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

第二百八十一章 拖延


    “说啊,”陈桐生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但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甚至还十分凌厉: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纪英慢慢说:“配合方茗进宫。”
    陈桐生看了他一眼,哼笑道:“听从某个人的安排,假装自己配合方茗,周莞昭?”
    纪英眼底微微一动,但却并无太多表示,陈桐生将马头一调,马匹挪动四蹄:“假若你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顾念的话,那就派人去找宋川白。”
    她欲言又止,然而最终把话咽了下去,她没有问既然你的任务是进攻,为什么会来到青沐宫,却又完全没有进入青沐宫的意思?
    简直就像专门是为了接她来的。
    陈桐生骑马而去,不再看纪英一眼,冲开队伍,向衔霆殿而去。
    她要问周莞昭,她究竟与宋川白说了些什么,导致他走上了这一步。
    另外......
    陈桐生在马背上颠簸不停,喉咙里泛出腥甜,被她用力吞咽下去,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是骑马了,便是平常的走动都是极大的消耗,但她还要在脑中思虑更多。
    ......姜利言到哪里去了?
    他为何将自己放在了周莞昭的殿中,现在又完全不见身影?
    满宫皆乱,地上是混乱中受伤或者被踩死的宫人,乱七八糟的杂物散了一地,陈桐生纵马在一片狼藉的宫中穿行,忽然察觉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
    宫人的人数未免有些少了。
    尽管他们如今都被纪英赶羊似的围了起来,但宫中不可能只有这么些宫人,但情况不容陈桐生再多想。纪英必然是有目的而来,除了陈桐生之外,他的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应该与之前赶宫人有关,陈桐生在冲过人群时,看清了他带来的那些人中,并没有宫人。
    他赶的那些宫人又到哪里去了?
    难道姜利言最终实施计划的地方根本就不在青沐宫,而是在另外的地方?
    马匹嘶鸣,陈桐生驭马高高跃过门槛,进入了衔霆殿,厉声喝道:“周莞昭!”
    陈桐生下马时还跌了一跤,一点儿不停地从地上翻身起来,胸腔里是沸腾的冰冷的愤怒。
    “周莞昭!你出来!”
    她推门而入,殿中却空空荡荡,一个宫人在帷幕下抖动,陈桐生过去一脚把他踢翻,喝问:“周莞昭现在人在哪里?”
    那宫人哆哆嗦嗦,上下牙交错碰到一起作响,陈桐生都怀疑他会就这么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
    “说啊!”
    “不,不知道!”宫人抖的厉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陈桐生双瞳瞳仁在昏暗中竟然微微收缩了起来,如同野兽的眼眸,让宫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看见了什么?”陈桐生敏锐道:“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不说就杀了你!”
    宫人结结巴巴说:“我,我看见,我看见......”
    陈桐生正要俯身去听她颤抖的话语,突然凌厉之声破空而来,噗!一声,就这么无比精准地,在陈桐生面前穿透了那宫人的脖子!
    宫人还维持着那个恐惧的表情,死不瞑目,陈桐生松开她,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她终于看见了姜利言。
    姜利言不知道从哪里换了一身北朝的服饰来,额头两侧便贴着当初陈桐生在北朝看见的视频,越发称出他阴郁的俊美。
    他手中长弓巨大无比,并不是常人所用弓箭,陈桐生紧紧地盯着那把巨弓,姜利言倒是笑了起来:“可惜,这把弓若是在你的手里,会发挥出更大的功效。”
    “这是,”陈桐生道:“伽拉的弓?”
    可伽拉的弓不是放在当初祭司的地下祭台上,放在伽拉塑像的膝盖上,不是应当随着下沉的北朝一同被埋葬,却出现在了姜利言的手中?
    姜利言轻轻地笑,眼中却毫无笑意:“还记得当时阳和侯阻止你下北朝遗址么?”
    陈桐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知道宋川白阻止自己下遗址,他怎么会知道?!
    陈桐生并未表达太多情绪,侧了侧头,仿佛不太在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当时,就有人在下头。”姜利言不清不楚地说:“假若让你们碰面了,那你一定会发现一个天大的,令你惊骇不已的消息。”
    “可惜,你太顺从他的意见,并未坚持......所以,这把弓就到了我手里。”
    宋川白当时......是在配合姜利言?
    当初陈桐生并不甘心就此回去,因为即便两人曾到达过百年前的北朝,但那毕竟是於菟的幻境,与最终的北朝遗址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但考虑到京都的情况,在宋川白坚持之下,陈桐生才决定暂且放弃。
    可是为什么?
    姜利言掂了掂自己手里的弓,那弓箭通体骨白,因为年代的原因已经泛黄,但依然显露不同寻常的漂亮。这样的弓箭,除了陈桐生,姜利言这样有血脉,拥有秘术的人之外,恐怕无人能拉动它。
    而要真正发挥在伽拉手中那种破月开日的气势,恐怕这世上就只剩下陈桐生。
    “不过,你下去也是拿不到的。”姜利言接着道:“想要它么?”
    这一件自远古而来,在伽拉手中摄人光华足以穿透千年时光的弓箭,似乎是能与於菟正面相对,最后的东西了。
    这把弓对陈桐生无异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无论是它巨大的威力,还是上面隐约的伽拉残留的气息。
    陈桐生半响才收回目光,问:“宋川白人呢?”
    姜利言道:“你不是在宫门口,便将他关在门外了么?”
    陈桐生太阳穴突突的跳,看着姜利言略带嘲讽与怜悯的眼神,她压抑着喉咙口血腥的热气,慢慢说:“周莞昭与他说了什么,叫他去地下宫。”
    顿了顿,陈桐生道:“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姜利言点了头。
    陈桐生闭了闭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陈桐生问:“我能做什么?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我对你才是有用的!我才是最后能对付於菟的人,别把无辜的人都牵扯进来!”
    白雾静静地弥漫着,已经无声无息,贴着地面蔓延了整个角落,陈桐生迟钝地想起来,在进入地下行宫后,这雾就没了。
    雾不是从青沐宫出来的。
    “你错了,”姜利言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一点都不无辜,或者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辜......”
    言语间陈桐生身影忽然一闪,速度快的令人咂舌,几乎达到了没受伤之前的高速,但姜利言也只是一抬手,砰!一声闷响,便将陈桐生击退。
    陈桐生伤口再次迸裂开,她咬着嘴唇,都压不住唇齿间溢出来的血。
    “我当年说,你与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信口胡说。”
    这个陈桐生知道,这是阴差阳错,弄巧成拙,她回到了北朝,发现了当时无名无姓,泯然众人的小侍奉,于是便问出了姜利言这个名字。最终却有因为她这声发问,才使得姜利言这三个字,真的就成为了那个小侍奉的名字。
    但其中有一个疑点是,陈桐生将自己带回宫中的,尚且年少的姜利言派去问询有关飞光之事,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他在宫中无甚地位,甚至原来的身份与宫中的祭司还有些不对付,北朝逃跑的途径全让那些祭司皇帝身边的人给占了,自己拖家带口地奔逃都觉得不够,怎么会轮到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奉?
    他是从哪里得知能够逃出北朝的消息,又是怎么跟随着北猎堂,从石林剧变中活了下来?
    姜利言对此一言不提,只是道:“假若最后你活了下来,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你现在就能告诉我。”
    “说不清楚的。”姜利言说:“我也是吃了很多苦头,才将这些理得清楚明白。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
    陈桐生道:“既然你一只手便能拦住我,那你去对付伽拉好了!我自是什么都不用明白,现在带了人就走,什么於菟,什么大周,都与我没有关系!”
    姜利言还是站在她面前,陈桐生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陈桐生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再度抬起头的一刹那,人亦已经飞身至姜利言身边。
    姜利言手中长弓一沉,立即察觉是陈桐生想要夺弓,反手去抓时,却抓了个空,陈桐生虚身一晃,挨着姜利言手中的长弓绕了过去。
    姜利言劈手就去抓她的后颈,手掌如同利爪一般,陈桐生毫不怀疑自己能被他抓断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陈桐生抬手相击,两人的手在短暂交汇,姜利言痛呼一声,不禁往后一卸力,陈桐生便用着这个空隙,反守为攻,向姜利言猛扑而来!
    姜利言手持长弓,毕竟是难以动作,那长弓重量也相当可观,因此姜利言要退后在那一瞬间是不可能的,否则他持弓的手上便要卸力,极有可能被陈桐生夺去长弓。
    因此姜利言当机立断,一脚将陈桐生踹直对面殿柱上,甚至一路带翻了桌椅,轰隆隆一片的响动。
    在绝对的迅疾与力量面前,技巧简直是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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