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心思澄明


    花木间的小亭造型别致,远远便能看到檐角高高翘起,似白鹤展翅,很是优雅灵秀。
    小亭中摆放了四凳一桌,皆是白玉之色,与小亭的清淡风格也算相得益彰。
    宁君惜与李禅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小亭后,李禅顺势坐在白玉桌前,手中已经多了一老旧葫芦,仰头酒香便弥漫开来。
    宁君惜抽了抽鼻子,靠去栏杆那边,抬头可看到小亭中挂的一串翡翠色风铃,微风一吹,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便传开来。
    他听着风铃声叮咚,原本等着李禅先开口,结果李禅喝得酒意微醺,大有要喝倒的架势,终是有些沉不住气,端端正正坐去李禅对面,“我有事同你说。”
    李禅仰头喝酒的动作一顿,歪头笑道,“跟将军令有关?”
    “将军令不在我这里。”宁君惜认真道,“但我的确看到了些东西。”
    李禅有些醉眼朦胧看了眼宁君惜,揉揉脑袋,“说!”
    “我见识了一场大战,是人与人的,也是人与妖兽的,场面很惨烈。”宁君惜微微皱眉,当的残酷场面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适,“大战最后,我见到了一个人,也见到了将军令。其中涉及了些事,我拿不准该不该将你卷进来。”
    李禅没说话,只是从灌酒变成了小酌酒水。
    宁君惜斟酌了下,“若我猜的没错,将军令应该在重陵,东南方向,老头子如若没有授意,你可以将这件事给姚靖城透个底儿,也算是了结了这一桩因果。”
    李禅面色有点奇怪,“这算是你的机缘,就这么拱手送人?”
    宁君惜低头笑笑,“那东西与我无用,后归属也与我无关。至于姚靖城,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拿便去拿,不敢便当从不知晓,后那东西归谁,看天。”
    他抬头目光平静,“毕竟是元臻王朝自己的事,我这份还是不要卷进去得好。”
    李禅点点头,喝了口酒,“这倒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若是想去拿,也没什么,老前辈的面子啊,比你想得稍微还要大些。”
    宁君惜只是微笑。
    李禅忽然道,“就没点私心了?”
    “嗯?”宁君惜有些不解。
    李禅又喝了口酒,声音压了压,“你跟姚君知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心里就没想别的?”
    宁君惜面色陡然僵硬,声音也冷硬起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都说了是开玩笑了,别介意啊。”李禅哈哈大笑,使劲拍拍宁君惜肩膀,拍得宁君惜眉头紧皱,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碎嘴道,“不过,这天元帝生多疑,姚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角色,前藏锋,后免不了也是跟他父亲一般的人物,倒是不少一方吃亏就是两败俱伤,你现在将因果了结了,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宁君惜歪头看向檐下风铃,心不在焉。
    李禅知道宁君惜这是心意已决,摆手道,“行行,那我得空了便同姚小子说,出了辽阳城就跟他分道扬镳,绝不多出其他波折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君惜皱眉道。
    “我是这个意思。”李禅有点郁闷,“若不是去接你,我这会儿应该从秦王朝回来了,过两天老婆孩子炕头,子比谁都舒坦。”
    宁君惜苦笑,“那还真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禅摆摆手,“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他忽然坐直
    子,脑袋往宁君惜方向凑了凑,“这事儿,别跟李老前辈说啊。”
    宁君惜点了点头。
    “这么干脆?”李禅有点惊讶,“就不怕我坑你?”
    “那柄剑我见过。”宁君惜答非所问。
    李禅一愣,装傻道,“什么剑?”
    “你那伤没什么问题吗?”宁君惜早猜到是这个结果。
    “一点小伤,能有什么问题。”李禅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宁君惜点点头,随手画了个奇怪图案,又画了一个,然后开始东边戳两下,南边戳一下。
    李禅将葫芦递过去,“来一口?”
    宁君惜摇摇头。
    李禅点了点宁君惜,仰头喝个酩酊。
    檐上风铃叮咚,亭内酒香邈邈。
    月下亭前,正是一片安详之景。
    奈何这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来扫心。
    “嗨!美人,晚上好啊!”
    姚靖城大老远的就喊叫起来。
    与他并排的是其妹姚君知,后跟着青鸢和裴姓姐弟,裴嘉佳怀里抱了一画匣。
    这一伙儿人吃了饭,从院北头逛到院南头,正巧也看到了这小亭,便起了兴致在小亭中一坐,才有了现在的况。
    姚靖城在栏杆上微微借力翻进小亭,络道,“遛食啊?”
    “嗯。”宁君惜扫了眼接着进亭子的几个人,目光便飘向了天上的那轮弯月,收回视线,“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
    李禅翻了个白眼。
    “留下,算算账。”姚君知忽然有些清冷道。
    宁君惜皱眉去看姚靖城,见姚靖城一脸痞子笑,吐出口气,“也好。”
    他起站在李禅后,低眉垂首,一副恭敬模样。
    李禅顿时哭笑不得。
    他岂会不知道宁君惜那点小心思,现在摆出这份垂首听侍的恭谨姿态,无非是想拿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当幌子。
    不过,想拿他李禅当挡箭牌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拿的。
    姚君知和姚靖城也不用打招呼便自觉坐在了桌前,姚靖城不知道宁君惜和李禅还有一层师徒分,眼见着宁君惜那幅模样,奇怪道,“美人,我这是又惹着你了?”
    宁君惜低头不说话。
    李禅抹了抹嘴角,将葫芦别回腰上,“我刚才是跟小惜讨论一些棋艺上的路子,估计还没缓过神来。回神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师父的以大欺小呢。”
    说着,他就去拉宁君惜坐下。
    姚靖城也过来拉宁君惜,半埋怨半惋惜道,“我说那天覃师想收他当徒弟,他想都不想就回决了,原来他师父是你啊。”
    “还有这么一回事?”李禅一脸惊讶,“我这还是误人子弟了。”
    姚靖城一脸肯定。
    姚君知有些不耐烦敲敲桌子,“装疯卖傻的去一边装,别在这里膈应我。”
    姚靖城立即正襟危坐。
    李禅有点惭愧低了低头。
    “拿来。”姚君知看了眼裴嘉佳,这小少女便将怀里的画匣放在桌上,姚君知推到宁君惜面前,“这东西,你说怎么办?”
    宁君惜顿时明白了姚君知的意思。越盘城之行,没有任何收获,而那幅毁掉的画里只有他是真正进去过的,没有人会不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反问道,“你想怎么办?
    “将军令,送去青莲山。”姚君知直截了当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位置。”宁君惜商量。
    姚君知轻点桌面,“清平城的账……”
    “好。”宁君惜打断。
    李禅有点悻悻,“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姚君知眸子清冷看过去,“一禅禅师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
    李禅赶紧给姚靖城使眼色。
    姚靖城东张西望。
    “哈……哈哈……”李禅干笑,“那小东西找到了?私下里给我就行,不用摆在明面上。”
    姚君知笼袖摸出一个造型精致的枣红色檀木盒,放在桌上,“禅师的承诺能兑现了吧?”
    “那……那是。”李禅伸手将那小木盒揣入袖中,颤巍巍干笑道。
    “如此最好。”姚君知首先起道,“就是这点小账,算是两清,没什么事,早些休息。”
    她起拍拍衣衫离开。
    姚靖城抽了抽嘴角,连忙跳起来,冲宁君惜咧嘴傻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赔笑还是尴尬,然后转大叫,“老妹,老妹!”
    姚君知却是头也不回,完全当没这个人。
    宁君惜转头看向李禅。
    李禅猛地打了个哆嗦,起道,“我想起来你师娘等着我呢……”
    宁君惜声音平静,“既然谈开了,尽早安排行程吧。”
    李禅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头笑笑,“早点休息。”
    “师娘还在等你。”宁君惜笑了笑。
    李禅猛地一个激灵,“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走了走了。”
    他起匆匆忙忙离开。
    宁君惜独自坐在石亭中,看着月光流泻在桌面上,皎皎如同白昼。
    不知不觉,边多了一人。
    丝丝趴在桌上眨眼睛,“怎么了,宁君惜?”
    “在想一些事,你怎么没去睡?”宁君惜转头温和道。
    “王姐姐不让我跟她一起睡。”丝丝瘪嘴委屈道。
    宁君惜一愣,瞬间又哭笑不得,“可以让玉石陪你。”
    “她子绷着,我睡不好。”丝丝更委屈了。
    “丝丝已经十六岁了,要学会自己睡。”宁君惜耐着子安慰,“快回屋睡觉,天色不早了。”
    “哦。”丝丝撅撅嘴,瞬息消失。
    “打听两件事。”宁君惜等了会儿,出声道,“第一件事,远安王府的人马到哪里了,第二件事,将军令的消息在外面传到哪种程度。”
    夜风吹动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声音。
    宁君惜起,披着月色缓缓离去。
    ……
    回了房间,天已过三更,宁君惜略微收拾了下,和衣而卧。
    房顶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或者石块掉落的声音,在静谧深夜格外清晰。
    这一夜并不安稳。
    三声鸡鸣,天色还是昏暗,在鸡鸣声中,房间窗户处传来咔噔一声轻响。
    黑暗峡谷的经历让宁君惜养成了睡眠浅的习惯,稍微的动静便能将他惊醒,只是并不出声。
    借着昏暗光线,有个小的影悄悄摸索到边,然后缩在沿上,没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轻微鼾声。
    心思澄明的少年这一刻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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