抿的唇角看不出任何心思。
    马车内,乘了两名女子。
    一个是正由未婚夫接往夫家成亲的秦喜韵,一个则是陪嫁的侍女秦从恩。
    前者自从坐上马车后,就宛如进了牢笼,一张娇灵灵的俏脸始终板成硬邦邦的石板,找不到一丝裂痕。
    「小姐,妳要不要喝口水?」
    从恩拿出盛水的精致铜壶,打开壶口,担心地询问从离开秦家后就不言不语的主子--喜韵摇摇头,面无表情地从车窗帘缝,瞥了眼最前方马背上的男人。
    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婿的男人,自见面起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这倒好,他最好理都不理她、碰都不碰她,她也就用不着费任何心思或力气与他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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