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写意

第52章


当时为什么他就准备这协议?还是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的意图了? 
  或者说更早? 
  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在回避,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自动忽略地绕道。她不敢想,她就当他不知道,就当她是真正成功的报仇。 
  不,不,不。 
  她甩了甩头,不可能。如果他真的知道她是在他跟前演戏,为什么要这么配合她? 
  可是——他确实是很“配合”地一步一步跟着她的圈套走。除了,开始有一点岔子以外,全部和她设想的一样。 
  刚刚开始,她接近他,他待她自然和别人有些不同,却又并不是着急。就像真的和她不相干一样。于是她趁着杨望杰带她去喜酒的当口遇见厉择良,就在高速路上安排了那么一个有惊无险的车祸。可惜,这个苦肉计,并没有让他们之间有实质性的进展。她才另辟蹊径,用了和詹东圳的关系激怒他。 
  没想到,厉择良完全埋了单,震怒下用蓝田湾来作为买卖的砝码强迫她和他在一起。那种手段和平时他办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却那样做了。也许得多谢那个有些侮辱性质的交易,让她那么顺理成章地又回到他身边。 
  没有这个前提,所有圈套都是白费。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没有早也没有晚,完全就像他是特地来和她一起圆这场戏的。 
  忽然,写意想到车祸后她完好无损,他却受了伤。在病床上,厉择良曾经很奇怪地问过她一句话。 
  “沈写意,难道你不需要对我说点什么吗?” 
  难道从那个时候他就明了了这一切?因此他才突然对她冷漠古怪了起来? 
  所以,他才在厉家老宅的花园里,抱住她感叹:“不,你不在了。” 
  所以,他后来才说:“写意,我不要你哭。就算你没心没肺地和我作对,我也不要你哭。” 
  所有的细节如今再串联起来,才看到那些话从他嘴中说出口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奈和心痛。 
  也许,厉择良的喜怒无常并不全是残疾后奇怪的心理,而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是为了报复自己而来,却还要天衣无缝地同她一起做戏的矛盾。 
  她先前的那种手段就已经够不光彩了,如今再回过头去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更加觉得自己卑鄙。 
  她所拥有的唯一能够伤害他的利器,竟然是他主动给予的。他仍由自己用那锋利的武器一刀一刀地割下去还要假装微笑。 
  思索到此时,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滚来滚去,终究还是一涌而出。她身体蜷成一团,缩到被子里面去,蒙住头,躲在里面轻轻抽泣。 
  她和厉择良从少年时代就开始,纠葛了十余年。 
  在那么多心痛得无法入睡的夜里,她对他恨意就是化解不开的毒药,一滴一滴,渗入骨髓,将那些曾经甜蜜的过往,侵蚀得千疮百孔。可是,如今一切感情又被他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缓缓修复,渐渐看到光洁如新的记忆,她才恍然觉得自己连恨他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一直无法确定,在她假装失忆的那些时间,他故意装着不认识她,不唤回她痛苦的记忆是出于真正爱她还是心虚;她也不确定,那些时间里他那么温柔包容地待她,是出于习惯还是内疚:甚至不确定他在那样局促的情况下向她求婚,是出于何种目的。 
  写意流着泪,脑子里到最后反复地重现着的是厉择良在飞机上对她说的那句话:“不爱了。” 
  不爱了。 
  既然不爱了,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的纵容不是爱又是什么? 
  可是,若是他爱她,为什么不挽留她。 
  她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电话打他手机,拨过去却是忙音,又拨座机,没有人接。她抹着眼泪找外衣套上,冲下楼,跑到小区门口打了个车去他家。 
  在厉择良的门口按了许久门铃却没有应。 
  他不在。 
  写意颓然地坐下来,这一次是真的,他不在。 
  每次她没有敲门而坐在门口的时候,他都里面,而这最后一次,当她下定决心去按门铃,却没有人了。他再也不会在原地等她。十多年间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那一幕幕的片段跑到眼前闪来闪去。 
  在运动会时她突然冲跑到叫:“厉南衍加油!” 
  教室里,他递纸条给她说:同学,你裙子穿反了; 
  冰天雪地的寒假里,在图书馆她缠着他同路回家; 
  他替她复习功课,她却带着娇憨朝他撒娇; 
  高三离家出走去投靠他时候,他一边板着脸训她,一边又将她照看的无微不至; 
  在他留学之前,她从火车上跑回来,厚脸皮地哭着对他的告白; 
  在彼得堡的雪地里,她带着怯意朝他索取温暖,才有了初次牵手。 
  不知道是从哪一个片段、哪一句对白开始,就像被下了魔咒般,结了一个扣在她和他的心中,最终将两人的一生都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可是,就是这样的阿衍,不再为她开门了。 
  写意坐在地上,靠着墙,潸然落泪。 
  直到物业巡夜的保安看到她,问道:“进不去门?”她以往时常和厉择良共同出入,物业的人都认识她。 
  “厉先生他出去很久了。”那小伙子又说。 
  写意点点头,也不好多呆,只得回家。 
  回到自己楼下,发现一楼的灯坏了,她跺了几脚都没有弄亮。就在拐角的楼道,她看到有一个人依在那里,手上燃烟,那一点点的火星在这黑暗中尤为突出。 
  写意借着星火般的亮光看到他的脸,那眉毛那唇角那眼睛不是厉择良还有谁。 
  他也看见她了。 
  光线很暗,以至于写意没有察觉到有种措手不及的神色从他眼中闪过的。   
  12——2(网络版)   
  “你怎么在……”写意开了个头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她去找他,无功而返,他却等在她的楼下。 
  厉择良扔了烟蒂,脚一踩,唯一的光源便就这样消失了,两个人完全没入黑暗中。 
  远远地写意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她原本有那么多话对他说,横穿了整个城市去找他,人不在又守在门口哭了许久。如今,他一下子出现,反倒不知道从和说起。 
  他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 
  顶楼上有人下,一路跺着脚,灯一层一层地亮下来,脚步也越来越近。然后到他们楼上那一层的灯也亮了,桔黄的灯光从扶手的间隔中透了下来。 
  那邻居奇怪地看了看他俩一眼,继续走下楼去。 
  待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楼上和楼下的路灯一下子又熄灭了。 
  就在两个人又一次沉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伸手把写意逮进怀中,钳住她的下巴后用吻封住她的嘴。那熟悉的男性气息顷刻间就将写意包围起来。他喝过酒,皮肤烧的滚烫,连唇都是炽热的。 
  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似乎要揉进心里去。另一只手撑住她的头,迫使她贴近他,如潮水一般,不给任何空隙地掠夺了她的呼吸,吻得非常激烈。 
  他齿间的烟味和酒精的味道铺天盖地通过他的唇舌朝写意袭。那番苦涩的味觉就像是他俩的爱情。 
  根本猜不出他喝了多少酒,鼻息喷在她的脸上都是十分紊乱。是不是连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失态地强吻她。肆无忌惮地,完全不是平时厉择良的样子。 
  “我有话要说。”写意喘着气推开他,却是徒劳,除了俩人的唇稍微拉开些距离以外,他的身体还是死死地抵住她。 
  “苏写意!”他埋着头盯住她,狠狠地吐出了一句话,“你……不许动。” 
  他说话的语速极慢,扑面而来的呼吸全是酒味,最后半句还顿了下。她这才听出来,他实在很的醉了。 
  “阿……” 
  口中的那个“阿衍”的“衍”字还未等她说出去,他的唇又一次胡乱地压下来。这一回他居然还腾出一只手夺过写意捏在手里许久钥匙,准备开门。 
  厉择良在黑暗中急躁地捅了几下,都未果,这才才放开写意的唇,将她控制在胸前的狭小空间内,然后去对钥匙孔。 
  他几乎已经是醉极了,只是依靠着一种意志支持才没倒下去,所以在他眼睛里似乎全世界都在晃,双手无论怎么固定都稳不下来,对了几下都歪过去。 
  写意去拿钥匙准备自己来开,哪知他无论如何也不将钥匙放开。 
  “你放手,我来。”她不禁皱眉说。 
  “放手?你休想,我死也不会放!”他怒道。 
  他确实喝醉了,而且完全不讲道理。 
  若是平时,见他如此语无伦次,没有章法,写意估计自己会想笑。但是此刻的写意是完全笑不出来。 
  他一个人出去喝闷酒,醉成这个样子,几乎站都站不稳当。但是他却到了她的门口,一个人呆在这里。要不是她恰好回来,他估计就这么守到天亮也不会敲门。 
  厉择良不是她,爱的时候死缠烂打去争取,恨的时候头破血流也要报复。他的爱,他的恨,从来只是藏在心里,死也不说。 
  就像刚才那句,“死也不会放手。” 
  他和她都有一种执拗的倔脾气,一模一样,只是——她表现在脸上,他藏在心里。 
  她本想今夜找到他将所有的话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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