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可归矣

    心下不免生出些自嘲来。
    随意伸手抹去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将手里茶盏端到他嘴边，给予他喝下。
    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
    感受到喉咙里传来一阵凉意，原本郁结的心情开阔了不少，可谁知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时，便早已没了意识。
    “啪――”一声清脆掉落的茶杯在地上开了个花。
    顾青樾轻轻抱住他，附在他耳边缓缓说道
    “许凉辞，我这一辈子，一直都陪着你。”
    泪意早已上涌，她早已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自她那日听到苏箬笠二人的谈话时便早已做好了决定。
    那日，他拦住江念枫，向他讨一味能让人昏睡的药。
    江念枫望向她的目光有些讶异，有些不确定的询问她道
    “你要这种药做什么。”
    眼前的人似乎异常平静，她吸了吸鼻子道
    “实不相瞒，那日月夜，您与苏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
    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江念枫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我并不是有意窥之，还望江公子见谅。”
    “无妨。”眼前这人摆摆手，面上仍是一派柔和。
    “我一定要救他。”
    她的目光极为坚定，如同流淌在夏季里汩汩而过的溪水，清冽透底。
    “还望江公子成全。”
    说着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为了他的安慰，她自愿放下膝盖。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叹。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天命罢。”
    “你先起来，我尽力帮你便是。”
    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江念枫心里不免有些凄然。
    “多谢姜公子了。”
    “不必谢我，不过我分内之事而已。”
    又轻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
    “不过我也只不过七成把握，剩下地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要拼尽全力救他。”
    早已做好了打算，态度十分坚决。
    江念枫眼里忽然闪过一道意味不明。
    “值得么？”他开口问道，眸中尽是不解。
    顾青樾却笑了，笑得十分明媚灿烂，隐隐还透露出几分甜腻来。
    “只要是有关他的，世上所有事情便是值得的。”
    果然这天下多是痴情人儿。
    “倘若我真的救他回来了，你可曾想那时的他。”
    缓缓闭上了双眸，似乎是有些困倦。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活得好些，哪怕是替我再流连流连这世界也好。”
    他失去了太多，如果可以，我希望他重拾一身锋芒，满载一身骄傲。
    就这么抱着她坐了好些时候，双腿早已有些麻木。可仿佛是抱不够似的，她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毕竟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生离死别……
    “许辞凉――”她有些呢喃开口。
    怀里这人安静如斯，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并没有回应她。
    “许凉辞……”
    似是不甘心一般，她再次唤道。
    空气中仍是寂静一片。
    “我走了。”
    “你不要太想我了。”
    “我知道你醒来后一定会怪我，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只要你好好的。”
    眼里是氤氲一片，她轻轻吻了吻怀里人的额角，带着无限眷恋与温柔。
    手指攀上他的面颊，轻轻划过他有些粗重的眉，微薄的唇，将他的模样尽数可在她的心里。
    下辈子，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那时候所有事情一定很美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青樾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微风阵阵，窗外是一片和煦温暖，一如从前那些相守的日子。
    泪缓缓而下，尽管诸多不舍，无奈还是将要分别。
    将人好生安置好塌上，顾青樾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不归路，背影里说不出的决绝。
    ――――――
    苏箬笠望着塌上那人不由有些出神。
    一晃数日已过，顾青樾也早已血祭了阵法。
    可许辞凉却是始终不肯醒来。
    江念枫用尽了各种方法，之前苍白如纸的面颊早已恢复了有些红润的血色，可还是无济于事。
    耳畔又想起那人缓缓叹了口气的话语。
    “或许他还是不愿醒来的罢。”
    毕竟，任是谁也不想面对现下这般情况。
    可苏箬笠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诀别前的一晚，她曾经答应过顾青樾，要亲眼替她看着他醒来。
    倒真是苦了这姑娘了。
    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仍沉浸在自己的无限感慨中。
    面前这人手指突然轻轻颤了颤，如同扇着翅膀轻飞而过写蝴蝶。
    他缓缓睁开了眼，再次感受到了有些刺目的阳光。
    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心头说不出的欢喜，下一秒却蓦然一愣。
    因为一直守着他的那道身影此刻却是无影无踪。
    见他醒来，苏箬笠回过神来，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了顾青樾那有些鲜活地生命。
    面前这女子十分陌生，眉宇间还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悄悄炸开。
    “她呢？”低沉地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乎其微的颤抖。
    苏箬笠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
    “她去了。”
    心口蓦然收紧，前所未有地疼痛尽数袭来，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似乎是在疑心面前这人话里隐藏得真假。
    “破这阵法需要等到下月的十五月圆之时，还有就是……”
    她顿了顿继而说道
    “血祭阵法。”声音平静如水，却犹如一记重拳打在许凉辞身上。
    “她怕你等不到，所以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先你一步早早去了。”
    每说一句话便犹如刀子一般剜在心口，每一句话都是凌迟。
    苦笑一声摇摇头，似乎是还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她嘱咐我告诉你。”
    “叫你好好活着，莫要辜负了自己满身的骄傲。”
    “她说，这辈子她信守承诺，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陪在你身边，下辈子她想让你去寻她，待她好些。”
    看着面前许凉辞满脸颓然的样子，苏箬笠缓缓摇了摇头。
    说完这一袭话，便起身出去，徒留他一人在原地沉浸在回忆之中。
    怪不得她那日如此异样，原来竟是同她告别……
    就这么把自己一个人抛下了，她可真是狠心。
    真是个傻子，为了他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从前的一幅幅，相处的画面浮光掠影般略过，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